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接受動物器官移植的患者都沒有活過2個月。
文 | 舍文
“我走了很多路，有時一天能走10個街區。在接受腎臟移植之前，我感到疲勞、噁心、沒有力氣吃東西。但現在每小時都想進食。”53歲的魯尼說。自從出院後，魯尼一直在曼哈頓觀光、購物。
截至2025年1月30日，魯尼帶著經過基因編輯的一顆豬腎，已經平安生活了67天。
此時，魯尼已經創造了歷史，她是存活最久的豬器官移植患者。
魯尼 (右) 和她的女兒
紐約大學朗格尼分校移植研究所所長、負責本次手術的 Robert Montgomery 博士不無興奮地表示：“她恢復得非常好。”“如果你在街上碰到她，絕不會想到這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帶著功能正常的豬腎四處走動的人。”
將基因編輯後的動物器官移植給人類，是這幾年人類醫學正在實現的新技術。不過此前無論是移植豬心臟還是移植豬腎臟，接受移植手術後患者的存活時間都不長。
醫生們正在總結經驗教訓，摸索攻克動物器官移植給人過程中需要攻克的難點。
最後的希望
魯尼在接受豬腎移植之前，已經患腎衰竭8年。和之前接受豬心臟和豬腎臟的幾位病人一樣，接受基因編輯後的動物器官，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1999年，魯尼（Towana Looney）捐贈了一側腎臟給自己的母親。幾年後，她自己在懷孕期間的併發症導致了嚴重的高血壓，並出現腎衰竭。2016年12月開始，魯尼依靠血液透析維持生命，每週3次、每次4小時。
2017年，病情嚴重的魯尼被列入等待腎移植名單，但她血液中抗其他人的同種抗體水平異常高，她幾乎找不到合適的腎源。
魯尼的病情逐漸惡化，2024年年底，根據美國 FDA 的同情使用計劃（compassionate use，該計劃允許在患者病情危及生命時，在臨床試驗之外使用試驗性醫療產品），魯尼獲得批准、移植經過10個基因編輯的豬腎。
魯尼獲得批准、移植經過10個基因編輯的豬腎
此次的供體豬由再生醫學公司 Revivicor Inc. 開發、進行了10個基因的編輯——包括去除三種主要的異種抗原 （Gal、Sda、Neu5Gc）以及一種豬生長激素受體，並新增了6種人類轉基因，進行基因編輯的目的是使豬腎與人類受體更相容、並降低排斥反應發生的可能性。
當地時間2024年11月25日，魯尼正式接受豬腎移植，成為全球第三名豬腎移植接受者。
紐約大學朗格尼醫學中心的外科團隊為魯尼做了長達7小時的手術，豬腎成功移植到魯尼的體內。
2024年12月6日，魯尼順利出院、住進醫院附近的公寓，後續每天到醫院進行評估，計劃為期3個月。治療團隊表示，在魯尼的免疫系統適應豬器官期間，她可能還需要定期住院藥物治療、以防止急性抗體反應。
主導這次移植的蒙哥馬利博士說：沒人知道魯尼的豬腎可以撐多久，大家當然希望能持續很長時間，但我們確實還處於一個未知的領域。
此前移植患者沒能存活超過2月
全球首例成功接受豬腎臟移植手術的男性患者名為理查德·斯萊曼。
2024年3月，美國馬薩諸塞州總醫院的醫生將經過基因編輯的豬腎臟移植入斯萊曼的體內。
理查德·斯萊曼 圖源：美國馬薩諸塞州綜合醫院
接受手術時理查德·斯萊曼62歲，多年來一直患2型糖尿病和高血壓，曾長期透析。他於2018年12月在該院接受了腎移植手術，但幾年後其移植的腎臟出現衰竭跡象，不得不於2023年5月恢復透析。後來斯萊曼出現血管通路相關併發症，醫生建議其進行豬腎臟移植。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基於“同情使用”規則批准了這項移植手術。
移植的豬腎經過了eGenesis公司的基因改造。馬薩諸塞州總醫院表示，這次移植手術使用的豬腎臟經過了69處基因組編輯，研究團隊讓豬體內的逆轉錄病毒基因失活，以防相關病毒影響接受移植者。
手術半個月後，理查德·斯萊曼出院回家。主刀的醫生當時表示他們相信豬腎至少可以在其體內工作兩年。
理查德·斯萊曼出院回家 此前報道截圖
但理查德·斯萊曼僅僅存活到2024年5月11日，醫院發表宣告說，斯萊曼突然去世，宣告指出，並沒有跡象表明他的死亡是近期接受移植手術的結果。具體死因尚未公佈。
更早之前還有豬心臟移植給人類的嘗試，但患者都沒有活過2個月。
2022年1月，美國馬里蘭大學醫學院開展了世界首例轉基因豬心臟移植手術，一名57歲的馬里蘭州男子接受了豬心臟。
一名57歲的馬里蘭州男子接受了豬心臟
移植後的最初幾周，患者基本平穩，但在2個月後，男子突然因心力衰竭離世。
2個月後，男子突然因心力衰竭離世
2023年9月14日，美國馬里蘭大學醫學中心實施了第二例轉基因豬心臟移植手術。58歲的福塞特在接受移植手術一個月後，醫生稱未發現排異反應或感染跡象。6周後，福塞特因排異反應離世。
尋找失敗的原因
為什麼接受豬器官移植的患者很難長期存活？醫生們仍在尋找原因。
2025年年初，美國馬里蘭大學醫學院外科團隊在最新一期《自然·醫學》雜誌上釋出了關於第二例基因編輯豬心臟移植案例的詳盡分析報告。
該報告記錄了心臟接受者勞倫斯·福塞特的術後情況，包括手術後兩週內首次活檢中發現的心臟排斥跡象，明確了未來異種移植需克服的挑戰。
福塞特在術後40天選擇了停止治療。此次報告記錄了術後第一次活檢中，這顆有十個基因被編輯的豬心臟所產生的初步排斥跡象，但豬心在移植後的最初幾周內表現出良好的收縮和舒張功能，這一結果標誌著在解決全球心臟供體短缺問題上邁出了關鍵一步。
團隊透過該病例認識到，要克服諸如抗體介導的排斥反應等障礙，還需要更多的研究工作。即使選擇了抗豬抗體水平較低的患者，仍然觀察到了這些抗體顯著增加，這最終損害了心臟並導致移植失敗。
為了今後的移植能夠成功，可能需要更積極地處理和抑制這些抗體。研究還進一步闡述了其他免疫介導機制對移植失敗的影響。
儘管遭遇了與免疫排斥相關的挑戰，團隊仍認為異種移植是滿足日益增長的老齡化人口對器官需求的最佳方案之一。
2024年，完成世界首例豬腎移植的合作團隊，還對腦死亡遺體進行了2例豬心移植和1例豬腎移植試驗，並在 Nature Medicine、Cell 子刊 Med 連發重磅研究，探討豬心、豬腎移植患者手術成功後卻熬不過2個月的多組學及細胞學機制。
在豬心移植方面，團隊認為依然是異種移植術後死亡的重要原因。因此，探究更有效的減輕缺血再灌注損傷的方法，是異種移植成功的希望。
而在豬腎移植方面，團隊同樣發現，移植的豬腎雖然沒有被接受者的免疫系統完全排斥，但在人類外周血單核細胞中引起了強烈的反應，即在分子水平上觸發了“抗體介導的排斥反應”。
中國也在探索異種器官移植
2024年上海舉行的一場學術會議上，相關專家透露，2024年4月初，空軍軍醫大學西京醫院宣佈，3月25日該院團隊實施“多基因編輯豬-腦死亡受者”異種腎移植手術，成功將一隻多基因編輯豬的腎臟移植到一位腦死亡受者體內。
2024年5月24日，安徽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宣佈，5月17日該院團隊和雲南農業大學團隊合作，在安徽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成功將經過基因改造的豬肝臟移植到了一位71歲患右葉巨大肝癌的男性病人身上。這是世界首例活體人的異種肝移植手術。
來源：丁香園、上觀、科技日報、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澎湃新聞
版權說明
新民週刊所有平臺稿件， 未經正式授權一律不得轉載、出版、改編，或進行與新民週刊版權相關的其他行為，違者必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