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拳是傳統武術中最亂的拳種,五花八門,什麼亂象都有,以前曾寫文章批評過這一點。而其中最大、最反智的一個坑就是“不用力”。世上沒有一種技擊強調不用力,唯有太極拳。而很多人為了表示自己的高明不斷地強化這個觀點,有一些功夫我都佩服的人也迎合世人,在各種場合,不斷地強調不能用力。
陳鑫先生在《陳式太極拳圖說》中曾寫道:“輕輕執行,默默停止,唯意思執行。”還說過不用力如何打拳?只用領起臂膊的力。我的師爺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但這些話都要辯證地看,不能死記硬背,一概而論。
太極拳是研究如何力更大,如何更省力,如何會借力的拳。力更大是技巧,省力也是技巧,借力更是技巧。但這些技巧都是圍繞著“力”這個核心。無論是整勁,還是纏絲勁,都是力,只是不同於本力罷了。怎麼可能不用力?不用力如何打人?用眼瞅嗎?即使借力也得用點自己的力。
用力才可能會用力,不用力是永遠不可能會用力的,現代體育科學研究早已經證明了這個觀點。有人會說太極拳不是普通的體育運動,它不是普通的,是高階的,但也是體育運動,你在任何平臺發表文章,大類都是體育,體育下是搏擊,搏擊下才是太極拳。
太極拳的練習分為用力練和不用力練兩大類。我比較贊同陳照丕先生的說法,他認為初學者應猛打三年。大家可以發現,太極拳功夫好的,有很多是曾經練過別的功夫的。一直只練太極拳而功夫好的也有,但少。主要就是在用力不用力這方面的理解不同。
為什麼要用力練?因為初學者中有很多沒做過體力活兒,沒參加過體育鍛煉,身體太軟,沒有力。我把這種情況叫“胎弱”、“胎氣”。練任何技擊都要把這種東西練掉才行,不要去練“能如嬰兒乎”。有拙力也比無力強。先要練得有力才行。我師爺也曾說過“力是首要的”,還說過“足無力,巧難使”。不光足無力巧難使,任何地方無力巧都難使。打高大、胖大有力的難,甚至技巧變得無用,所謂“拳不打力”,打瘦小無力的比較容易,就是因為力在巧中起的作用是關鍵的,它是能量,是基礎和前提。
為什麼要不用力練?因為初學者容易憋氣使力,要求放鬆練,是為了不緊張,是為了去拙力。其實任何體育運動和藝術都要求放鬆,緊張不行。任何運動都要內外相合,放鬆練還是為了練心靜、氣斂、神凝。輕練、慢練都是為了練工整,練端嚴,細找規矩,練內外相合。用力時神意被力佔去了,無法涵養。這確實是太極拳獨到的地方。站樁也是為了這個,狙擊手摞彈殼,大國工匠練心和手的穩定都是這個道理。但是這一點被無限放大了,以至於否定用力了,這是片面和極端的。甚至很多人發展到了“用意不用力”,讓很多大師出醜,比如柳龍拳,花錢找難看。還有現代一些太極拳大師打徒弟打得一片一片的,與別的搏擊比賽卻被打的嘩啦嘩啦的,甚至秒躺。
為什麼用時要用力?因為無論推手、技擊都是要保持自己勝利,讓對方失利。讓別人失利只用技巧是不可能的,因為技巧也需要力作為能量,不管你是走,還是跑,還是飛,還是滾,都需要力量。無非力大力小而已。用小力而勝大力說明技術高明,但不用力卻是不可能的,所以那些告訴別人不用力的,實在是騙人入彀,把人往高粱地裡領。你不用力,他才方便,很多老師都要求學生不用力,而他卻在用力,所以他總是能把學生打敗。還有些人炫耀不用力無非吹噓自己功夫好,技巧高明,而不是真正的不用力,一定要正確理解他的意思。
如果是打比賽或者遇上歹徒,那一定要用力,不用力是無法傷害對方的。用巧勁只能令對方跌倒,越巧越不傷人,因為越巧用力越小。傷害人的仍然是力量。傷人越重需要用力越大,用力越大傷人越重,當然是作用到對方身上的,不是在自己身上的。力的定義就是改變物體形狀和運動軌跡,要讓人倒或傷不用力用什麼?
如果是友好切磋,那就是點到為止,彼此心知肚明,摸摸勁。那還得是明白人,糊塗人你點他了他也不明白,不用力還以為你沒有力。
洪式拳有些人喜歡宣傳怎麼用就怎麼練,那也要辯證地看,不要偏聽偏信。練與用畢竟是不同的,練的目的是為了掌握技能,用的目的是為了贏,所以不可能相同。練可以想方設法,以練會為目的,可以用力練,可以快練,也要輕練、慢練,還可以長時間從容地練。而用的時候慢了是不行的,必須快,後發先至不快能行?必須瞬間完成。從來不敢用力的都不會用力了,從來不快練的都練不快,用的時候突然就快了?我看到的都是茫然失措,渾身僵硬無力,哪有半點“動如脫兔”、“伺鼠烏員”的樣子?
練的時候,某個階段強調不用力,放鬆、慢、輕都是對的;用的時候為了不傷人,為了儘量用巧不用力也是可以的,但一概強調不用力,還要求不能用力,那就是反智的,不是愚蠢就是壞,再就是迎合世人——大家都說不用力,自己說用力惹了眾怒,不如討好他們,這就叫媚俗。無知容易理解,反智確實難以理喻。在太極拳界,反智卻成了最普遍的現象,也許他們在追求“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吧?結果卻真的是反動,真的無用。
還有人說:“四兩撥千斤,自己得有千斤力”,這是另一個極端。力當然越大越好,但是有千斤力才能小力勝大力,巧還有用嗎?力能提高巧的效果,巧能省力。既不能否定巧。力與巧的關係就是辯證的,是對立統一的。力是能量,巧是方法、技術、途徑、手段,二者不可或缺。用意念想死人,用眼神瞅死人,用心神咒死人除外,那是巫術,不是拳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