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麗從來都知道，
自己有個潛能的寶藏。
將心連同雙臂一起開啟，
即使是這小小的懷抱，也足以安放宇宙。
作為一名好演員，
她的風格和戲路還有很大空間。
世界實大，變幻誠多，
她的邊界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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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麗第一次和張藝謀合作。電影《第二十條》定檔春節。她提前看了影片，好笑又接地氣。她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這部作品，“在一個嚴肅又傷感的故事裡，竟然有大量的喜劇元素。藝謀導演太強，換一個人就沒有這樣的效果。”電影始於喜劇，又不止於喜劇。
對馬麗來說也是一樣，她知道作為演員的自己，擁有更多可能。電影上映之前，我們對李茂娟可太好奇了。她的兒子打了學校主任的兒子，還拒絕道歉；她跑過找主任理論又鬧出新狀況，補刀成功。事情鬧大了，老公在檢察院工作卻幫不上忙，還遇到了初戀，讓李茂娟一通鬧心。故事關乎校園霸凌與正當防衛，這兩個嚴肅議題以搞笑的方式熱鬧開場。
在馬麗眼中，李茂娟是很多東北女性的代表——說話像機關槍，嘴有點損，很直也很衝，對家人和朋友的愛也直來直去。她用鍋包肉來形容：外焦裡嫩，外邊有個堅硬的殼，內心非常柔軟。
想起初見導演那天，她以為會有距離感，沒想到對方是個很有親和力的人。在她的想象中，這是一個“法治進行時”似的故事。劇本上李茂娟是一位家庭主婦，沒有太多色彩。但導演說，作為春季檔作品，要增添喜劇色彩。這看似不可能的任務一下打開了馬麗的開關，她飛速運轉起來。
拍攝現場有七八臺攝像機對著演員，這是馬麗拍過的機位最多的戲。喜劇有很多即興創作，不可複製，如果這一條沒捕捉到，下一條就完全不一樣了。“看完電影，我意識到導演的良苦用心，”馬麗說，“演員的潛力是要靠激發的，在一個極致的狀態下，你會呈現出自己都想不到的效果。”
戲外，馬麗也在思考校園霸凌的議題。如果生活中遇到了，她該怎麼做？“作為一個母親，首先是相信自己的孩子。李茂娟這種母親，一定不會教出道德敗壞的孩子。我詢問後確定孩子沒有撒謊，那作為媽媽，一定是選擇相信他。”她義無反顧地打響了兒子保衛戰，對旁人的質疑不為所動。
李茂娟不是總是戰鬥狀態，在老公初戀的問題上，她又呈現了東北女性的豁達。老公在單位遇到了初戀白月光，女性的本能讓她生氣、嫉妒，但並非吵吵鬧鬧，而是表現出一種心大。
用李茂娟的話說，他倆要合適，早在一塊了，還能等到今天？馬麗說：“她是相信老公的，但也會‘正當防衛’自己的婚姻，這樣的女性看起來非常可愛。”馬麗喜歡她骨子裡的衝勁和堅韌，她身為女性的魅力和作為母親的勇敢。“儘管她很煙火，像身邊熟悉的東北女性，但對我來說，這個角色是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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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在片場看張藝謀導演，馬麗都覺得，他是全組最精神、最帥的人。前幾天拍宣傳照，導演穿了一件風衣，只露一個背影。她老遠兒一看，以為是個小夥子。“論年齡，導演確實是長輩，但要論精神狀態，他是青春洋溢的。”這幾年，張藝謀的作品始終在創新，讓人有無限期待。
在表演的路途上，馬麗也有著無限潛力。電視劇《超越》中，她演繹了中國第一代速滑教練，褪去了喜劇化表達，表演風格走向現實主義。她也憑藉這一角色獲得金鷹獎最佳女配角獎。看到觀眾對角色的認可，馬麗心存感謝。她說：“是喜劇讓觀眾認識我，但在做喜劇之前，我首先必須得是一個演員。並且只有成為一個好演員，才可以演喜劇。”
2022年播出的《超越》，講述兩代速滑人為榮譽而奮戰的故事，它不是一個喜劇，吳慶紅也不是一個喜劇角色。導演張曉波邀約的時候，馬麗拒絕了三四次，後來他委託佟大為勸說，原話是：“在我腦海裡面，這個角色除了馬麗別人演不了。”聽到這句話，她決定出演，“中國有那麼多的演員，有那麼多好演員，導演就選中了我，為了這份信任我必須要去。”
在疫情最嚴重的時候，她來到齊齊哈爾。“能塑造中國第一代速滑教練，我是心存感恩的。”吳慶紅的原型是孟慶餘，紮根在七臺河市，是王濛、楊揚、劉秋宏、範可新等世界冠軍的啟蒙教練。他赤誠地熱愛自己的事業，經常喂貧困隊員自掏腰包，購置冰鞋和營養品。現實生活中，孟教練在車禍中離世，而電視劇給了一個完滿的結果。
“最後一場戲，吳慶紅已經老了，坐在椅子上訓練小孩滑冰，天空飄起了大雪，越下越大，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一點一點，她慢慢閉上眼睛嚥氣了。”馬麗說，這場戲讓她很震撼。在齊齊哈爾，她也見到了此生最大的雪，雪大到拍不了戲，走路要穿防滑的冰爪，她走在巨大的冰面上，那種感覺永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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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入冬後，北京下了一場大雪，持續的寒潮低溫，讓積雪存於路邊，遲遲沒有化去，像極了東北。路過一所校園，看到學生在打雪仗，低下頭想到兒時在故鄉，學校會組織學生們打雪仗。“年輕的時候多瘋狂，雪球握得可死了，一個個就像瘋了一樣。打在臉上生疼，但那是多麼青春快樂的感覺。”
童年的冬天很冷，那時沒有厄爾尼諾，沒有拉尼娜，只有嚴冬。那時沒有空調暖氣，有的只是家裡的火炕。放學回家的路上，穿著家裡做的棉衣棉褲，臉上凍得賊冷，進屋上炕屁股是暖活了，身上還是冷的。教室裡有一個爐子，學生們輪流往學校帶劈柴。“老師讓砍成尺子那麼長的，我爸就拿著尺子量。”
丹東是一座港口城市，南臨黃海，西接鞍山，在中國海岸線最北端。馬麗家在寬甸滿族自治縣，和市區的情形又不同。丹東盛產烤海鮮，寬甸當然也有，能吃到烤螃蟹、大黃蜆。農產品有草莓、板栗，東港大米……這個季節，丹東大草莓要上市了，馬麗正打算給劇組同事買點兒，還有草莓罐頭，她說冬天吃著烤肉再吃一罐冰草莓罐頭，簡直太開心了。
小時候老想逃離老家，謂之“我要走出大山，走到大城市去”，總是人到中年，你才會感受到家鄉的魅力。前幾年回了趟老家，她才發現原來家鄉這麼美。“春夏秋冬，漫山遍野，都是像油畫一樣不同的顏色。特別是秋天回去，九月份，滿山都是五彩的，楓葉、黃櫨、油松，各種植物在山上，怎麼那麼美，五顏六色的。”
說到故鄉的林林總總，她就如數家珍，讚不絕口。寬甸的青山溝，是全球六大無汙染的自然景區之一，哪裡的水甘甜可口，硬度比世衛組織規定的標準還要低。當地產的山珍都是無公害，盛產各種菌類、草藥、野菜，還有板栗。馬麗說，人到了那裡呼吸一下，連空氣都是甜的。
最近哈爾濱火出了圈，迎來全國各地的遊客。馬麗每天刷著小影片，感動得眼淚直流。“哈爾濱離我們家也挺遠的，但是隻要沾上東北倆字兒，我就替它高興，這是東北人的共性。”馬麗覺得，帶動這輪旅遊熱潮的，不光是北方生動的冰雪文化，也因為東北人民的赤誠熱情。
“我老跟身邊的人強推，每天都很激動，我們的家鄉終於讓人看到了它的魅力，它的實力和它的能力。看著從祖國各地去的朋友，我又羨慕又興奮，就心癢癢，我也想去跟他們雪地蹦迪，就是沒有時間。”前幾年受疫情所困，回老家很少。現在希望至少一年回去一次，陪父母回去待一待，也讓孩子看看爺爺奶奶。自己也想再感受一下這一方水土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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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在老家，最盼著這一頓年夜飯。“我媽要做十二個菜，不管是什麼，一定要有這麼多，代表了十二個月，這也是姥姥留下來的習慣。”餃子是必須有的，此外就是很多東北特色，比如小雞燉蘑菇，年年有餘的魚，馬麗最愛吃雞肉。餐桌上必不可少的是豬蹄，還得是前蹄兒，“我媽說，前蹄兒能往家扒拉錢。”
姥姥家親戚多，媽媽這一輩有七個孩子，到馬麗這一輩有十多個，湊在一起很熱鬧。她最盼著過年有新衣服穿。“小時候哪有機會買衣服，家裡經濟條件也沒那麼好，但是過年肯定買，我喜歡粉的紅的白的，這三個顏色穿上特別漂亮，買回新衣服，還要換個新發型。”
現在每年到了春節，都是馬麗最忙的時候，要麼在忙春晚，要麼宣傳電影，連除夕夜和家人相聚都是奢侈。她記得第一年錄完春晚，自己一個人開著車，走在三環的路上。有點餓，有點孤獨，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淒涼。路過央視大樓時，正好夜裡12點，一個巨大的禮花突然在她面前綻開，映滿了整個車窗。
“這個禮花特別大，佔滿了我的視線範圍，不知道是誰放的，但是永生難忘。它特別美好，像在迎接我一樣，像在為我慶功。”
馬麗說少年時過春節，盼著和朋友一起開心吃喝，有自己的家庭以後，更希望和家人一起。“特別是有了孩子，老想和孩子在一塊，和媽媽在一塊，媽媽年紀大了，孩子還不到四歲。這一老一小，是我現在最大的動力和意義。”
曾經的她天不怕地不怕，不受半點委屈，這兩年眼見得心性柔和，少了很多較勁的東西。她覺得活著最重要是心情要好，心態要穩。2024年她依然有新作品呈現給觀眾。“不奢望讓所有人滿意，最起碼我用心做了。作為一名演員，每天都在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已經非常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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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與張藝謀導演合作《第二十條》時，會提出自己的想法嗎？
馬麗：每一場戲拍攝前，導演都會提前一天在跟我們大家開會。我們也在晚上準備好想法，把自己的感受和意見說出來。有時候覺得，不同的意見都是相左的，但是第二天到了現場，導演會給我們最後的定奪，巧妙地吸納了多方想法，而且還給我們發揮的空間。
Q：導演有極強的掌控能力，你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馬麗：這是我拍過感覺上最快的一部戲，因為演員們都很有實力而且很默契，很多都是一兩條就過。有時磨來磨去，發現還是前面的好，張導是大師級的導演，他有很強的判斷力。無論是對節奏，後期的剪輯，還是演員狀態的拿捏，都非常精準。
Q：作為一個有普法性質的電影，在喜劇元素之外，《第二十條》最終要表達什麼？
馬麗：它是一個接地氣的故事，拍得有喜感又感動，振奮人心。在我看來，這是一個上下兼備的電影，下能到最基層的老百姓，上則達到法律的層面。我相信電影上映後，會引起百姓的強烈共鳴，最終的目的是詮釋何為“正當防衛”。給好人一個結果，給世間一個正義。
Q：在戲裡有一個很大的兒子，是什麼感覺？
馬麗：生孩子之前我覺得，我可不能演媽媽，不是說演母親就是圍著鍋臺轉，而是作為一個女性特別怕自己老了。但是演了媽媽之後，我反而覺得好幸福。沒必要到40多歲還得去演30多的，隨著年齡的變化，樣子的變化，去塑造最適合自己這個階段的角色，就是最完美的，這才是演員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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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K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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髮型／樓偉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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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陳晶
版式設計／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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