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一線,放權,培養接班人,網際網路大佬創業成功後慣用的操作,至今還沒落到丁磊身上。
主要原因在於,也實在不能令他省心,年內歷經了多次風波。11月初,一場沸沸揚揚的網易內部貪腐事件才處理完畢,25日,網易遊戲雷火事業群的發瘋式營銷簡訊又走上了熱搜。網上流傳的截圖顯示,《逆水寒》宣傳簡訊稱“公司領導全沒了,我發福利無人管”,隨後撰寫這則簡訊的小編和整條鏈路上的責任人都被處罰。
問題埋在深海之下。和訊商業獲悉,丁磊開始有意加強對網易遊戲的管理,“老闆回來了”——這是幾位網易遊戲員工最近的共性感受。
遊戲業務是網易的基本盤,也是內部一直聚焦做到極致的金雞母,2024年《蛋仔派對》《逆水寒》《第五人格》等多部賺錢遊戲,也推著丁磊過了一個肥年,在一眾老朋友股價受挫之際,網易的資本之路依然穩健。
回望來看,丁磊雖然在這一年依然愛折騰,但絕不掙扎內耗,聚焦主業時,降本增效和揮舞鐮刀砍掉邊緣業務雙管齊下,這也恰恰是網易能在如此大環境下,還能堅挺的密碼。
“消失”的他
2023年是丁磊頻繁出現在公眾視線的一年,不但經常出席各大峰會為AI站臺,大談人工智慧如何改造產業,也經常出席自家遊戲的活動,在《永劫無間》線下試玩會上,他當場給忠實玩家送出100股網易股票(價值7萬元),曾為人所津津樂道。
2024年你會發現,許多行業峰會現場都沒了丁磊的身影,變得有些大隱於市,他將精力放在了兩件事上:盯緊遊戲,以及將AI的能力鋪向具體業務線。比起黃崢、張一鳴等已退居二線的掌舵人,丁磊在具體業務上一直擁有高話語權。
據媒體報道,丁磊2024年初就有意識地“主刀”網易遊戲,這佔據了丁磊日常生活中絕大多數的時間,不但高強度地參與日常管理工作,重新梳理了供應商招標流程,收緊付款審批權,狠抓控費增效。因此在最近查出商業舞弊案件,並不令網易員工感到意外。
3月的年報電話會上,丁磊表示網易不會“在營銷方面產生巨大費用”。網易旗下游戲除非是公測開服或週年慶等重大節點,否則不做任何媒體投放。丁磊向內部傳達的中心思想很明顯,打鐵還需自身硬。“把產品做好,自然就會有人吹捧。買量也是同理,遊戲如果不是重大版本更新、聯動或週年慶等節點,能不買量就不買量。”
說出這話,意味著丁磊關於降本的意志開始全面滲透至運營側。據DataEye資料,網易推出的《永劫無間》手遊的投放素材量上線首日超2.1萬條,但週末回落至2000條,因未能保持高強度的買量投流而進入平穩運營階段。
而以10億製作經費為噱頭的鉅作《射鵰》,回落則更加明顯,走量期後的日均投放素材只有20條左右,在iOS端的流水拖了網易遊戲大盤的後腿,上線25天后,iOS端流水僅有2745萬元,評分2.5。這個數字,不足“同門師兄”《逆水寒》同期的十分之一,與想對標的《原神》更相差數十倍。
體量擺在這,短暫的瘸腿雖不傷筋動骨,但還是初步反映到財報中。
據網易11月14日釋出的2024第三季度財報。營收263億元,同比下降3.9%,其中游戲板塊的收入同比減少4.2%至209億元,此前一向表現較好的利潤方面同樣不樂觀,淨利潤為65.38億元,同比減少16.57%。
但遊戲依然是網易的生命線,2024年,網易依然高舉“反多元化”的旗幟,在聚焦主業這件事上做到極致。據財報,2024年Q3,網易“遊戲及相關增值服務”收入佔總收入佔比為78.5%。實際上,過去三年,該項業務的收入佔比一直維持在公司營收的77%以上。作為對比,騰訊遊戲收入佔總收入佔比在持續下降,至今約在30%。
偏科時常被視為健康度不佳,但在普遍市場信心不強的情況下,主業如此穩健,足夠讓投資者對這家遊戲巨鱷懷保信心。
2024年,大廠在電商、本地生活、廣告鏖戰之際,網易市值悄悄超過了京東、百度,僅次於拼多多、阿里、騰訊和美團爬到了網際網路第五大公司的位置。
但大廠最關心的AI,網易也沒有落下。程式設計師出身的丁磊,仍對前沿技術有濃烈好奇心,網易內網上,常見丁磊推薦一些程式設計相關書籍。一些新程式語言出來後,他也會詢問有誰對此有研究、感興趣,來聊聊。
相比頭部玩家押寶通用大模型,丁磊主要講究的是如何將AI與網易的具體業務做結合。
如今,AI正在深入網易遊戲的骨髓。在遊戲領域,《逆水寒》手遊與網易伏羲合作,首創全球首個UGC 3D互動陪伴系統——門客系統;《新倩女幽魂》聯動閱文頭部IP《道詭異仙》,推出全視角水墨風大世界玩法,搭載基於網易伏羲易生諸相大模型打造的智慧NPC系統。
低調、務實,是今年刻在丁磊身上最明顯的標籤。
愛折騰的他
儘管業務上呈現出絕對聚焦,但縱觀丁磊的商業之路,難掩他愛折騰的底色。
小到對網易杭州園區規劃的指點,據傳他因“嫌棄”園區便利店裡的SKU太多、太混亂,而砍掉了一部分不賺錢的品類。
大到發展各種創新產品線,養豬、剷土、音樂、教育以及AI大模型。儘管有時候,這些動作都徒勞無功。
例如做黑豬肉發家的網易味央,從拍賣三隻身價十多萬的黑豬,再到請一桌網際網路大佬吃上黑豬肉,網易的“豬場”曾聲名鵲起,但在2024年故事已經走向尾聲。如今,丁老闆的農業故事已經志不在豬,而在剷土。
2024世界人工智慧大會期間,網易伏羲釋出機器人品牌靈動,主要產品是挖掘機器人和裝載機器人,服務於礦山、港口、攪拌站、學校等多樣化的應用環境。
據悉,網易已於今年初整合釋出了To B品牌網易數智,並將AI作為網易數智的重要戰略方向,推動全線產品與AI融合。
不過,B端的錢並不好賺。一方面,服務機器人市場的實際規模仍處於初級階段,且應用場景相對受限。尤其在複雜環境下的識別、決策與互動能力尚不能滿足市場的多樣化需求,商業化前景不明朗。
在硬幣的另一面,B端工業意味著要做政企的生意,涉及線下改造、介面遷移,這無疑是長期的課題,對於習慣打C端市場的網易是一場全新的考驗。
而丁磊自己最大的愛好——音樂,在近期也表現出極度焦慮,儘管財報的表現可圈可點,但行業大山騰訊音樂娛樂集團在前,網易雲音樂只能在小眾音樂市場上找到一席之地。
11月25日午間,網易雲音樂向QQ音樂開炮,發文稱請後者立即停止剽竊式“創新”、借鑑式“創意”、跟隨式“更新”,多一點真正的“創新”。
網易雲音樂指出,QQ音樂抄襲了自己的音樂播放器DIY功能,這項功能於10月25日首發上線,使用者可上傳圖片個性化定義播放器介面。然而僅四天後,QQ音樂便推出了高度相似的“播放器自定義功能。
然而這次公開喊話並沒有得到消費者的買單。對於此事,有網友直截了當地表示:“誰送會員支援誰”、“搞好版權才是正事”,還有網友稱這些外觀抄襲真的無人在意。
“使用者時間被短影片搶得厲害。”一位音樂行業分析師告訴和訊商業,“整體線上音樂市場的資料都在下滑,音樂消費已經不算是大勢。”
只有一個“座位”
直到現在,網易的接班人還沒有出現,甚至連一個外界叫得出名字的二把手都少之又少。
丁磊仍是目前網際網路大佬中為數不多持有公司近半股權的創始人,每年憑藉分紅也可賺得盆滿缽滿,但應該已經知天命的丁磊,絲毫沒有退下來的意思。
即便是常出來露面的網易副總裁龐大智、網易數智總經理阮良等人,都是在各自業務的發言人,是執行者角色,並不會從戰略上給網易指明未來的方向。
子公司的帶隊人也多是跟著丁磊多年的老人,習慣聽命令,不會激進更缺少創新感。一位網易員工告訴和訊商業,眾所周知網易只有一個“座位”。
小到園區咖啡廳用什麼音樂,大到對AI落地業務的細緻指導,丁磊都有屬於一套自己的邏輯。
如2023年大模型創業蔚然成風的時候,網易卻選擇不跟風做基礎大模型,只是在一些被驗證過的AI應用上淺嘗輒止,隨著AI的能力快速迭代,丁磊才把新技術規模帶到各個產品線上,已經初步展現出變現能力。
在AI+教育上,第三季度網易有道AI訂閱服務的銷售額已接近7000萬元,同比增長超150%;“AI全科學習助手”有道小P在第三季度使用人數接近2000萬,月度複合增長率超過100%;有道AI文件翻譯目前已累計翻譯了1億篇文件。網易在財報中特別提及,有道的盈利能力顯著改善,經營利潤同比實現扭虧為盈。
在AI+音樂領域,網易雲音樂推出“AI幫唱”工具,透過定製化UGC內容創作,滿足使用者個性化的需求,這一季網易雲音樂淨收入為20億元,同比增加1.3%。
這種獨斷的行事風格有利有弊,丁磊或許不能押對每一次航行的方向,但在快要撞到冰川時,掉頭或棄船都迅速且果敢。
2018年前後,他就曾大刀闊斧的砍掉部落格、考拉電商等邊緣業務,尤其是網易考拉20億美元賣給阿里,放在今天來看也是一筆穩賺不賠的生意。
2023年,丁磊又揮舞鐮刀砍向養豬場,停止在公開場合講豬的價值,脫手的意味明顯。網易味央官網上,最新資訊更新停留在2023年4月,關聯企業也新增了數則股權凍結資訊。
這可能源於他一貫的創業思維,26歲創業,32歲成為中國首富,推著四家企業上市敲鐘。造過郵箱,做了遊戲,養了豬,投身教育又打了碟。如今53歲的他,已經習慣了需要不斷按下繼續或放棄的選擇鍵。
好訊息是,網易一直是一家現金為王的企業,賬面還有兩百億元資金,足以抵禦每一次邊緣業務倒臺的風險。
但這一次,降本增效給遊戲業務帶來的承壓影響比預期明顯,究其原因,網易自身缺乏使用者沉澱手段,如不進行高強度的投流拉新,必定流水承壓,乃至呈現研發成本倒掛的窘境。
遊戲行業中單純依靠買量確實不應該成為長久之計,但網易試圖衝破過去商業模式的桎梏,為其後續專案的立項、策劃、運營的全生命週期都帶來了些許不適。
這更是丁磊需要思考的新題,從專案舞弊頻發,到越來越管不住的小編,網易遊戲爆發後迎來階段性沉寂,亟需思考下個賽程如何衝刺,才能持續靠這顆搖錢樹撐起商業王國的大半江山。
在最新《2024胡潤百富榜》中,他是三位將遊戲作為主業之一的企業家中,唯一一位財富負增長的。
十年前,丁磊在接受採訪時曾不屑於“首富”的稱號,但他口中的站著把錢賺了,已經比想象中要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