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階消費調查系列報道二
高階消費盤點| 二手豪車市場“崩盤”：百萬豪車三折拋售 瑪莎拉蒂保時捷跌破冰點
作者 | 鄭皓元、閆嘉寧| 實習生
主編 |陳俊宏
幾年前，高階消費市場一直被看作是經濟騰飛的象徵。奢侈品、豪車名錶、高階餐飲、高階教育培訓等一直是炫耀財富的標誌。然而，近兩年隨著經濟形勢的變化和社會結構的調整，人們開始審慎對待消費。全球經濟不景氣、企業倒閉潮、失業率上升等因素使很多人面臨經濟壓力，他們不得不調整消費觀念。人們更加註重實用性和價效比，對於奢侈品和高階服務的需求減少。
目前高階消費市場正在經歷一次巨大的調整，消費降級逐漸成為主流趨勢。
近期，二手豪車市場崩盤的訊息引發熱議，曾作為身份、財力的象徵，堪比和房屋一樣保值的“硬通貨”，一夜間變成了“賠錢貨”。
“去年到現在大部分二手豪車都比正常行情多下跌了15%，二手車市場的整體價格下滑很多，中低端掉的更厲害，近十年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
“2017年新車落地100多萬的瑪莎拉蒂萊萬特二手22年能賣46-47萬，23年跌到29萬，比往年行情多跌了10萬。保時捷新車原來是沒優惠的，部分車型還需加價或強制加配置，現在保時捷4S店的新車有了優惠，導致二手車市場保時捷價格下降很明顯，一手市場的萎靡直接衝擊了二手市場。”，一位二手豪車交易商向網易財經表示。
高階消費是中產自證階層躍升的麻醉劑，卻不再是必需品。
價量齊跌的二手豪車市場
“二手豪車現在不能碰，尤其這兩年掉價太多，風險太大了。”見到沈南（化名）時，他嘆氣道。2020年回到老家前，他在北京有一家車行，憑藉深耕二手豪車交易十多年的經驗，事業小有成就。
2020年打破了一些人原有的生活軌跡，疫情期間原本蒸蒸日上的生意逐漸入不敷出，面對行情下滑的趨勢，沈南選擇留在老家省會城市發展。“近十年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二手豪車價格整體全面下滑，從2023年開始，尤其是去年下半年直到現在，中低端掉價更多。”一句話透露著諸多無奈與心酸。
據他透露，從去年6月份開始，他的收益大不如前，銷量也下降了近三分之二，身邊太多虧了不做或轉行的，一些人在23年前收了太多二手豪車，賣不動，貸款融資來的錢壓力很大，甚至有跑路的。所以很多都不敢收車了，大部分都做寄售。
據瞭解，二手車的價格主要受年份和車況影響。“同等年份和車況，2023年較正常時期價格下降了15%左右，BBA中賓士還好，寶馬跟奧迪二手車價格縮水也近15%。”在他看來，二手豪車“崩盤”一定程度來自消費者對市場環境的評估和用腳投票的行為。
沈南開始懷疑自己做這行的意義。過去有一家車行的他，目前不得不選擇做寄售。“現在很多車不敢收，收回來怕砸手裡，投入跟產出完全不成正比，風險太大了。除了急於週轉低價出手的客戶可以回收，想高賣，寄售是最好的選擇。”
據瞭解，做寄售的二手車商透過自己人脈資源和提供場地幫助車主更快週轉，成本和風險更小，轉手成功後也能獲得一筆報酬。對車主而言，二手車商收車一般自留10%的利潤，寄售價格最多比車商回收價格高10%。
“現在很多同行都轉型去做豪車租賃，利潤相對可觀，而且風險小的多。”形勢比人強，半點不由人。沈楠發朋友圈，配的影片是一輛黑夜中行駛的車，光只能打在前方一小段。前途很遠，未來卻茫無所知。
曾經“保值率王者”保時捷市場慘淡
“卡宴在正常行情下，每年迭代會下降五萬左右，但去年開始不正常虧十萬多。”從業十五年專做保時捷二手豪車的王宇這樣總結市場的壓力。
王宇認為，目前收車是一個很尷尬的情況，網際網路時代資訊發達，二手車的車況和價格都更加透明瞭，而車主想高賣，車商想低收，就會產生矛盾。
曾幾何時，保時捷是豪車市場上的“常青樹”，王宇生意也蒸蒸日上，一場突如其來的行業寒冬吹走了許多人的飯碗，也吹彎了業內的“常青樹”。
“大幅度下滑出現在去年年初，過了今年穩步下滑，帕美和卡宴是在年尾階段下滑。這和新車優惠有關。”
據北京一家保時捷經銷商透露，以往熱銷的帕美和卡宴現在都能優惠10萬以上，具體因配置而異，相當於優惠原價的10%。過去甚至加價都買不到的保時捷，也不得不向下滑的消費力低頭。五花八門的價格戰在車企間肆意。
一位汽車行業資深分析師向網易財經表示，車企優惠賣車是一個飲鴆止渴的過程，經銷商選擇降價促銷是因為利潤主要來自返點和售後服務，但新車價格大幅下滑對品牌形象和影響力都會帶來滯後性的重創。
過去，中國曾八年蟬聯保時捷最大單一市場，2023年卻開始量價齊跌，併成為保時捷該年唯一負增長的市場。據保時捷釋出資料顯示，其2023年全球交付量320221輛，同比增長3%。其中，中國地區交付79283輛，同比下降15%，2023年Q3，其在華交付量同比下降40%，而前三季度則同比下滑了12%，同期，北美市場交付量則增長14%，超越中國成為其最大單一市場。
一手市場的頹勢也直接波及了二手市場。據瞭解，二手車商回收除了考慮車的時間、里程、車況，還要參照新車價格現狀，砍掉新車的終端優惠。有保時捷經銷商向網易財經透露，回收客戶的車輛時，車況好的情況下一年也會跌十萬。也有一兩年的車回收要折價二三十萬。
保時捷中國總裁及CEO柯時邁曾對外解釋，稱銷量下降是由於把一部分中國市場車源調配給了全球其他市場，以及在國內廣受歡迎的卡宴和帕美新舊款切換。有業內人士指出，保時捷銷量下降和2022年“減配門”事件有關。根據車質網資料顯示，去年保時捷多款車型由於儀表黑屏、發動機無法啟動、新能源發動機故障燈等問題被投訴。
保時捷的“滑鐵盧”並不是個例，一眾豪車品牌2023年都呈現不同程度的退潮趨勢。
據悉，賓利在中國銷量同比下降18%，降幅高於其他地區。中國市場能夠貢獻超三成銷量的BBA，2023年銷量也不盡人意。梅賽德斯-賓士集團乘用車在中國銷量為73.72萬輛，同比下降2%。寶馬在中國交付82.49萬輛，同比增長4.2%；奧迪在中國交付72.9萬輛汽車，同比增長13.5%，雖然在一眾豪車品牌中增幅亮眼，但都不及其全球平均增速。
分析稱二手豪車市場還未跌至谷底
任何市場的疲軟都可以追溯到供需的不匹配。
“過去，有企業會利用豪車避稅抵賬，大環境下滑下，一些企業自身經營存續都出現了問題，豪車養護、維修等又是一筆成本，降本增效成為主流時，公司名義購車需求自然而然出現下滑。”上述汽車行業分析師表示。
個人端也出現了同樣的消費降級。對於部分“面子工程”的豪車需求者來說，購置豪車有較強的社交屬性，會保持較高的更新頻率。但當市場環境充滿不確定性時，現金為王，豪車作為會貶值的消耗品，自然首當其衝受到衝擊。過去一部分中產會選擇二手豪車，兼備價效比與生意門面，但當自身收入下滑和房市股市等資產縮水時，中產也拋棄了二手豪車。
此外，二手豪車基本是燃油車，其使用者圈層也在縮減。據一位業內人士透露，“新能源蓬勃發展下，燃油車的技術和效能相對來說‘貶值’了。對於現在的年輕人來說，大排量、老舊的燃油車需求在減少，在同等價位區間下，購置一臺全新的新能源汽車會替代二手豪車20%的需求。”隨著自主品牌不斷湧入高階市場，行業向新能源轉型，這些豪車必然會受到衝擊。
二手豪車需求在下降，供給卻在上升。經濟疲軟時，以資抵債的公司會大幅增加，其中一項就是”豪車“。保值率降低，貶值率上升，養護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對個人而言，過去持有多輛車的群體，也會選擇出手換回真金白銀。
從宏觀來看，我國汽車保有量本身已經很高。據公安部統計，2023年全國機動車保有量達4.35億輛，其中汽車3.36億輛；機動車駕駛人達5.23億人，其中汽車駕駛人4.86億人。2023年全國新註冊登記機動車3480萬輛，新領證駕駛人2429萬人。
車況技術檢測的成熟、鑑定機構增加以及網際網路時代獲取資訊的便利，都使二手車行情更加透明。
一位二手車商向網易財財經透露，取消限遷政策可以使車輛流動性的增加，減少了地方保護主義，消費者在全國範圍內對比價格，也會促進豪車價格下降。但有業內人士表示，取消限遷政策對於普通消費者來說，只是增加了一定的便利性，具體效果由一線操作人員決定。
“二手豪車的保值主要看品牌，保時捷、賓士相對而言算比較堅挺的。其價格波動也因不同車型而異，豪車迭代機械效能差距一般不會很大，許多人更注重的是氣場，甚至有老款車比新款技術體驗更好的個例，所以新款二手車貶值更快的情況也是有的。”上述汽車行業分析師向網易財經表示。
隨著我國自主品牌市場佔有率不斷提高，進口豪車呈退潮趨勢不難理解。據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發布的資料顯示，2023年乘用車共銷售2606.3萬輛，同比增長10.6%。其中，中國品牌乘用車共銷售1459.6萬輛，同比增長24.1%，佔乘用車銷售總量的56%，佔有率比2022年提升6.1個百分點。
談到行業未來，該分析師表示，預計二手豪車市場2024年會跌到谷底，2025年觸底反彈。因為新車市場2023-2025年這三年變得最谷底，市場會淘汰實力差的企業，活下來的企業會慢慢的回抬，只要新車市場反彈回暖，二手車自然流通反彈。
行業下行也並非無益。有業內人士表示，“這波寒冬的洗牌對二手豪車市場是好事，因為市場會趨於成熟，有些車本身就溢價太高，部分虛高的產品會逐步回到合理的價格。而一些所謂的情懷車相對保值，但也不會像以前那麼貴。二手車商更加明白要先活下去，收車的價格也會趨於合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