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如火花之絢爛,死如雪花之靜美。
瓊瑤阿姨走了,她翩然離去,留給世人一個背影。
“不拖累所愛,也超越病魔”,她留下的字字句句,都深情滿滿。
她知道讀者和觀眾深愛著她,她留下文字和影像,和這個世界還有所有人體面告別。
這樣的選擇,放在瓊瑤身上,並不意外。
早在2017年,她就給兒子和兒媳寫下一封信《雪花從天空落地是很短暫的》,說明她對死亡的態度。
讓瓊瑤下定決心的,是丈夫平鑫濤的遭遇,那是她心底永遠的痛。
晚年的平鑫濤,身體每況愈下,失智後開始不認得深愛的妻子瓊瑤了。
病情持續惡化後,平鑫濤開始臥床,人事不知的他要靠儀器維持生命。
2017年5月,平鑫濤嚴重到需要插鼻胃管,醫生徵求家屬的意見。
瓊瑤表示,丈夫清醒時曾寫過遺囑,拒絕過度醫療,她也不想讓丈夫繼續痛苦地活著。
“當我病危的時候,請你們不要把我送進加護病房。我不要任何管子和醫療器具來維持我的生命,更不要死在冰冷的加護病房裡。所以,無論是氣切、電擊、插管、鼻胃管、導尿管⋯⋯通通不要,讓我走得清清爽爽。”
然而,平鑫濤與前妻的子女不同意,他們認為父親並沒有到“病危”的程度,不讓插鼻胃管,就是要餓死他。
瓊瑤介入平鑫濤和原配的婚姻,孩子們本來就耿耿於懷,經過父親的事,更是對瓊瑤厭惡至極。
她們之間開始了一輪又一輪爭論,鬧到不可開交,最後瓊瑤退出,把平鑫濤交由他的兒女們照顧。
照顧平鑫濤期間,瓊瑤經常把心得體會更新在網路上,引發熱議。
“這是子女的錐心之痛。”
“家父很重視個人隱私,不希望生病的事公開。”
平家子女感到難以接受,質疑瓊瑤想利用父親的病出書博取名利,瓊瑤表示不會出書。
兩個月後,瓊瑤的《雪花飄落之前 我生命中最後的一課》悄然上架。
瓊瑤說:“這本書就像剝開我遍體鱗傷的痂,打字時打到心碎,我就這樣忍著痛楚,完成了這部在我生命裡,最特別、最重要的書!這本書是一對恩愛的老夫老妻,如何面對‘老年’‘失智’‘插管’‘死亡’的態度,是我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當年給丈夫插管之後,瓊瑤很快後悔了,感覺自己背叛了丈夫。
“要轟轟烈烈活著,不要悽悽慘慘躺著,這叫殘忍,可是他們(平鑫濤子女)認為是愛。”
平家子女反駁瓊瑤:“對於您來說,父親得了失智症,不再記得您,無法對您說愛,就是‘沒有靈魂的肉體’,就不值得活下去,不如去安樂死。但對我們來說,即使父親得了失智症,不記得我們了也沒有關係,只要他在自己的世界裡好好地活著就足夠了。”
他們對生死的認知,是背道而馳的,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當年,網友眾說紛紜,支援瓊瑤者認為用儀器維持只有痛苦的生命毫無意義,支援平家兒女的則認為活著就好。
甚至,有很多人指責瓊瑤無情惡毒,冷血自私,瓊瑤一度心灰意冷。
平鑫濤去世後,紛擾終於告一段落,瓊瑤開始平靜的生活。
如她所言,她笑在風裡,笑在陽光下,笑在人群中,大家都以為她還好,其實她只是在演。
8年了,平鑫濤承受的痛苦,她承受的痛苦,她一直壓在心底,那些怨恨從來未曾放下。
她的翩然離去,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安排。
6天前,瓊瑤寫下一篇《憶亡夫》並分享影片,如今讀來,字字句句都在告別。
“你的離去,因為過程太漫長又太慘烈,還包括許多對我誣陷的事。這些,在我心中烙下了深刻的痛。這種痛,是我一直不想面對的,一直在逃避的。最近,我忙著為我的人生做一些收尾工作,快要八十七歲了,我要把一切安排好,我不能步上你的後塵!”
“寄語天下的痴兒女,千萬不要讓你們的父母,變成這樣走向死亡。這是殘忍的!生命的最後一里路,不應該是這樣無助、悽慘的!這是愛的凌遲呀!”
“你,已然歸去,我,不如歸去!”
瓊瑤阿姨,幾天前就已經在跟大家告別了,可是直到她真的離去,大家才讀懂她的心聲。
“時間已到,生命不會更好。”
“有如雪花與火花同時綻放,我將飛向可以起舞的星河。”
冬雪飄落的時節,送別瓊瑤阿姨,願她在另外的星河去愛去笑去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