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梅英是中國第一位女球王,但最後,她卻死在了麻將桌上,只可談一句生命無常。
從書店走出來的女球王
孫梅英從小就非常活潑開朗,熱愛運動反應迅速的她是一塊打乒乓球的好料子,可是在新中國成立前乒乓球屬於富人運動,能進專門場地裡玩球的都是富家子弟,里弄出身的孫梅英自然沒那麼實力進球房玩。
從她第一眼看見這個會蹦躂的小球開始,孫梅英就深深著迷,為此她託人進乒乓球房裡工作,主要工作就是負責在球檯後面給人撿撿球。
要是剛好遇上有人沒對手,孫梅英還可以趁機作為陪練一起玩兩把。
可是就這麼一點時間玩球孫梅英哪能玩過癮,為此她下班以後找了兩張八仙桌拼起來,中間用磚頭作為隔斷,作為一張簡易的乒乓球桌和里弄的其他人一起玩球。
孫梅英打法兇猛,力道強勁,每一發扣球都讓對手摸不著邊,漸漸地弄的男孩子都不願意跟她玩了,畢竟無論是誰每次都打不過一個女孩子,說出去要被人笑話的。
1947年是孫梅英第一次嶄露頭角,她拜託乒乓球房管事讓她參加比賽,那個管事剛開始覺得孫梅英是在瞎胡鬧,一個撿球的小姑娘打什麼球賽。
後來實在經不住孫梅英的請求,管事答應以球房的名義替孫梅英報名上海乒乓球比賽,這一年孫梅英18歲,她沒有專門場地、沒有教練,靠著自己的野路子成功拿下上海市乒乓球比賽第二名。
她的成功引來很多報紙媒體的報道,孫梅英的兇猛打法讓賽場上那些男人刮目相看,原來女子裡面也有英雄。
解放戰爭勝利後全國百廢待興,乒乓球這種娛樂專案也被停止了,所有中國人都投入到建設當中,孫梅英也被分配到一家書店當職員。
在國家初步穩定後,領導人覺得體育事業也是國力象徵的一部分,中國人要重新站立在世界上,一個強壯的體魄也是很重要的。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北京成立中央體訓班,向全國召集各個體育專案的運動員,鼓勵大家踴躍報名參加選拔。
在書店的孫梅英聽到後很是開心,憑藉實力她很輕鬆就入選了乒乓球國家隊,並在全國比賽中成為冠軍。
1955年的世乒賽上孫梅英以一己之力幫助中國隊拿下季軍,用力挽狂瀾來形容毫不為過,在中國乒乓球隊剛剛崛起的時候,一個第三名是多少珍貴的榮譽。
坎坷人生路
跟孫梅英一起為國爭光的還有姜永寧,因為當時冷戰的特殊色彩,很多比賽都蒙上很濃厚的政治色彩。
姜永寧所有比賽遇上的都是美國、韓國這些國家,在比賽現場日本人齊聲給姜永寧唱衰,企圖影響他計程車氣,還有韓國隊每當他們的隊員拿到1分,韓國播音員就大喊一句打敗中國人。
勢單力孤的姜永寧用驚人的毅力和對方周旋,個頭不高還有些瘦弱的他每到一分都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打到後面姜永寧腿抽筋了,衣服被汗水打溼了,還咬著牙關跟對方硬磨。
三場比賽姜永寧獨拿3分,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排名前10的中國運動員。
而此時比賽場下有一個小姑娘也被姜永寧頑強的精神給打動,她就是孫梅英,同為乒乓球手的她知道姜永寧在賽場上有多麼不容易。
懵懂的她還不知道這個就是愛情,只是眼睛一直盯著姜永寧,捨不得離開,旁邊的教練梁焯輝看到問孫梅英是不是對姜永寧有好感。
這話孫梅英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她害羞地跑走了。
回國後兩個人經常在訓練場相遇,偶爾也會做對方的陪練,漸漸地互生情愫,可姜永寧性格就是沉默寡言,雖然有好感但不敢開口。
孫梅英為人大大咧咧完全不像上海女子,可是感情這種事一個女的主動開口也不合適,最後還是教練梁焯輝伸出援手幫他們兩個人簽了紅線。
1956年兩位全國冠軍喜結連理成為夫妻,並在兩年後生下一個女兒。
五六十年代是孫梅英最懷念的時候,當時的她事業成功、家庭美滿,在那個乒乓球人才出現斷層的年代,34歲的孫梅英依然可以披上戰袍為國出戰。
周總理都被她的精神所打動,接見孫梅英的時候不斷誇獎她是一名奇女子,生完孩子還能發揮出老將英姿。
可隨著一場全國性風暴的到來,姜永寧在那十年裡去世了,當孫梅英聽到這個噩耗的時候,被驚嚇到的她呆呆站在原地,別人叫她也沒有任何反應。
像一塊木頭似的孫梅英跟著記憶中的路回到家裡,看到10歲的大女兒和剛生下來不久的小女兒,她再也支撐不住把頭埋在被子裡痛哭。
一天下午孫梅英接到一個電話,接起來以後對面說自己是葛層雲,跟她的三哥是好朋友,知道現在孫梅英的遭遇特意打電話過來安慰,希望她堅強一點。
都說獨木難支,孫梅英一個人既要帶小孩又要面對是是非非,自然是很困難的,是葛層雲幫助孫梅英渡過一個又一個的難關。
在接下來的生活中兩個人慢慢積攢起感情,葛層雲說自己年輕的時候就愛慕過孫梅英,只是後來想鼓起勇氣表白的時候,孫梅英卻已經嫁為人妻。
現在兩個人終於又走到了一起,葛層雲為人斯斯文文,很有知識分子的氣息,他對兩個繼女跟自己親女兒一樣照顧。
小女兒去幼兒園是他負責每天接送,大女兒學習不好,葛層雲接回來日夜輔導她讀書,大女兒姜小英這才考上了清華大學。
孫梅英不止一次感嘆說這個家離了誰都可以,唯獨不能缺少葛層雲,是他的存在讓孫梅英可以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
得意弟子出走日本
孫梅英晚年做過最得意也最轟動的事情,莫過於栽培世界冠軍何智麗。
何智麗也是上海人,在得知有孫梅英這位老前輩後,為了能提高自己的球技,她多次去孫梅英家拜訪,希望能獲得對方的指點。
孫梅英雖然嘴上對這個不速之客一點都不客氣,但是看到何智麗打球的手法後,還是忍不住教起這個女孩。
在空曠的乒乓球訓練室裡面,晚上有一對師徒的身影,孫梅英穿上運動裝陪何智麗練球,一來二去何智麗的球技提升飛快,她沒有讓孫梅英失望。
當時中國為了集中力量打贏對手,會在國際比賽上根據對手的人選決定與之進行對決的人,決定的方式就是透過隱晦地讓球營造出一個剋制對手的球員。
對於這個想法孫梅英很排斥,她覺得體育運動就應該有體育精神,實力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在39屆世乒賽前她囑咐何智麗不要做讓球,冠軍要靠自己的水平。
雖然比賽結果是何智麗戰勝韓國拿下金牌,可因為沒有按照事前規定讓球管建華,她被要求寫檢討。
雖然在孫梅英的幫助下何智麗躲過了處分,但是在第二年的漢城奧運會出賽名單裡她被排除了,原因就是不服管教。
這次孫梅英沒能幫到何智麗,一個退休的老太太又能做什麼呢,一氣之下何智麗離開乒乓球國家隊,她去到日本跟自己的男友小山英之結婚。
在日本沒有其他技能謀生的何智麗重新撿起球拍,為日本大公司打球謀取收益,但讓她苦惱的是日本訓練條件讓她很不習慣,還沒有讓她信服的教練。
面對何智麗的推薦,公司人事部部長剛開始並不同意,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能教前世界冠軍打球?
帶著疑惑人事部部長和何智麗來到上海,日本人看著孫梅英現場教何智麗打球,練了四五次以後馬上跟孫梅英說籤合同,三年。
出生於戰亂年代的孫梅英對日本人是很排斥的,如果不是因為何智麗極力邀請,她這次是不打算出來跟日本人見面。
孫梅英面對何智麗心裡始終有些愧疚的,雖然她覺得自己教何智麗的不讓球的做法沒有錯,可畢竟何智麗的離開跟她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猶豫之下她還是決定答應去日本執教何智麗,但她有個要求,只籤一年合同。
何智麗有了老恩師的指導,球技自然是突飛猛進,同樣在日本為雅馬哈打球的陳龍燦(原中國男隊主力)看到何智麗的球技後,不禁大加讚賞說何智麗現在的球技比以前更勇猛了。
何智麗打球越厲害,孫梅英心裡就越矛盾,因為何智麗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中國乒乓球隊員了,她現在的名字是小山智麗,國籍日本,胸前佩戴的國徽也是日本太陽旗。
孫梅英從年輕時候就戴著五星紅旗國徽為國爭光,幾十年如一日,現在教個弟子替日本人打球,她總是過不去心理那一關。
特別是看到自己教的弟子打敗中國球員,讓日本國旗在賽場上空升起的那一刻,孫梅英心裡極度煎熬。
三個月後孫梅英就回國了。
不幸離世的名將
告別何智麗回國後,她的生活恢復平靜,偶爾還會跟一些老朋友走上球檯廝殺起來,靈活的腳步和快速的球拍拉扯,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
當別人問起她對現在中國乒乓球隊的看法時,孫梅英嗤之以鼻,她不止一次地說中國乒乓球隊現在沒有榮譽感,只看重金錢。
錢大家都想賺,但不能為了錢把國家榮譽感給丟一邊,為此孫海英還舉例說有些運動員暗中經商,他們出國前在床上堆滿乒乓球拍的膠皮,臨走時裝進皮箱帶到國外以4美元一張的價格出售。
提起這些球員,孫梅英氣得忍不住點根菸,在她的話中還有更過分的八一隊選手,把中國隊的打法向外國和盤托出,只為了自己以後能去國外混。
雖然她已經離開乒乓球國家隊很久,但她那火暴脾氣一上來,還是忍不住對當時不思進取的中國乒乓球痛批。
可看起來如此矯健的老太太,也抵不住意外的到來。
孫梅英平時很少生病,幾十年的運動生涯讓她的身體一直保持在不錯的狀態,可惜世事無常,人的生命是非常神秘的,幾十年的病號像一張反覆揉搓的紙張不容易被撕碎,不知道生病滋味的孫梅英面對突如其來的疾病一下也扛不住。
有一天她像往常跟親朋好友打麻將,麻將桌她一邊抽著煙一邊嘻嘻哈哈和大家開玩笑,精神顯得特別好。
突然一下她好像被什麼東西擊中,整個人愣在原地,舉著麻將牌的手重重摔在桌上,隨著麻將牌的翻滾,孫梅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樣癱坐在椅子上。
朋友們看到這個場景被嚇得不輕,立馬叫人過來一起把她送到醫院。
經過十幾天的搶救,孫梅英這個曾經的國家英雄、女球王被閻王帶走了。
在她出殯的那些日子裡,不知情的何智麗像往常一樣打電話過來請教打球,可電話那頭不是那個熟悉的老太太,是孫梅英的女兒哽咽地告訴她孫梅英去世了。
知道這個事情的何智麗痛哭流涕,明明上次打電話還好好,怎麼就突然去世了,喃喃自語的她還是不敢相信。
何智麗懇請葛層雲把自己的花圈放在子女那一排裡,對她來說孫梅英就是如同母親一樣重要。
在八寶山公墓的告別室裡,孫梅英的戰友、學生從全國各地趕來為她送行,還有曾經弄的關係非常僵的領導。
曾經種種已是過去,縱使以前有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發生,原本以為會老死不相往來的領導看著孫梅英遺體心裡很難過,恨不得孫梅英起來繼續跟他對罵。
斯人已去,英靈永存,孫梅英的出現讓世界乒乓球界掀起了中國紅的浪潮,她的功績、成就值得所有中國人紀念和緬懷。
參考:
《一代乒壇名將孫梅英》金汕
《桌子上的網球乒乓球》劉曉樹
《孫梅英--關於中國乒壇的思考》貝倫
作者:理理
編輯:如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