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米蘭冬奧會日益臨近，上月初的一則宣告震動了整個花滑圈。12月4日，北京冬奧會冰舞冠軍組合——來自法國的帕帕扎基斯/西澤龍宣佈退役，在29歲和30歲的當打之年，決定不再前往米蘭捍衛他們的金牌。
作為史上最閃耀的組合之一，兩人創造了數不清的奇蹟：2015年上海，他們第二次出征世錦賽就奪冠，奧運會斬獲1金1銀，世錦賽五次問鼎，在獨孤求敗的日子裡，這對冠軍組合先後34次重新整理總分世界紀錄。
“我們無法想象一個更美好的職業生涯…感謝我們的教練、父母、冰協、編舞、服裝設計師、經紀人、理療師、醫生、支持者和記者”，兩人在新聞稿中如此寫道，“懷著感激之情，我們決定翻開新的一頁”。
革命性的組合
站在告別的當口，兩人多年來最重要的推手、同樣來自法國的教練羅曼·阿格諾埃感慨良多，“這個訊息讓人心緒難平，即使我對此並不驚訝”。
“很多年前我就認識他們了，後來我們一起訓練了很多年…所有人都清楚他們的天賦，以及兩人之間的親密聯結，這種強大的默契與獨特的藝術感結合，為冰舞帶來了全新的美學視角…他們令簡單的動作出彩，使困難的事異常輕鬆，圍繞著他們，我們找到了一種無與倫比的風格。”
自2014/2015賽季，他們以一套完美融合芭蕾與現代舞的《莫扎特第23號鋼琴協奏曲》問鼎世界冠軍後，法國組合始終處於巔峰，技術突飛猛進，節目更自成一格，同時不斷拓展花樣滑冰的邊界。西澤龍和帕帕扎基斯把現代舞的精神——自然、真實、流動和深邃帶入了花滑，並發展到令人難以企及的高度。
“他們很年輕時就成為了世界冠軍，在一項需要成熟表達的運動中是非常罕見的，我記得那些驚訝時刻，當人們被他們的闡釋所吸引，忘記了自己正在觀看的是花樣滑冰，以為自己懸浮在空中。他們把冰舞推向了它應有的樣子，一項既是運動，又是一種讓人夢想、讓人心曠神怡、完全忘卻疲憊的舞蹈，這是技術服務於藝術的典範。”
而被問及帕帕扎基斯和西澤龍在花樣滑冰歷史上的地位時，阿格諾埃無意把依舊如此年輕的弟子捧上神壇，但他直白地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人們通常不會對不處於同一時代的選手表現進行排名，但確實，如果盤點過去六十年或七十年的冰舞，他們幾乎肯定會進入前三名”。
火箭般躍升
帕帕扎基斯和西澤龍的故事始於法國中南部的克萊蒙費朗。2003年，帕帕扎基斯的母親——一位滑冰教練將8歲的女兒和一位冰舞俱樂部主席9歲的兒子西澤龍組成冰舞搭檔，並指導兩人一路成長為法國青少年冠軍。
這對年輕的組合隨後進入國際賽場，儘管他們在青年組大獎賽首秀因3次摔倒僅僅排名15，位列所有選手中的最後一位，但只經過短短兩三年的磨合，他們瘋狂的天賦就呼之欲出。
2012年花滑大獎賽索契總決賽，義大利名將安娜·卡佩里尼比賽前先觀看了青年組表演，目睹剛取得銀牌的法國組合後，大受震撼地笑言“希望在他倆升入成年組前就結束自己的職業生涯”，而安娜的觀察僅兩年後便應驗。
2014/2015賽季的中國杯是帕帕扎基斯和西澤龍飛昇的起點，他們以非種子組合的身份一舉超越了時任世界冠軍的卡佩里尼/拉諾特、2011年即已握有世錦賽銅牌的澀谷兄妹，贏得第一枚分站賽金牌。
隨後的兩人更勢不可擋：法國站豪取第二枚金牌、總決賽銅牌，並在斯德哥爾摩歐錦賽上完成加冕，同時以179.97高分和新任歐洲冠軍的身份，與在四大洲稱霸的加拿大組合維弗/波耶“隔空PK”。
那個夢幻賽季的考驗直至上海世錦賽才到來。由於短舞失誤，兩人跌至第四。好在他們成功地在自由舞階段力挽狂瀾，伴隨著莫扎特優美的旋律，帕帕扎基斯/西澤龍在東方體育中心刷出了生涯最佳112.34，以近3分的優勢，由上一年首秀時的13名直接躍升為冠軍。
15/16賽季，儘管帕帕扎基斯在訓練中遭遇嚴重的腦震盪，一度失去平衡、無法正常說話。但長達四個月的時間接受治療，兩人仍然在歐錦賽奇蹟般找回狀態，並以碾壓之勢奪得波士頓世錦賽冠軍！
但與此同時，他們通往平昌奧運冠軍路上最強大的對手也已到來。
巔峰對決
2016年波士頓世錦賽前夕，加拿大組合弗丘/莫伊爾正式宣佈復出。
這對老將早在2010年便成為最年輕的冰舞奧運冠軍，榮譽等身，此後與美國組合戴維斯/懷特一同主導了冰舞賽場數年，2014年冬奧遺憾摘銀後，兩人淡出賽場。
加拿大組合弗丘/莫伊爾
2012年索契總決賽，法國組合作為青年選手第一次親眼目睹了頂級老將的風采。那個時期，他們確定了完全不同的表演風格，既不是抒情而富有戲劇性的“弗丘/莫伊爾式”，也不是活力四射的“戴維斯/懷特式”，他們專注於尋找自己的形式和聲音，如今用連續兩個世界冠軍頭銜贏得了與傳奇巔峰對決的門票。
第一回合，老將取勝。2016/2017賽季，迴歸的第一年，弗丘/莫伊爾在與法國人的三次交鋒中悉數拿下勝利，不僅再奪世界冠軍，也由此中斷了帕帕扎基斯和西澤龍剛建立不久的統治，兩人因此大受挫折。
而第二回合，帕帕扎基斯和西澤龍則開始一步步收復失地，他們打磨出了兩套精彩節目，尤其是飄逸、直擊人心的自由舞《月光奏鳴曲》贏得裁判的強烈認可，分站賽連刷世界紀錄，在奧運年的風向標——總決賽面對發揮良好的弗丘/莫伊爾也終於佔據了上風。
但強勁的勢頭卻被一場意外打斷，最關鍵的平昌冬奧，帕帕扎基斯的衣領在短舞中斷裂，兩人勉強完成了比賽，可動作質量受到影響，即使自由舞拿下第一併打破世界紀錄，也只能黯然接受銀牌的命運。
圓夢北京
平昌後的四年，繼續追尋奧運冠軍成為帕帕達基斯和西澤龍的唯一目標。2018年世錦賽後，兩人僅休息了數週便馬不停蹄地迴歸訓練。而此時，現役中也再也找不到能與之匹敵的對手，他們日漸精進的技術與成熟的表演以一次又一次打破世界紀錄與一個又一個高質量的節目得到呈現。
2018/2019賽季，兩人邀請了很少參與冰舞編排的斯蒂凡·蘭比爾編排自由舞並啟用了美國創作歌手山形瑞秋細膩的民謠作為配樂。埼玉世錦賽上，這段甜美、治癒的舞蹈為他們贏得了第四個世界冠軍頭銜。次年他們帶來了復古“健美操”版的《名揚四海》以及嘗試將文字及其韻律轉譯為身體動作的《Find Me》。
儘管兩人在2019/2020賽季後程稍顯疲態，並在歐錦賽以微弱劣勢負於俄羅斯組合西尼齊娜/卡察拉波夫，但幾乎沒有人因此懷疑法國組合自成一檔的實力——他們自己顯然也瞭解這一點，耐心調整，重新積蓄狀態，度過了競技多年的疲憊、新冠感染……
他們沒有參加2021年斯德哥爾摩世錦賽，而直接面向北京冬奧會進行了準備，韻律舞，兩人獨闢蹊徑，找到了源自街頭的Waacking（甩手舞），在腳下完成複雜技術動作的同時，手臂也要充滿特色地舞動。自由舞方面，他們一度考慮沿用上賽季未曾披露的探戈節目，卻在教練關於未來的發問中重新審視了原先的選擇——“如果這是你們職業生涯的最後一支自由舞，你們希望它是什麼樣子？”
於是有了2月14日北京冬奧會完美的《悲歌》，西澤龍上衣鮮紅、帕帕扎基斯金色裙子閃耀，兩人踩著標誌性柔和、靈敏且力量強大的深刃，身體如同流動的雕塑，在天藍色的場館中追逐、觸碰、交錯、奔跑、旋轉、託舉，不時到達鍾愛的探戈元素，在鋼琴的甜美與大提琴的深沉中令時光倒流，回顧了近20年富於傳奇色彩的運動生涯，釋放出全部能量。
結束表演後的兩個人長舒一口氣，緊緊擁抱在一起，3分鐘後，分數打出，帕帕扎基斯和西澤龍以包含26個10.0滿分在內的136.15分自由舞、全新的世界紀錄總分226.98奪得北京冬奧會冠軍，收穫四年來最夢寐以求的金牌。一個月後，他們以奧運冠軍的身份回到了法國蒙彼利埃世錦賽，在親朋好友與本土觀眾的掌聲和祝福中第五次榮登世界冠軍。
兩人暫別賽場的日子裡，迴歸的話題始終牽動著大家的心，期間也曾傳出過關於復出的嘗試，但當退役的靴子落地，告別不可避免，正如帕帕扎基斯所說：“比賽一直是我生命中的摯愛，我將永遠懷念它”。”
作者：鞦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