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柒終於出現了。
自2021年7月14日釋出完【鹽】這支影片後,李子柒已1100余天未更新影片。
李子柒釋出的最後一條影片
三年間,李子柒的訊息少之又少,人們的記憶尚且停留在她與微唸的IP之爭中,隨著2022年12月27日微唸的一則公告,「李子柒」重新回到了李子柒手中,這場IP之爭就此塵埃落定。
正當人們準備迎接李子柒的迴歸時,她再度消失。
這一次,更徹底。
直到最近一年,她的訊息才逐漸多了起來。
2023年底,李子柒就任東源木活字印刷文化研究院的傳播大使;
2024年7月,李子柒現身成都古蜀蜀錦研究院;
之後,便是這次的“強國熊貓周”。
一個又一個訊號彷彿都在預示著李子柒復出將至,至於具體時間,尚未可知。
但必須承認的是,在每人只有15分鐘成名時間的網紅圈,李子柒停更後,人們不僅沒有忘記她,反而愈發需要她。
三年間,人們苦苦尋覓著李子柒的代餐,“男版李子柒”張同學火了、“硬核李子柒”東北雨姐火了、“第二個李子柒”江尋千也火了……可喧囂過後,張同學查無此人、東北雨姐人設崩塌、江尋千得其形,未得其神。
偌大一個網紅圈,能人輩出,跟風者不斷,卻始終無人能夠撼動李子柒的地位。而在海外的主流平臺Youtube上,李子柒停更後,粉絲量不減反增,三年足足漲粉500多萬,這是一個極其誇張的數字,它也切實有力地證明了一件事:無論海內外,人們都在呼喚她。
海外粉絲對李子柒的喜愛
那麼,李子柒為何無可替代呢?
談到李子柒,人們總是會露出豔羨的眼神,羨慕她身懷百技的本領,憧憬她田園牧歌的生活。
可當你翻閱她的人生履歷,卻會清晰地看見兩個字——悲慘。
李子柒是不幸的。
1990年7月6日,李子柒出生在四川綿陽的平武縣,父母給她取名「李佳佳」。
《說文》有云:“佳,善也。從人,圭聲。”
「佳」是「美好」的意思。
但美好似乎並未眷顧李子柒,她記事沒多久,父母便因感情破裂選擇離婚,母親遠走他鄉,她則與父親、繼母以及同父異母的弟弟生活在一塊。
六歲那年,隨著父親的意外去世,她的人生墜入了更深的谷底,開始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繼母很討厭她,每次生氣時都會一隻手拽著她的頭髮往水溝裡按,一隻手在她身上狠狠宣洩著怒火。
小李子柒咬著牙不哭,於是總落得一個半死不活的下場。
爺爺奶奶知道後,趕忙將其接到身邊——綿陽市的一個村子裡。
農村生活條件差,李子柒家更甚,她們平時吃的飯菜、用的工具、穿的衣服全都是自給自足,自己種菜、自己製作、自己買布裁剪,攢下來的錢則要用來給李子柒交學費。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身處這樣的環境,李子柒一點兒也不抱怨,反而想盡辦法替爺爺奶奶分攤髒活、累活,一有時間,她就吭呲吭呲地學起了種地插秧、女紅竹編、洗衣放牛……
李子柒家的玉米地|圖源:微博@李子柒
爺爺是鄉廚,鎮上誰家要辦紅白喜事都會邀請他過去掌廚,這時候,李子柒總會跟在爺爺屁股後頭搭把手。一開始只能燒個火,拿得起菜刀後便開始切菜,再後來可以幫著配幾個菜和蒸點東西。
每當村民們吃席時,就總能在後廚看見小李子柒站在比她還高的灶臺旁忙前忙後,柴火燒得很旺,把她那張小臉蛋燒得通紅通紅的,她睜大眼睛向前望去,灶膛裡燃燒的不只是木柴,還有希望。
她或許不會想到,這些為了餬口飯而學的求生技能,未來將助她名揚天下。
李子柒一點點長大,家裡的壓力隨之一點點減弱,正當她以為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前進時,不幸再次降臨。
五年級那年,爺爺去世了。
爺爺是家裡的頂樑柱,他去世便意味著一家人斷了收入來源,別說上學,連吃飯都成了難題。
奶奶為了讓李子柒繼續上學,拉著她四處求人,今天找這個親戚借錢,明天敲那戶鄰居的門,不大的村子裡,時常回蕩著奶奶的請求聲:“這個娃兒才這麼點大,咋個辦嘛?”
最後,奶奶聯絡到了婦聯。那時正好是春節,婦聯的一位阿姨見她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索性將其接到自己家招待。李子柒剛進門,阿姨便遞過來一個煮熟的雞蛋,李子柒將它握在手心,暖暖的,很舒服,隨後小聲問道:“這個雞蛋可以吃嗎?”
“當然可以,為什麼不能吃呢?”
“可是在我們家,雞蛋是要用來賣錢的。”李子柒回答。
簡單的一句話,令婦聯阿姨心生憐憫,決定幫她一把。在婦聯的幫助下,當地有記者將李子柒的遭遇刊登上了報紙,並找到一位願意資助她的好心人。
上學的問題解決了,生活卻並未好轉,因為李子柒將代替爺爺扛起整個家。
她才11歲出頭,壓力不可謂不大。
李子柒的姑姑曾看望過她,只一眼,便深深記住了這個小女孩。她的身形比同齡人瘦小很多,臉色透著不健康的蒼白,這是長期營養不良的體現。由於經常要在太陽底下幹農活,導致皮膚曬得越發粗糙,加上每天要掌勺做飯、編織竹籃,手上長出了不少繭,唯有眼神始終流露出一股超越年齡的堅定。
她相信,如此堅強的李子柒,不管做什麼都一定能成。
2004年,14歲的李子柒決定輟學。
沒辦法,家裡實在是窮得揭不開鍋了,奶奶年紀也大,微薄的收入難以支撐她上高中、考大學,她得自謀生計。
離開學校後,李子柒打算獨自一人進城打工,兜裡沒揣多少錢,勉強夠幾周飯錢,所以沒法租房、住酒店。無奈之下,她只好等沒人的時候偷偷睡橋洞或躺在公園長椅上過夜,她形容那段日子就像是在流浪。
由於尚未成年,李子柒在找工作的路上四處碰壁,直到遇見一位好心的阿姨,阿姨見她居無定所,便問:“我朋友開了家餐廳,你要不要去她那裡當服務員?”李子柒當即應下。
服務員的工資不高,甚至可以用很低來形容,一個月才300塊,要是不小心打碎個盤子、碰倒個杯子,最後只能到手兩百多。雖說如此,但好歹有了一個落腳的地方。
因為早先有過給爺爺打下手的經驗,李子柒很快便熟悉了餐館的工作,期間,她還透過給客人介紹菜品、後廚端菜學會了如何判斷一道菜的味型及主配料。
可以說,很多菜她只需要簡單嘗一遍,就能知道怎麼做。
時間一長,餐館的工作逐漸難熬了起來,微薄的工資甚至讓她有些看不到頭,但李子柒依然做了一件令所有人不理解的事——她資助了一位四川平武的孩子唸書。
很難想象,一個月薪300、因家境貧窮而輟學的女生竟然還想著去資助別人唸書,常人聽了,估計都會覺得她瘋了。
但李子柒就這麼做了。
後來她回憶說,她其實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了愛自己的爺爺奶奶,遇到了婦聯、遇到了記者、遇到了資助自己唸書的好心人、遇到了給自己介紹工作的阿姨……
她坦言自己不是那個被厄運詛咒的人,而是被溫暖照耀過的人。
所以,她希望這束光能照耀更多人。
李子柒是對的,相信自己被幸運眷顧的人,就真的會有好運氣。
2009年左右,就在李子柒打算辭職時,她遇到了自己的師傅,一個DJ。對方告訴李子柒,夜場DJ的工資非常高,一個月能掙一兩萬,是服務員的數十倍。缺錢的李子柒當即拜師學藝,開始學習打碟、學習簡單的樂理知識。
直到2012年,奶奶生的一場病叫停了李子柒的DJ生涯,她必須回去,回到農村,回到奶奶身邊照顧她。
“我怕老人家萬一有啥事,我又不在身邊,會後悔終生。我和婆婆相依為命。”李子柒如是說。
站在農村的田間地頭,李子柒開始思考未來的路,怎麼能既待在奶奶身邊又可以賺到錢呢?
開網店。
彼時正是淘寶大火之際,網店則是一座亟待開掘的金礦,無數人因此投身其中,李子柒也不例外。可她嘗試了一段時間後發現,自己一沒經驗二沒本錢,根本攢不起多少人氣,折騰來折騰去,掙的錢只夠混口飯吃。
2015年,在和弟弟的一次聊天中,喜歡在美拍上刷短影片的弟弟見她網店生意慘淡,便建議她多拍點影片,有了粉絲以後就好賣東西了。
姐弟倆完全沒想到,一場不經意間的對話,竟徹底改變了李子柒的人生。
2016年3月25日,「美拍」出現了一支名為《桃花酒》的影片。
影片的畫面很模糊,拍攝手法也很拙劣,很多地方連焦都沒有對準,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它所呈現的田園風光極其唯美。
這是李子柒釋出的第一支影片,也是她傳奇人生的起始。
李子柒釋出的第一支影片
但開局並不順利,甚至有些慘淡,影片釋出好幾天,點贊量寥寥無幾。沒法子,她只好繼續埋頭拍自己做飯、下地的日常。影片發了一條又一條,結果全都石沉大海,粉絲量怎麼也瞧不見漲勢。
或許是幸運女神眷顧,「美拍」的幾位人氣博主看到李子柒的影片後,竟自發幫她引流,就連「美拍」官方也都給了她一個熱門推薦位。
一覺醒來,李子柒看著蹭蹭上漲的播放量,再次燃起了鬥志。
她開始買單反、學拍攝,幾乎全身心投入到影片中,且愈發苛求影片內的每一幀畫面,甚至冷落了自己的淘寶店鋪。李子柒本想靠拍影片給它引流,結果忙得根本沒時間經營,也不知是本末倒置,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於是,她索性關閉了店鋪,獨留下一條公益連結。
李子柒早期學習拍攝和剪輯的筆記
李子柒始終記得一句話:任何事情都是機緣,你沒有一段路是白走的。
在她的影片中,我們能看到她在灶臺前遊刃有餘地掌勺做飯;能看到她自建鞦韆、自制衣裳;能看到她操作風谷機;能看到她盤坐在火堆前彈琴唱歌……
這一切的一切,都源自早年經歷的種種,是爺爺教給她的某道菜,是奶奶傳給她的一門手藝,是DJ生涯學會的樂理知識……
它們曾經是坎、是磨難、是迫不得已,如今卻是她出人頭地的資本,更鑄就了她超乎尋常的堅韌。
正是這份堅韌,使她扛過了刺骨的寒冬,等來了春暖花開之時。
為了拍一期蘭州牛肉麵,她透過朋友介紹找到一位在本地開牛肉麵館的師傅,整整一個多月每天拉麵拉到胳膊發酸。拍攝時,由於只有自己一個人,且手上沾滿了麵粉,她每操作完一個鏡頭就得擦乾淨手指去關掉拍攝鍵或重新擺好機位,5分鐘影片的背後,她光是洗手就洗了上千次。
況且,拉麵講究硬功夫,你雖然學會了,但想全程零失誤地拉出粗細均勻、有筋道的麵條可謂難上加難。
拍攝頭三天,李子柒每天都在重複揉麵、拉麵這兩個動作,麵粉用掉了20多斤,而廢掉的麵糰也全都由她做成了饢餅,足足半個月,她每天的餐食就是這些饢餅。
木活字印刷亦是如此。
為了學習木活字印刷術,她遠赴2000公里來到浙江溫州拜師王法萬。
木活字印刷極其難學,學徒們需要先用毛筆在1.1釐米見方或0.65釐米見方的小木塊上書寫標準的老宋體反字,待寫上幾萬個字才能見成效,所以這門技藝已經沒有年輕人學了。
即便如此,李子柒也沒有被勸退。拜師學藝期間,她每天早上八點跟著王法萬學,一直練到晚上十點才離開,回去路上,她的手指常常疼地無法動彈,指甲縫裡也全是木屑和墨跡,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直到三個月後學成為止。
可以說,這種為了學一門技藝死磕幾個月的經歷,幾乎貫穿了李子柒的整個影片生涯。
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李子柒精良影片的背後沒有任何指令碼。
寫作需要大綱、電影需要劇本,短影片自然就需要指令碼。
李子柒不這麼認為,在她想來,不管是手工還是農作,它本身就有自己的規律,手工需遵循步驟才能完成,農事也有秋收冬藏的固定流程,這是上天制定的指令碼。
包括玉米揚花、水稻抽穗、禾苗露珠等唯美空鏡,也都是自然規律,今天起霧了就去拍霧,明天落雨了,就去拍雨……
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能從她的影片中感受到呼之欲出的生命力,因為她真實記錄了季節更迭、萬物輪轉。
生活在鋼筋叢林裡的人們透過她的影片,在四川綿陽的一座偏僻山村裡,看到了只存在於書本中的桃源仙境,它是如此的夢幻,又是如此的真實。
短短三年,李子柒紅遍大江南北,她的微博粉絲數超過了2000萬、抖音粉絲數超過了3000萬、Youtube粉絲數來到了700萬。
她走出了美拍,走出了網際網路,更走出了國門。
2021年10月,中央電視臺的記者魯健找到了李子柒,見面後,即便見多識廣如他都忍不住發出感嘆:“你在海外的影響力超過了很多西方主流媒體賬號的影響力。”
這一年,李子柒31歲。
她在Youtube的粉絲數超過了1600萬,是Youtube中文頻道粉絲最多的博主。
比起粉絲量,更恐怖的是她的播放量,動輒千萬乃至上億。要知道,即便是在全球掀起悟空熱的《黑神話:悟空》,其宣傳片在Youtube上的播放量也只是百萬級,遠遠低於李子柒。
李子柒與《黑神話:悟空》的Youtube影片播放量
像Twitch上最火的主播「xqc」便是李子柒的忠實粉絲,經常會在直播時看她的影片,然後向粉絲們瘋狂安利。
「xqc」直播時觀看李子柒影片
毫不誇張地說,幾乎全球都在追更李子柒。
全世界的人們透過她的影片,認識了木活字印刷、蜀繡等中國非遺;瞭解了中國的二十四節氣;知道了泡菜不是韓國獨有……
李子柒泡菜影片引發爭議後,網友開始自發科普泡菜歷史
很多國家不過農曆新年,但因為李子柒的存在,萬千海外粉絲都會在農曆新年這天用各種語言留下新春快樂的祝福。
李子柒雖然是網紅,但她的影響力已遠遠超越了網紅,她更像是一個文化傳播者,一個讓全世界認識中國、瞭解中國傳統文化的傳播者。
也正因此,即便是人民日報、央視新聞、新華社等官媒也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人民日報誇她:傳播中國文化,講好中國故事,活出中國人的精彩和自信,是李子柒帶給我們的生活啟示。
央視新聞評價她:沒有一個字誇中國好,但她講好了中國文化,講好了中國故事。
人民網稱:李子柒向世界開啟美麗中國的一扇視窗,是對外文化傳播中值得研究的樣本。
數不盡的讚美聲中,李子柒的初心變了。
早年間的李子柒,始終被金錢所困,曾為了碎銀幾兩在城裡流浪,可當功成名就,賺錢如探囊取物之時,她卻拒絕被金錢所淹沒。
當其他網紅在買豪宅、搶購奢侈品時,她卻希望自己能夠一直住在農村的老屋裡,安安靜靜地陪著奶奶就行。
她一個鑰匙包用了五六年,哪怕磨破皮了也不肯換,自己親手縫製的褂子一穿就是六七年,家裡各種東西也全都是自己親手做的,沒有哪怕一絲被金錢沾染的跡象。
李子柒被質疑時,朋友為她發聲
而她之所以與微念打官司,究其原因,也是理念間的衝突。
她想要保護「李子柒」這個IP,因為她清楚,商業化是一把雙刃劍,「李子柒」一旦被利益所糾纏,很多事情就無法隨心所欲,甚至可能會被引向一條未知的歧路。
正如她當初關閉淘寶店鋪一樣,她又一次主動關閉了商業化的大門,一扇通往金礦的大門。
回到開頭的問題,為什麼李子柒無可替代?
我覺得可以用她在採訪時說的一段話給出答案,當記者問她:“你的影響已經足夠大了,那你對接下來的生活有什麼樣的規劃?”
李子柒說了三件事:
第一個,希望能真正意義上幫老百姓們增收;
第二個,希望繼續傳承和傳播中國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和傳統文化;
第三個,希望能做好青少年的引導,不想他們以後的理想只有網紅、明星,而是能夠好好唸書,擁有正確的價值觀。
李子柒回答未來的計劃
由此可見,身懷百技、田園牧歌只是李子柒的表象,真實、堅韌、懂感恩、有格局才是李子柒的內裡。
這,正是李子柒無可替代的原因。
如今已是深秋,應是碩果累累的季節,李子柒的田園裡,又是怎樣的景象呢?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
參考資料:
1.李子柒微博
2.《對話李子柒 | 正面回應質疑:很幸運那麼多人看到我的努力》——B站@人民日報
3.《新華社對話李子柒:熱愛可抵漫長黑夜》——B站@新華社
4.《李子柒,俗人一個》——人物
5.《“俗”人李子柒》——指北Focus
監製:視覺志
編輯:Muse
影片號:視覺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