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穢土轉生”是禁術。
2021年7月，在玩家們念念不捨的道別聲中，《企業少女》（かんぱにガールズ）迎來了正式停服的那一天。
《企業少女》是日本遊戲公司DMM GAMES旗下的一款網頁遊戲。2014年開始運營的它，人氣雖不及同期的《艦隊Collection》和《刀劍亂舞》那般出眾，卻也在日本市場有著一批忠實且穩定的受眾。
運營7週年之際謝幕的《企業少女》，以一款網頁遊戲的壽命而言已然堪稱長壽。陪伴著這款遊戲走完全程的玩家們，也都在最後的最後回憶起了自己曾經體驗過的那些美好，希望有朝一日還能重溫這份感動。
事實證明，給自己留個念想總歸不是壞事。2024年10月，停服3年後的《企業少女》，以《企業少女RE：BLOOM》的姿態重獲新生。全新的樣貌背後還是熟悉的味道，對粉絲們來說，這理應是大家夢寐以求的圓滿結局。
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定格，起碼也算是皆大歡喜的結果——《企業少女》確實打贏了“復活賽”，但只活了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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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少女》的第一段生命週期，沒經歷過大紅大紫的爆火出圈，也沒有大風大浪的運營事故出現。
立項之初，《企業少女》主打的是跟市面上的其他遊戲形成“差異化”。儘管核心仍是經典到不能再經典的日式王道幻想RPG，不過遊戲中玩家扮演的並非司空見慣的勇者，而是公司社長，透過招募各種美少女員工，與她們一起冒險、戰鬥並經營公司發展壯大……
在10年前那個“二遊先帝”《擴散性百萬亞瑟王》還誕生不久的時間節點，《企業少女》以等距視角打造的2.5 D戰鬥場景，豪華聲優畫師的陣容班底，再搭配上一套煥然一新的架空世界觀，在一眾競品當中確實顯得新奇無比。
而在這些內容的基礎之上，《企業少女》還繼承了一些DMM遊戲的底色。遊戲內大部分角色均有衣裝差分立繪，在戰鬥中HP歸0即可追加特殊的“爆衣”效果，也算是那個年代大家心照不宣的福利放送。
《企業少女》前半生的運營軌跡平穩且安定，不溫不火地度過了自己的巔峰期。到了2019年，遊戲調整了付費模式，原本可以用免費資源獲取的道具變成了只能使用付費貨幣購買，直接宣告了固有經濟體系的崩盤，造成了大批玩家的流失。
無法戰勝營收的壓力，敗在現實的難題面前，曾經號稱“無需氪金也能爽玩”的《企業少女》，選擇了向現實妥協。這之後，遊戲的運營狀況每況愈下，新使用者增長速度也大不如前，還能撐到2021年本就是個奇蹟。
2018年是《企業少女》最後一次公佈玩家數量，也不過是250萬人，還不如現在許多二遊首日下載數
用“壽終正寢”來形容《企業少女》2021年的關服再合適不過。然而大企業的降本增效手段，總是顯得有些急功近利——棺材板還沒捂熱的《企業少女》，停服半年後便在臺服以《Re：企業少女》的身份穢土轉生。
臺服開始運營半年後，《Re：企業少女》再次暴斃。以官方臉書賬號的停服通知只收獲了3個點讚的情況來看，要想擠榨《企業少女》這個IP的最後一絲剩餘價值，可能還是得靠日本本土市場的表現。
2022年12月，《Re：企業少女》停服三個月後，DMM 宣佈開啟《企業少女RE：BLOOM》專案。這一次，交付給《企業少女》的使命不再是創造營收，而是配合公司的Web3企劃，大力販賣N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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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今年是2024年，不少網友可能早已遺忘，甚至從未真正弄明白NFT究竟是什麼，這裡還是簡單介紹一下：
NFT的全稱是非同質化代幣，每個代幣可以代表一個獨特的數字資料，作為虛擬商品所有權的電子認證或證書。由於其不能互換的特性，非同質化代幣可以代表數字資產，透過加密貨幣的形式進行購買和轉售……
是不是有點搞不懂？不懂就對了，《企業少女》的粉絲們其實也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心愛的遊戲要跟加密貨幣繫結。DMM於2022年宣佈投身Web3事業，而《企業少女》被選中成為探索新事業的先行者，或者換個說法，叫做犧牲品。
站在2024年回看Web3和NFT的泡沫，大家都清楚這些不切實際的概念有多不靠譜。但放在2022年，Web3和NFT的確是前途無限的網際網路寵兒，是一片資本大鱷爭相搶奪的豐厚油田。
DMM對待自家的Web3事業相當上心。他們不僅承諾《企業少女RE：BLOOM》將會追加全新劇情、全新角色，成為一款全新的遊戲，而且還在2023年大力推行“海月協議”（Seamoon Protocol），與國際接軌，試圖構建一道可持續發展的經濟圈。
雖然說的盡是些“海月協議選用了據說是不老不死的燈塔水母為原型”之類叫人似懂非懂的話
不過企劃書寫得再好看，也不代表能把遊戲做好。原定於2023年夏天開服的《企業少女RE：BLOOM》先是推遲到了同年冬季，隨後又在公測前夕表示將延期至2024年5月上市……反覆跳票過後，終於是定下了2024年10月開服的訊息，可這時候粉絲們的耐心早已在無盡的拉扯中消磨殆盡。
誰也不知道《企業少女RE：BLOOM》專案組內部亂成了什麼樣。但至少在這段時間，他們還是針對不同玩家群體做了些必要的宣傳工作：
對於那些深愛著《企業少女》的粉絲，官方有的放矢地打起了感情牌，時不時放出一些挑逗老玩家回憶的畫面與場景，每年9月也會召開一年一度的《企業少女》週年慶，主打的就是一手不離不棄的陪伴感。
對於一心只想著靠NFT賺錢的玩家，官方則提前畫起了大餅，承諾今年11會舉辦一場獎金總額超過1000萬日元的PVP比賽。然而事實是，這場比賽壓根沒辦成，因為遊戲沒能捱到11月就宣佈停服了……
如果《企業少女RE：BLOOM》真的能做到原汁原味還原前作體驗倒也不失為一部合格的續作，但遊戲的整體表現更像是全方位的劣化退步——數值崩壞，BUG頻發，獎勵摳門，毫無長進……說好聽點是保留了前作的韻味，說難聽點就是10年前的技術力水平。
前作的人性化、便攜化等優點通通消失不見，各種毛病反倒是全數繼承，落後時代的UI設計照樣保留，無法欣賞角色建模的奇葩視角保持不變。再搭配上糟糕的配音表現、拖沓的演出等一系列缺點，造就了這部完全不受粉絲待見的正統續作。
在iOS日服，《企業少女RE：BLOOM》喜提1.0分（滿分5分）的超低評價。遊戲首月流水順位排在682位，次月跌至984位，以這樣的資料和玩家評價來看，這遊戲想不停服都難。
於是，11月15日，《企業少女RE：BLOOM》正式宣佈終止運營。從開服到停服， 只間隔了46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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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從表面上看，《企業少女RE：BLOOM》的停服原因是遊戲品質出現了嚴重問題。不過官方的態度自始至終都很明確——遊戲停服是因為DMM的Web3企劃“海月協議”宣告破產，肩負著“賣NFT”使命的《企業少女RE：BLOOM》，自然也沒必要繼續維持運營。
實際上，在今年的TGS大會上，負責運營DMM GAMES的營銷總部負責人表示，DMM GAMES 的銷售額持續穩定增長，2023 年整個平臺銷售額達到 796 億日元。目前DMM共有13款自研手遊/網遊準備上市，前程可謂一片大好。
至於當初為什麼不是從這13款遊戲裡挑一款出來支援自家的Web3事業，只能說DMM自己對於這項嘗試的成功率還是心裡有數。如今NFT市場的急速萎靡，證明了當初的保守試水策略頗為正確，只是苦了被無端“穢土轉生”的《企業少女》和她的粉絲們。
“由於近期經營環境的急速變化，專案的可持續性出現了問題，我們決定提前取消該專案”
DMM宣佈退出NFT領域之後，一些與海月協議高度繫結的遊戲也都做出了戰略性調整。《幣娘》（コインムスメ）轉移至MCH Verse平臺繼續撈錢，《神櫓-KAMIYAGURA-》正在考慮重新開服，唯有《企業少女》果斷選擇了停服，就像是看不到未來的前景。
諷刺的是，這遊戲甚至還沒來得及實裝NFT轉現金的功能，又或者，是他們不想實裝這個功能所以選擇了停服？
誕生於10年前的《企業少女》，放到今天來看確實少了些顯著的競爭力，為數不多的亮點大概也只剩下擦邊的爆衣立繪。然而就算是擦邊，在現如今的遊戲行業也捲到不行，以《企業少女》的處境來看，很難說這款遊戲能為公司帶來多少收益。
而且，DMM掌握著日本大型成人平臺FANZA，他們的遊戲通常會準備一份全年齡版本，和一份面向FANZA的R18版本。像《企業少女》這樣只打擦邊球的全年齡向遊戲，好像真的沒什麼額外的生存空間。
遊戲公司的廢棄資產再利用固然無可厚非，反覆停服開服的遊戲也並非個例。日本有款叫做《少女綻華》的手遊，已經做到了三回僅僅只是換個名字就堂而皇之地重新上架，這麼看留給《企業少女》的發揮空間似乎還挺大。
但令粉絲寒心的是，拿舊作炒冷飯撈金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捆上NFT這種自己都明知不太可能搞成的專案，又要掏玩家錢包，還想借玩家人頭給自己站臺背書，一見不成又立馬捨棄。
換個角度來看，《企業少女》的復活好似一場精心謀劃的騙局——騙錢只是其次，更多的是欺騙感情。無數粉絲心中的白月光，以最俗氣的面貌與自己重新相遇，這樣的結果，恐怕誰都不會滿意。
今後《企業少女》的粉絲們在控訴DMM時，拋去那些常見的“逼氪”“跳票”“數值平衡”等問題之外，大概還會追加一條“侮辱屍體”的罪名。
對《企業少女》來說，3年前的壽終正寢或許才是這部作品最體面圓滿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