國內媒體《鳳凰網》撰文剖析了廣州隊的債務問題。該媒體表示,廣州隊欠薪在7-8千萬之間,多數大牌離隊均放棄薪水,此前廣州隊需要解決的燃眉之急的欠薪額度實則只有3000多萬。
鳳凰網寫道,1月29日,中國足協公佈三級聯賽職業俱樂部准入名單,唯一曾衝出亞洲、走向世界的中國職業俱樂部廣州在列。這意味著廣州隊暫時緩解了恒大時代遺留的球員債務問題。
注意,只是暫時緩解球員債務。
包括球員債務在內,還有更多債務未來依然是八冠王的隱憂。所謂“過了這一關,還有無數關。”鳳凰網體育《凰家看臺》深入採訪、剖析廣州隊的債務問題。這是中國足球、甚至中國經濟的冰山一角。
1、廣州足球俱樂部有多少欠薪?
聊廣州隊之前,先聊幾家相繼已退出職業足壇的俱樂部——江蘇、重慶兩江競技、武漢、河北、廣州城、深圳、天津天海。這些球隊曾是中超聯賽半壁江山。
上述俱樂部“解散”(即退出)時面臨的具體問題各有不同,但無一不是因為母公司產業出現了嚴重危機。母公司無法繼續輸血,致俱樂部嚴重欠薪。
據《凰家看臺》瞭解,剛剛在2024年1月22日宣佈解散的深圳俱樂部,欠薪高達5億人民幣以上。另據兩年前的媒體報道,重慶隊解散時欠薪超過6億。欠薪較少的廣州城、河北隊、天津天海也在1億以上。
這些俱樂部解散是母公司的決定。因為繼續運營意味著要填補鉅額欠薪窟窿,解散破產意味著一了百了,老闆做這個決定不難理解。
恒大集團的危機更是人盡皆知,那廣州隊為何沒有解散?廣州俱樂部還能在得不到母公司支援的情況下緩解欠薪問題並繼續活著?
因為欠薪相對較少。
據《凰家看臺》瞭解,廣州隊如今的球員欠薪(只)在7000萬到8000萬人民幣之間。很重要一個原因:早前廣州俱樂部已經結清了高薪外援的薪資。
三年疫情期間,高薪外援和歸化球員相繼離隊。包括高拉特、費南多等歸化球員,以及保利尼奧、塔利斯卡這樣的大牌,離隊後均跟俱樂部達成了協議放棄後續薪水。
不僅如此,一些超級外援在得到大灣區高階人才政策個稅補貼後,把幾千萬人民幣的退稅款返還給了俱樂部,俱樂部得以用這些退稅資金維持前一兩個賽季的日常運營,以及抵償部分債務。
可以說,俱樂部和外援之間的和平分手是廣州隊欠薪相對較少的一個極重要的原因。
另還有知情人士向《凰家看臺》證實:“一些年紀較大的曾經的高薪本土球員被欠薪,但他們有些也放棄追討了,至少暫時不給俱樂部任何壓力了。”
唯一一筆涉及到海外人士的欠薪跟前主帥卡納瓦羅有關,但雙方很快也達成了共識。據《南方日報》報道,卡納瓦羅願意先從俱樂部領取100萬歐元欠款裡的20萬元人民幣,讓俱樂部過關。
《凰家看臺》瞭解到,這種情況下,俱樂部需要解決的燃眉之急的欠薪額度實則只有3000多萬,且全部集中在本土球員身上,有較大的彈性空間,壓力跟上述幾家解散的俱樂部不一樣。
以同在廣州的此前解散的廣州城隊為例,後者當時過不了准入是因為無法解決外援託稀奇高達500萬歐元的欠薪問題。母公司考慮到還有1億多人民幣的總欠薪和高達幾億的總體債務,藉此決定停止輸血,給俱樂部畫上句號。
廣州隊既然在不需要母公司輸血的情況下能夠解決3000多萬的欠薪問題,那就不會主動讓俱樂部解散。
2、俱樂部、球員、球迷的“共濟”
兩年來,廣州隊在窘迫的狀況下,在跟部分被欠薪球員的溝通上,有些亂了方寸。他們有意無意選擇了逃避,直到足協准入公示期間被球員律師和球員以各種方式質疑、舉報。
兩年來,管理層方面遇到的問題無疑對俱樂部日常工作有所幹擾。知情人士透露,恒大集團分管足球的副總裁、俱樂部總經理等人曾先後因配合足壇反腐調查被有關部門控制,且被控制時間較長,這對包括欠薪談判在內的運營工作造成了影響。
後來恒大足校校長劉倩兼任了俱樂部董事長。此時的廣州隊跟她10年前入職恒大時的廣州隊完全不同。如劉倩在接受採訪時所言:“現在每次出差,我都訂最早的機票和最便宜的航班,有時候甚至想把一塊錢掰成兩半來花。”
斷糧的情況下,一年多來,俱樂部如熱鍋上的螞蟻,以各種市場化方式展開自救。俱樂部透過努力在招商方面收取了一些成效,輔助球隊順利度過了上個賽季。球員的欠薪問題被放在靠後的順位上來處理,似乎可以被理解。
一位討薪的球員告訴《凰家看臺》:“我知道球隊經濟困難,所以平時沒有總在催,我從沒想過一次要追回所有欠薪,更不可能想把俱樂部逼上絕路,但我不能接受兩年來俱樂部管理層幾乎不怎麼搭理我。這種情況下要是過了准入,我擔心往後更不容易被搭理了。”
一些曾經在廣州隊領取過高薪的球員態度相對緩和,只想要俱樂部給一個說法,並沒有施加太大壓力。有被欠薪幾年的年輕球員,家庭經濟狀況又一般,對這筆欠薪更加渴望,這是人之常情。
以律師張冰代理的一位球員為例,他的140萬欠薪已經被足協仲裁確認,俱樂部必須執行這個裁決才能進聯賽准入名單。球員律師最初態度強硬,要求俱樂部支付全款,但俱樂部拿不出全款。
據《凰家看臺》瞭解,球員家屬並不堅持要全款,他提出先給一部分或是分期每月支付都可以,只需要俱樂部給出一個擔保方。俱樂部掣肘太多,給不出合適的擔保方,他們希望球員方面先撤銷仲裁,雙方以協議方式解決欠薪。僵局持續了很久,雙方終究還是各讓一步,球員先拿到部分欠薪,俱樂部得以先過准入。
這個涉及數額並不算大的談判過程中,雙方充滿了憤怒、不解、埋怨、不信任但也相互理解的情緒,跟很多涉及錢的談判一樣。這就是俱樂部現在精打細算、貧賤事哀的日常。俱樂部目前所經歷困境如此赤裸、真實,回望過往那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太虛幻了。
一位俱樂部員工對《凰家看臺》表示:“俱樂部的歷史遺留問題不是俱樂部本身造成的,但眼下需要俱樂部管理層獨立解決,這確實有些為難,俱樂部也不容易。”
除了球員的體諒,球迷在這次俱樂部積極自救的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在資金不足的緊急關口,俱樂部直播賣貨自救,兩天時間營收270萬左右。據瞭解,270萬的營收裡大概有100萬利潤,還真的解決了俱樂部一些燃眉之急。
但更重要的是這種市場化的自救行為,讓外界看到了廣州隊積攢起來的底蘊和人氣,以及俱樂部靈活的商業運營頭腦。最終的效果也給了俱樂部更多堅持的動力。
3、俱樂部的其它鉅額債務怎麼辦?
球員的欠薪狀況涉及俱樂部准入資格,這在中國足協管轄範圍內。但球員的欠薪其實只是八冠王眾多欠款裡的一部分,甚至是一小部分。
俱樂部近兩年在番禺基地的租賃費用,以及此前在天河體育中心的租賃費用都存在拖欠情況。很多人更擔心這麼多年俱樂部累積下來的近百億母公司欠款。
這是個日常可以迴避但又終究不能迴避的問題。
據瞭解,很多中超俱樂部多年來的日常運營費用都是“母公司借款”。此前,深圳隊超30億人民幣的運營費用就是從母公司佳兆業借來的。據瞭解,廣州隊過去10多年的運營費用近100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從恒大集團借來的。
多位前任及現任中國足球俱樂部負責人告訴《凰家看臺》:這種現象很普遍,一方面,金額較大的款項,母公司以借的名義撥給俱樂部,這個資金額度還在母公司應收款裡,相當於母公司資產沒有流失,或許母公司期待有一天這些借款還能收回來。另一方面,借款形式比較方便,可以省去很多環節。
如果母公司一直存在,俱樂部這筆“借款債務”就不會成為隱患,但恒大集團現在的情況顯然比較複雜,存在不確定因素。
廣東利合律師事務所主辦經濟糾紛案件的張肇婧律師向鳳凰網《凰家看臺》分析:
“如果只是普通經濟糾紛,恒大集團當然可以隨時免除俱樂部債務,但恒大集團存在較大負債的情況下,單方面免除俱樂部債務(俱樂部以借款方式對恒大集團所負債務)將損害債權人的利益,債權人可以據此行使撤銷權並向俱樂部代位追償。如果恒大集團進入破產程式,破產管理人在全面接管破產企業後首先會發函給債務人並要求債務人自動履行。若透過此種方式債務人不履行義務的,破產管理人將就恒大集團對俱樂部的債權是否進行訴訟追收透過債權人會議進行表決。考慮到俱樂部無太多可供執行的資產、訴訟費等公益債務費用較高,債權人會議大機率無法形成以訴訟方式追討該筆債權的決議。”
球迷可以從樂觀的角度來看待律師的言論,鉅額借債暫時還不會困擾俱樂部日常運營,但作為恒大集團的子公司,“借債”問題終究要解決,否則掣肘巨大,要實現完全的經濟獨立並不容易。
廣州隊的這段掙扎,是中國足球在房地產經濟泡沫破滅後的必由之路。
如果廣州隊能用市場化的方式熬過未來這段遠慮近憂、支離破碎、東拼西湊的窮苦歲月,這一成就不亞於八度中超封王和兩度登亞洲登頂,因為這意味著他們雖曾經因不職業而陷入深坑,但最終還可以被職業所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