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我們在幾個專案上做出了錯誤的決定，這種情況必須改變。”
今年7月，瑞典遊戲廠商Paradox執行長弗雷德裡克·韋斯特（Fredrik Wester）在公司財報中指出了這一點。面對新遊戲接連失敗以及幾個專案被取消的困境，Paradox（P社）希望以一種坦誠、透明的方式與玩家交流，公司也將重新專注於自身最擅長的領域——策略遊戲。
在過去的12個月裡，P社遭遇了一系列挫折。去年10月，策略遊戲《燃燈者聯盟》（The Lamplighters League）導致公司遭受了2200萬美元的經濟損失；大約1個月後，由於《城市：天際線2》深受效能最佳化問題的困擾，被迫推遲釋出DLC。今年1月，P社與《監獄建築師2》的開發商Double Eleven分道揚鑣，不久後又宣佈該作將無限期推遲發售。到了6月，他們又突然取消了類“模擬人生”遊戲《Life By You》，並關閉了研發工作室。
這些專案究竟哪裡出了問題？P社又打算如何解決？在近期與媒體的交流中，副執行長馬蒂亞斯·利里亞（Mettias Lilja）和創意總監亨德里克·法赫雷斯（Henrik Fåhraeus）聊了聊公司新專案為何會接連遇挫，以及主動進行戰略調整背後的邏輯。
《燃燈者聯盟》，一款上市後就已宣佈商業性死亡的遊戲
“我們立項時太自信，早期投入了太多資金。”利里亞說，“這導致專案團隊從一開始就過於龐大，很快，我們做出任何改變都不得不承擔的昂貴成本。我們已經投入那麼多，現在真的需要停下來嗎？是否應該再堅持一段時間，看看還能做些什麼？究竟能不能挽救敗局？我們非常糾結，想法搖擺不定，種種因素導致那些專案的陣線被拉得太長了。”
利里亞承認，P社以前也遭遇過失敗，不過當產品屬於公司擅長的策略品類時，問題往往更容易解決。法赫雷斯補充，廠商有時很早就能意識到某個概念存在缺陷，但你已經走了太遠，希望能在原本基礎上補足缺陷，或者推動專案朝著另一個方向發展。到了這個時候，開發團隊必須弄清楚需要多久才能修復問題，以及需要為此投入多少成本。
在最近放棄的專案中，《Life By You》是個非常典型的例子。這是一款偏離P社核心賽道的生活模擬遊戲，需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才能打磨得足夠好。“我們非常信任開發團隊，原以為只要多給一些時間就能實現目標。但最終我們意識到，繼續下去只會變得更糟，所以不得不停下腳步。”利里亞透露。
“事實上，很多缺陷都非常明顯。”法赫雷斯說，“隨著搶先體驗版本的釋出日期越來越近，我們試圖集中精力解決每個問題，卻發現為時已晚。之前見樹不見林，並沒有意識到就玩法而言，它沒有任何特色足以與同類產品競爭。”
按照法赫雷斯的說法，雖然《Life By You》為玩家提供了豐富的自定義功能，遊戲本身的樂趣卻不足。從開發角度，遊戲裡的所有問題都可以修復，但P社還需要考慮時間和財務成本。“一旦玩家對遊戲的第一印象不夠好，今後就很難改了。某些時候，搶先體驗很有用，但你必須確保能夠為使用者提供非常紮實的體驗。”
如果他們按原計劃推出《Life By You》的搶先體驗版本，那麼它將不得不與EA持續運營的《模擬人生4》以及Krafton新作《InZOI》展開激烈競爭。法赫雷斯強調，人們肯定會橫向比較。“我們必須為玩家帶來一些新的東西，並且讓人覺得比現有的遊戲更好……這就是問題所在，要實現這個目標，花的時間太多了。”
《Life By You》及時止損，對於所有人來說或許都是最優解
在採訪中，利里亞承認P社目前的狀況不太好。當被問到公司打算如何扭轉局面時，他回應：“我們現在要做的是從小處著手，儘早聽取玩家意見。最重要的是需要堅守核心，不再偏離自己所擅長的賽道。為了能儘早獲得誠實的反饋，我們會進行更廣泛、更早的同行評審。”
“我們仍然渴望冒險，嘗試新事物，不過需要比以前更加自律，更謹慎地權衡專案風險和投資規模。專案離我們的核心賽道越遠，所獲得的投資就應當越低。”
P社的核心賽道究竟是什麼？法赫雷斯表示：“我們最擅長開發策略模擬遊戲，需要在這條細分賽道上繼續保持領先優勢。”在公司內部，P社用“ALICE”幾個字母來概述其專案的特徵，這些特徵包括鼓勵玩家發揮能動性（Agency）、逼真的世界（Living World）、具有吸引力（Inviting）、考驗智力（Cerebral），以及提供無盡的體驗（Endless）。
“我們必須為玩家提供他們想要的東西，並竭盡所能地提供最佳體驗，這意味著需要儘早與玩家溝通。”法赫雷斯說，“我們會讓遊戲總監和開發團隊的其他成員與玩家互動，即便這可能會讓一些人感覺不適。”P社曾經擅長透過Tinto Talks（P社旗下團隊製作的、展示工作內容的部落格）和其他類似渠道來與玩家溝通，不過法赫雷斯承認，公司在這方面逐漸偏離了方向，做得越來越差了。“所以需要回到正軌，時刻記住我們自己也是玩家，應當製作目標受眾群體喜歡玩的遊戲。”
利里亞認為，對P社來說，溝通是讓核心粉絲滿意的關鍵所在，也是公司能夠憑藉“群星”“維多利亞”和“十字軍之王”系列遊戲獲得成功的原因。“遊戲就像一幅畫，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成創作。玩家可以告訴我們，他們想讓我們繼續開發遊戲裡的哪些部分，或者覺得哪些不夠有趣。”
P社副總裁馬蒂亞斯·利里亞（圖左）和創意總監亨德里克·法赫雷斯（圖右）
但一個更緊迫的問題或許是：為什麼玩家應該相信P社？畢竟，這已經不是P社第一次取消專案或遭受經濟損失了，它又打算如何重新贏得玩家們的信任？
“我明白，文字可能讓人覺得蒼白無力。”利里亞指出，“事實勝於雄辯，我們希望用實際行動來履行承諾。如果某個專案屬於公司的核心品類，就算我們犯了錯誤，釋出了一款質量可能不達標的遊戲，我們也有能力把它打磨好，不會停下腳步，我們不會放棄那些專案。另一方面，成功的新品能證明我們非常瞭解玩家想要什麼，並且絕對可以滿足玩家的需求。”
例如《城市：天際線2》在發售初期因Bug多、最佳化差等大量與效能相關的問題而遭到廣泛批評，不過隨著時間推移，P社一直在改進這款遊戲。法赫雷斯透露，Colossal Order目前正全力開發《城市：天際線2》的資產編輯器，目的是吸引更多新玩家進入遊戲。“我們希望鼓勵發揮創造力，參與遊戲的創作，這是公司核心理念的一個關鍵組成部分。我認為這不算什麼新鮮事，更像一種迴歸，也希望人們以這種方式來看待它。”
與此同時，雖然P社無限期推遲了《監獄建築師2》的發售時間，並與此前負責該專案的工作室分道揚鑣，但這款遊戲仍然在繼續開發。“它不會取消。”法赫雷斯說，“《監獄建築師2》並不缺少趣味，只是還存在UI和Bug問題，我們希望確保遊戲能夠在這些方面達到玩家們的期望。因此，我們需要為開發團隊提供更多時間，而非急於推出會被人認為不夠完善、缺乏打磨的半成品。”
《吸血鬼：避世血族2》的情況又不太一樣。與《城市：天際線2》《監獄建築師2》不同，The Chinese Room開發的這款遊戲並不屬於P社所擅長的品類，而按照法赫雷斯的說法，它是公司旨在拓展品類的舊戰略的產物。“這很可能是我們在那套戰略下發布的最後一款遊戲，它是個異類，距離我們的核心賽道太遠了。無論如何，我們仍然希望盡最大努力推出一款足夠好的遊戲，這無疑是一項艱鉅的任務。”
P社為所有《監獄建築師2》的預購玩家退了款，之前的預購獎勵也將新增到遊戲本體中
利里亞補充，公司內部也經歷了一些變化。2021年，媒體曾報道過P社的“沉默文化”：據一份被曝光的內部問卷調查顯示，這家瑞典發行商存在“欺凌和性別歧視現象”，還曾有員工遭到一位高管性騷擾。如今，P社會定期進行內部調查，允許員工匿名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們從不對問題避而不談，無論它們與遊戲開發相關，抑或是職場壓迫、欺凌或其他問題。”
與開發遊戲的策略類似，P社希望儘早發現內部問題並加以糾正。“與過去相比，員工對我們處理內部問題的方式更有信心了。”與此同時，P社還希望努力在薪酬方面實現性別平等，每月還會為員工提供防止欺凌和防騷擾培訓。
在裁員潮席捲遊戲行業的當下，包括P社在內的許多廠商正在經歷一段殘酷而動盪的時期，不過利里亞強調，他對公司的未來充滿信心。“一切都會過去，我對此深信不疑。許多事情同時發生，使人們感到壓力巨大。玩家手頭的錢變少了，如果他們信任你，願意花錢購買你的遊戲，那麼你就絕對不能把事情搞糟了。另一方面，一些公司常常對專案投資過多，結果卻不那麼好。”
P社的兩位高管還聊了聊對生成式AI的看法。法赫雷斯說，雖然公司會將AI用於構思和概念設計，但與AI生成的內容相比，他仍然更欣賞人類創造內容的價值。利里亞指出，開發團隊可以在構建原型時將AI當成一種工具使用，但生成式AI不是遊戲的重要組成部分。在一款遊戲裡，幾乎所有內容的創作都需要真人參與。“即便不考慮生成式AI可能涉及的倫理問題，至少在現階段，它仍然沒有產生特別大的影響。”
從兩位高管的表態來看，P社似乎正在發出正確的聲音來安撫玩家：廠商希望加強與玩家的透明溝通，專注於開發和發行自己最擅長的策略遊戲，同時不斷改進公司的內部文化。當然，他們還需要考慮其他長期問題，例如持續上升的遊戲開發成本、日益漫長的研發週期，以及如何與其他熱門遊戲爭奪玩家的時間。法赫雷斯表示，將會深刻吸取《Life By You》的教訓，儘量避免被這些問題拖入泥沼。
“我們需要計算的是，與《模擬人生4》相比，究竟有多少玩家願意邁出那一步，來嘗試我們的遊戲。”法赫雷斯說，“任何新產品都得與細分市場的霸主爭奪時間，隨著時間推移，競爭變得越來越殘酷了。老品牌擁有明顯優勢，新品牌要想打入市場，只會變得越來越難。面對這個問題，我認為唯一的辦法就是推出高質量遊戲，因為贏家通吃。”
本文編譯自：eurogamer.net
原文標題：《Paradox must refocus to rebuild trust and survive, bosses say, after Life By You cancellation》
原作者：Ed Nightingal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