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恐怕絕大多數的人仍然沒有意識到,泰山會這三個字在中國商業史上,究竟攪動過怎樣的風雲。
2021年1月,成立27年後,中國最大的民間商業組織泰山會沒有任何預兆的突然宣佈解散,由於其一向神秘低調的緣故,外界對解散的原因也都不甚瞭解,有媒體找到會內的成員詢問,但後者均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避而不答。
它的背後,暗藏著許多商業故事,有關係莫逆的商業大佬反目成仇,有資產千億的巨賈富商跌落塵埃,成千上百億的資金在此交聚,或膨脹、或湮滅,它在中國商業史上演繹出了多場造福傳奇,也留下了千瘡百孔。
想要理清泰山會為何倉促解散,我們或許還要回到它剛剛創立的那個年代。
01
泰山會的前身,是1987年成立的中國民營科技實業家協會,這是由國家科委牽頭的、正兒八經的行業協會中國最早一批企業家們大多是透過這裡認識。
1993年,中民協裡一些影響力較大,其實也就是身家更高的企業家們在山東開了個會,組建了泰山產業研討會,柳傳志此時已是中關村中的明星企業家,遂被推舉為了首屆會長,而地位更高的段永基則出任理事長,餘下成員包括巨人史玉柱、華誼王中軍、萬通馮侖以及復興郭廣昌等14位商業巨賈。
現在很多人提起泰山會,都說這是一群商人在困難時相互幫協扶持的故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史玉柱因為修建巨人大廈破產,在段永基的幫助下最終翻身。
許多人因此指責泰山會是在搞另內的利益共同體,違背了自由競爭的市場規律,但實際上成員間的互相幫協只是泰山會其中一個小作用罷了。
對這些資產過億的商業大佬而言,泰山會更大的作用在於創造財富,幾十上百億的資金在會員們的交杯換盞之間被匯聚在一起,再透過佈局炒作後翻上幾番後,又化作水一般褪去。
泰山會做的第一場局,就是深圳的南油物業。
這裡要引入泰山會一個至關重要的核心人物:盧志強,他是一個地產商人,1988年在北京創業後與柳傳志結識,因而進入了泰山會的圈子裡。
1994年,國務院頒佈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這項計劃允許各地在扶貧攻堅的條件下,透過土地有償租用、轉讓使用權等方式,加快地區的開發建設,盧志強作為一個地產商人,從中嗅到了機會。
1995年,他和柳傳志、段永基等9位企業家一同成立了光彩事業投資治理有限責任公司。
1998年,光彩事業以2.16億元的價格全資收購了正處虧損中的深圳南油集團,同時一併拿下了集團名下大量的地塊。
這個光彩事業,就是後來的泛海控股,盧志強透過這輪操作拿下了一家上市公司,而來幫忙的泰山會成員得到了什麼?
根據深圳南油集團的官方資料顯示,1994年時公司總資產已超過5億元,泰山會在1998年出資2億元購下南油已是大賺特賺,更別說其後幾年隨著房地產行業的興起,公司資產在2003年飆漲至30億,翻了足足15倍。
最誇張的還是盧志強在2001年操作南油以配股的形式又從股市融了4億元資金,等於前後分文未出就收穫了家上市公司,而當年出資的大佬們,則收穫了超過15倍的回報。
30億,這個數字即使放在今天也是滔天的財富,但它卻連泰山會隨後幾場資金局的門檻都夠不到。
02
在南油身上飽賺一筆後,史玉柱的巨人網路,成為了泰山會的下一個目標。
2007年11月,憑藉著爆款網遊征途,史玉柱旗下的巨人網路成功在美上市,其總市值達42億美元,創造了中國遊戲在美主機板上市的先例。
2014年,史玉柱在以28.68億美元完成對巨人網路的私有化收購後,宣佈將巨人網路的所有股份以131億元賣給A股上市公司世紀遊輪,而這131億資金的出資方則為:蘭麟投資、騰澎投資、弘毅創領、錸鈽投資等多家投資公司。
其中,蘭麟、騰澎背後的實控人是史玉柱、弘毅背後是柳傳志、錸鈽的背後,則是馬雲的雲峰基金和盧志強的民生信託。
總的來說,巨人網路回A股權的收購方,基本上都是泰山會成員和史玉柱的朋友。
而對彼時的中國來說,美國還是一個帶有濾鏡的市場,能夠在紐交所上市的企業必定是業內翹楚,在這種情況下,一家在美上市的公司突然宣佈回A,其帶來的衝擊可想而知。
2015年11月,巨人網路的殼公司世紀遊輪覆盤後,連續二十天漲停,此後兩年裡,公司市值由此前的131億飆漲至1514億的巔峰。
2017年後,巨人網路股價出現暴跌,市值在短短一年內只餘下500億,史玉柱的個人財富如海水般朝升夕落,但巨人網路回A的股東投資方們在其中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溢。
根據媒體披露的投資協議來看,其出資方的股權自巨人網路覆盤後,將以每年33%的比例解禁,而巨人網路市值巔峰時期2017年,資方股票解禁比例已達66%。
及至今日,巨人網路市值僅剩206億,來去間蒸發的千億市值,有多少被以減持的形式留在了口袋中,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逼近千億市值的巨人網路,在泰山會的下一場局中,也只能稱得上是小打小鬧了,而這場局,也直接導致了泰山會的倉促解散。
泰山會的下一個目標是,螞蟻金服。
03
在中國企業的IPO史上,螞蟻註定是難以繞開的一環。
2020年1月23日,螞蟻集團公開其股票發行價,A股發行確定為每股68,港股每股80元,預計募集資金總額將達到1321億,這是中國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場IPO。
而上市後總市值超過2萬億的螞蟻集團,也將為其持股員工、股東和投資人帶來豐厚的回報。
這其中,83%的份額,是歸屬於螞蟻集團員工,餘下17%,市值約為3570億的部分,則屬於外部投資者,這裡面有社保基金、有中國人壽等國資,也有上海眾付、上海麒鴻、上海祺展等投資公司。
而這三家投資公司的LP,包括了泛海控股、巨人投資、華誼王忠軍、復星國際、新華聯等一眾泰山會的成員。
不誇張的說,螞蟻上市後,他們也必然隨著行情飆漲而狠賺一筆,頗為有趣的是,螞蟻臨上市前,馬雲曾在一次演講中提到,我現在就算是不想上市也不行,背後有太多太多的力量在推著我前進。
當時,泰山會諸多成員其實都已深陷危局,其中泛海的盧志強在2017年就因國家金融監管收緊而備受壓力,螞蟻集團上市之際,泛海系已經逼近資金鍊斷裂邊緣,復星國際債務壓頂的危局也初步展現,新華聯則已經到了被3000萬債務逼到破產的關頭。
故事的後續大家都清楚,螞蟻在上市關頭被監管叫停,而後幾年裡中國商界更是雷聲滾滾,規模成千上萬億的企業說倒就倒,不少原先互幫互助的企業家們因為資金問題而爭相反目,其中亦不乏泰山會的成員。
泛海危機初現時,融創孫宏斌、巨人史玉柱都曾下場注資幫場子,但2021年以後孫宏斌自己也遭了難,不得不拿起法律大錘揮向昔日大哥,叫道快快還錢來,史玉柱則是自己吃下悶虧,時不時在網上向人抱怨千萬別替朋友做擔保。
一定程度上來說,螞蟻上市未果後引來監管關注,再加上核心大佬盧志強的危局,是泰山會解散的直接原因,因利而聚,因利而散,風雨飄搖中的泰山會,最後能以和平解散收場,對大部分人來說,恐怕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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