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7月末,我們一行人抵達西雙版納傣族自治州。相較國內其他地區過度開發的現狀,目前,西雙版納依舊儲存了大片原生態的熱帶雨林及熱帶季雨林,這也是北迴歸線沙漠帶上僅有的一塊綠洲。
想要探索這塊綠洲,在雨季到來之前可能是更好的選擇——西雙版納一年只分旱雨兩季,每年的5月至10月為雨季,多暴雨,降水量佔全年總降水的80%以上,但這卻是叢林最繁茂的時刻,豐沛的雨水催發了茁壯的生機,叫醒漫山的野生菌,也營造出雲霧繚繞的自然奇觀。
位於勐侖鎮大卡村的大卡新寨,是我們抵達西雙版納後的第二站。驅車從景洪市區出發,要花去一個多小時,經歷昆磨高速和一小段狹窄的盤山路,才能最終抵達這座被山林懷抱的村寨。
寨子裡生活著99戶人家,都是愛尼人。作為“自然之子”哈尼族的分支之一,愛尼人集中分佈在西雙版納州南部和普洱市的瀾滄縣,以及緬甸、泰國、寮國和越南的山區。與聚居於紅河地區,因梯田開築技術聞名的哈尼族人不同,世代生活在高山之上的愛尼人更依賴原始森林,曾長期保持著“遊耕”的生活方式,他們內部講究一切平均分配,自稱為“阿卡人”。
西雙版納州分為“一市兩縣”,即縣級市景洪、勐臘縣和勐海縣。景洪擁有最常出現在社交媒體上的星光夜市、大金塔寺等熱門的遊客“打卡地”,還有成列的高樓大廈和整潔的城市街道。不過,同行的本地攝影師告訴我們,“來到景洪不算到了西雙版納”,人為雕琢的城市景觀之外,才藏著真正的西雙版納。
經營口岸貿易和餐飲生意的阿卡商人夫婦安傘和書溢,是我們本次雨林探索行程的主要策劃人,在兩人和十餘個村民的帶領下,我們搭乘皮卡車從寨子裡出發,穿過幾幢低矮的磚房,迎面“撞”上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水稻田。 安傘告訴我們,稻穀是阿卡人的重要主食來源,其中又分水稻(梯田種植)和旱稻(梯地種植),相較如今更為常見的水田,受限於當時的自然環境和農耕水平,他們的祖輩更依賴“水、土和肥料都是靠天”的山谷梯地。
“種山谷先要砍掉山上的樹木,把地燒了,這樣雜草和土壤裡的一些害蟲也會被燒掉。留下來的草木灰慢慢發酵,就變成了天然的肥料。”書溢補充道。她和丈夫安傘都是“80後”,他們的童年時代,從原始雨林遷徙至大卡村才幾十年的族人們還在大量種植山谷,但上世紀90年代後期,經濟作物橡膠成為大卡村的重要收入來源,傳統的山谷地就逐漸被橡膠種植林取代。
在安傘看來,阿卡人種植山谷,“是在挑戰自然,也是在遵循自然規律”。他們採用“拋荒”的方式來減弱“刀耕火種”對原始森林造成的破壞——比如,在新開荒的“處女地”上耕作一年後,就去尋找下一片林地,讓舊谷地休養生息。因為之前有意識地留存了原來的樹樁,“不挖不犁”的開墾方式也保護了樹木的根系,退耕的土地很快能重新長出森林植被。
大卡新寨位於勐臘縣勐侖鎮境內,距離寨子四公里處就是中國科學院西雙版納熱帶植物園,其儲存有一片面積約250公頃的原始熱帶雨林,是我國面積最大、收集物種最豐富、專類園區最多的植物園,也是世界上戶外儲存植物種數和向公眾展示的植物類群數最多的植物園。
千禧年後,隨著整體生活水平的提高,加上響應國家“保護雨林、保護生態”的政策號召,大卡村的村民不再過度依賴傳統的山谷種植。不過,生活在寮國、緬甸等地的阿卡人,部分依舊聚居在高山之上,還保持著“刀耕火種”的農作方式。
車輛繼續往前,緊鄰水稻田的是沿山勢鋪展開來的成片橡膠林。在熱帶植被與橡膠樹交錯的泥濘山路上劇烈顛簸20分鐘後,我們抵達一處斜坡,安傘告訴我們,這裡就是森林的入口。順著眼前這段接近60度傾角的野徑往下有一處溪水,溯流而上,我們就能進入雨林,見到這個世世代代哺育阿卡人的自然“母親”。
我們進入雨林這天是一個暴雨過後的透亮晴日,隨行的當地攝影師提醒大家注意防曬,因為這裡的陽光毒辣,直射在人裸露的皮膚上,只需片刻就有刺痛感。不過,隨著隊伍逐漸深入叢林,明晃晃的太陽便不再是我們的困擾,高聳的濃密樹冠將陽光切割成細碎的光斑,只偶爾掉落在潮溼的地面上。
阿卡人會在山谷地旁種上一些瓜果。平日裡,這些瓜果的藤蔓、莖葉是可供食用的蔬菜,而待到山谷成熟,瓜果們也次第掛果成熟,大家就迎來了豐收的季節。
林間靜謐,只餘淙淙溪水、幽幽蟲鳴,伴隨著間歇響起的鳥雀叫聲。與城市截然不同的綠色景觀和變成四個沉默的灰點的手機訊號,無不在提醒我們:這是一個少有人類踏足的自然世界。
阿卡人郎海是我們的嚮導,也是大卡新寨周圍環繞的1349畝國有林的護林員。山間植被茂密,沒有現成道路,他便領著我們踏著溪邊山石而上,去探尋雨林留給人類的饋贈。
雖然不再大量砍伐樹木、燒地種植山谷,但熱帶雨林依舊是阿卡人重要的食物來源。小滿之後,降水增多,山林裡的各類野生菌,還有水芹菜、水薄荷、酸蕎菜、野蕨菜、野苦子……就爭先恐後冒出頭來。我們跟隨郎海向上攀爬了二十餘分鐘,已經陸續採集到幾捧赤紅的砂仁果、兩株莖葉有半人高的野薑、一種叫不出名字的香料,還有一捆蔞葉和酸蕎菜。
阿媲(哈尼語,意為奶奶)曉理正在摘芭蕉花,它的皮呈紫紅色,外觀看上去像一顆緊閉的蓮花苞,切開後,內芯卻像是一疊乳白色的細密宣紙。
野芭蕉是我們此行最重要的目標之一,它在阿卡人的餐桌上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芭蕉心(芭蕉樹莖中最嫩的部分)和芭蕉花都能吃,芭蕉心可以炒,很好吃,煮了湯也好吃。”郎海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向我們解說如何將野芭蕉製作成美食,並利落地抽出長刀將一株約有兩人高的芭蕉樹攔腰砍斷。同行的婦女迷索摘下枝頭飽滿的芭蕉花放進揹簍,又擇出幾片寬大的芭蕉葉扛上肩頭——阿卡人善用“包燒”的方式來製作美食,這是一種較為古老的烹飪方法,既能保留食材的水分和營養,還能為其增加包裹物的清香,而雨林中最為常見、尺寸各異的芭蕉葉就是“包燒”最適合的包裹物。
野芭蕉有著極強的再生能力,剛被砍斷的截面不過幾十分鐘就往上竄出了一小段兒。對這片森林格外熟悉的郎海告訴我們,約莫一週後,這株芭蕉樹就能長回原來一樣的高度。
芭蕉葉包飯是阿卡人進山勞作時常攜帶的口糧,加入森林中能即時獲取的新鮮食材,就變成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隨處可取又水分豐富的芭蕉心,是雨林中的長途遷徙者的優質補給品。在民間流傳的故事裡,哈尼族的先民古羌族人自青藏高原一路南遷,行走至雲南哀牢山地區時,還不瞭解雨林中生物的習性,落後的人看到被前人砍過取食的野芭蕉已經長得很高,誤以為他們早已走遠自己追趕不及,便就地安頓下來。雖然這種說法並無嚴肅的學術考證,但似乎也能解釋,為什麼哈尼族各分支和與其習性相近的基諾族會由北至南,在被雨林覆蓋的群山間分散形成聚落。
不過,除開野芭蕉這類能快速再生的植物,阿卡人並不會輕易砍伐森林中的大樹。“我們先要把植物保護好,才能動用森林。”郎海反覆強調這一點。
從砍下野芭蕉的地方再順水往上,就將進入這片雨林的腹地。抬眼看去,四周的參天巨樹越來越多,書溢告訴我們,六十多年前,自己的族人們還住在這片雨林深處的高山之上,裡面沒有路,也沒有交通工具,下山至此約有一天多的腳程,“從那上面看下來,這裡都是被雲層蓋住的”。
哈尼族製作美食以烤、煮為主要烹飪方式,其中,包燒的精髓來自外覆的芭蕉葉、各類野菜及佐料。
前路荒蕪難行,郎海和迷索便領著我們原途折返。時至正午,安傘的父親梭安領著幾個村民在叢林入口處用砍下的竹子搭建桌椅,還帶來了“嚎楚”(哈尼語音譯,指芭蕉葉包飯);留在水源下游的婦女飄蹉熟練地在巖縫間摸魚抓蟹;迷索的姐妹迷霞準備好了酸肉、油渣和香料,只等新鮮的芭蕉心和野菜來製作包燒。
安傘和妻子一起策劃了這場“野宴”,“這些野菜包燒,還有那些螃蟹小魚和芒果拌飯,全都是我們小時候常吃到的”。在他十歲之前,寨子裡物資匱乏,對外交通也不便利,族人的生存全都依賴於身後的這片雨林。
“西雙版納物產豐富,雨林裡面的阿卡人,只要勤快一點是餓不死的,不過是吃得好,或吃得壞一點。”善於烹飪的書溢整理著新採的野菜,將當地的一句俗語轉述給我們:“靠山吃山,才有金山銀山。”
穿著傳統服飾的梭安帶著他的小兒子安瓏。哈尼族的服飾在不同的年齡階段、活動場所、身份地位上都有不同的款式區分,是識別著裝人的年齡與其社會地位的顯著標志。
借這次“野宴”,安傘和書溢想要還原阿卡人在熱帶雨林間勞作的生活圖景——在播種和收割的農忙期,阿卡人會帶上簡單的行囊,連續幾天住在森林中的山谷地旁。砍來的竹子、樹枝和撿來的草葉能搭出居住的窩棚、製成常用的餐具,隨處可見的野菜蔬果、魚蝦鳥雀又為他們提供了豐富的食材。
這也是安傘最難忘的童年記憶。對年幼的孩子來說,雨林雖然充滿新奇的誘惑,但也危機重重,只有農忙時節,他們才能跟隨家人一同進山待上幾天,抓蟲子、掏鳥窩,而不是守在寨子裡,聽著日落時歸巢家禽的吠叫,焦急地等待結束一日勞作後晚歸的父母。
山谷收割完畢後,從森林回到村寨的阿卡人將會迎來一個重要的節日“新米節”,用以慶祝豐收和感謝土地之神。雖然我們不是在豐收月到來,但大卡新寨的村民們還是特意安排了一場傳統的殺豬宴,帶我們體驗“新米節”的氛圍。
“以前生活不好,一年到頭一家人就殺一頭豬,整年的脂肪攝入也就靠這一頭豬。”安傘告訴我們,雖然儲藏條件有限,但阿卡人也會想辦法將一頭豬從年頭吃到年尾。在留下宴席當天要吃的新鮮豬肉後,婦女們會將餘下的豬肉醃製發酵變成酸肉,或是用柴火燻烤成乾巴、晾曬風乾製成臘肉,都能有效延長它們的儲藏期;至於內臟和豬皮,就煉出豬油,連同油渣一起封進土罐,待日後烹飪時取用。
當然,作為一場宴席最重要的環節,殺豬也有著各種講究。安傘和書溢邀請寨子裡的老人沙格來下刀。“每頭豬殺出來的血是不一樣的。”安傘解釋道,刀尖插進去的部位不同,流出來的豬血的狀態也不同,只有經驗豐富的老人才能準確判斷各種差異,並據此調整清水與豬血的配比,製作特色菜血旺,“我們寨子裡,能把豬血弄成果凍狀的人應該不超過五六個”。
沙格正在製作血旺,這是殺豬宴上必備的“硬菜”,用不斷攪動後的生血摻進熟豬肉及內臟,再加入各式特色作料攪拌均勻,最後凝固成的“果凍”狀的待客佳餚。
將生血和鮮肉簡單處理後,梭安特意摘來了一塊還爬著野蜂子的“小掛蜜”(野生蜂巢),招呼我們嚐鮮,轉頭又和四五位老人在屋外削起了宴席上要使用的竹碗、竹杯和竹筷。手藝靈巧的阿卡人僅憑一把短刀,就能將竹筒做成各式餐具,不過因為製作耗時費力,這類餐具如今多隻用於接待貴客,更能彰顯主人的用心。
迎接我們的這場宴席聲勢浩大,除了殺豬時忙前忙後的男人們,婦女們也拿起揹簍去田埂旁採摘新鮮的玉米、瓜果。書溢偷偷告訴我們,因為雨季的西雙版納天氣變幻莫測,我們的進山計劃不能提前確定,一切只能臨時安排,鄉親們也是自發趕來,“純幫忙,他們不圖任何,就是想參與在這裡”。
身處這樣的環境中,你很容易感受到鄉民之間的和諧互助,那是一種幾乎在現代都市中絕跡的、熱情又柔軟的氛圍。它的形成或許也與阿卡人的傳統生活方式相關,熱帶雨林裡物產豐富,卻又危機四伏,要想在森林裡討生活,一個村寨的人往往需要聯合行動。書溢的母親六歲時隨著族人下遷至大卡村,那時,“整個寨子裡的男丁,一般十五歲以上,都要帶著狗一起去打獵”。婦女聽到叢林裡傳回的吹牛角聲,就知道男人們今天有收穫,便在家中生火燒水,等待著處理獵物。
阿卡人對打回的獵物講究平均分配。“任何東西都分得很均勻,比如說有50戶人家,一塊野豬心也要切成50份,每家都有一片。”書溢說。哪怕如今不再需要去森林裡獵殺猛獸,寨子裡還保留著舊習俗,逢年過節,大家如果湊錢一起買一頭牛,宰殺後,也會嚴格遵守平均原則來分配。
隨著西雙版納地區整體城市化程序的推進,以及近年來不斷深化的新農村建設,曾與世隔絕的大卡寨逐漸融進日新月異的主流社會。幹欄木樓變成了舒適的磚房,寨子裡鋪上了水泥路,通了電和自來水,又有了5G網路,年輕一代中像安傘和書溢這樣外出謀生的人也越來越多。
阿卡人的生活習慣和思想觀念正不斷髮生變化,但在這個被山林綠樹包裹著的村莊裡,有些東西又似乎從沒改變過。午後,往這裡趕來的村民越來越多。忙於搬運食材的大哥放下背上趴著的孩子,囑咐幾句,摩托車輪方向一轉很快又消失在小路拐彎處,只餘表情懵懂的男孩抱著背兜愣在原地。“你看,他們還是很原始很淳樸。”書溢看著眼前的熱鬧畫面,臉上又露出笑容來。
待到日頭西斜,身為東道主的阿卡人開始為夜晚的宴席做最後的準備。男女老少都換上了隆重的哈尼族傳統服飾,一起舂餈粑、調蘸醬、燒製烤肉,在竹編的大圓桌上鋪開新鮮的芭蕉葉。
哈尼族婦女一般穿著短裙,一是為了農作時走山路方便,另一方面,婦女要捻線紡紗,短裙不會妨礙走路時在腿上搓線的動作。
哈尼族支系眾多,他們的服飾也有較大差異,但主要以黑色和藏青色為主,用紅、藍、綠色布料作裝飾,另搭配銀幣、銀泡等銀飾品和靚麗的禽類羽毛,衣服的布面上還有色彩跳脫的棉線或絲線刺繡作為點綴。
1957年,哈尼族在國家相關機構的推動幫助下,創制了以拉丁字母為基礎的拼音文字,於紅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試驗推行。在這之前,哈尼族人沒有自己的文字系統。
傳統的哈尼族服飾製作時採用植物染料,袖口、衣襬、肩線等位置會繡以各色圖案,再搭配色彩鮮豔的絨球、珠子和形狀各異的銀飾,有著非常獨特的民族風格。不過,其裝飾細節根據族群居住地的不同,也有較大的變化。
作為哈尼族的支系,阿卡人的文化歷史在新的拼音文字大面積推廣之前,也只能依賴於代際間的口傳身授。除此之外,傳統服飾上的刺繡紋樣也是民族文化的另類敘述方式。“我看過一些資料,哈尼族的刺繡大概有兩千六百年的歷史。”書溢的好友二豔是哈尼族刺繡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第三代傳承人,也是專注於哈尼服飾革新的哈倪康帛工作室的負責人,她收集、研究哈尼族的傳統服飾多年,能窺見少許被這些彩色絲線捕捉纏繞,並縫補進衣衫間的歷史殘片。
“阿喀貓”(哈尼語音譯)的紋樣代表螃蟹的眼睛,是哈尼先祖在感謝山澗中的螃蟹的救命之恩;千折百回的七針花“習拉朵昂”(哈尼語音譯),是紀念先人南遷踏過的高山流水,也是告誡後人,今天的生活來之不易需要珍惜。
“從這些刺繡中可以看到哈尼族人每個階段文化的不同,比如說,現在的刺繡配色和紋樣,就跟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有很多區別。”二豔還告訴我,和漢族的刺繡不同,哈尼族人刺繡時針隨心走,沒有固定的模版,繡出的花紋就像是一首記敘的長詩,它們或許是繡娘當下聽聞的幾段軼事,是她倚靠的窗邊自森林間傳來的鳥鳴,又抑或是她垂頭時飄散的一朵愁緒。
不過,這些輾轉千百代的刺繡技藝,目前還是透過以母傳女、言傳身教的方式來延續。像二豔這樣的新一代哈尼族女性,在青少年時期就要離開母親去縣城上學,如果不是自己對傳統服飾有著強烈熱情,特意鑽研,流傳自上一輩的技藝很可能就此失傳。這也是包括刺繡在內,哈尼族幾千年來積累的民族文化所面臨的共同困境。
“我們沒有文字就更容易被外族同化,現在能讓我們堅持下來的有幾個因素,一個是祖先崇拜,一個是我們的‘父子連名’,還有一個就是火塘文化。”對本民族文化的傳承頗為關注的安傘發現,哈尼族人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與被歷史遺忘“作戰”,而火塘就是串聯一切的核心。
阿卡人熱情好客,且能歌善舞,特意從大卡老寨趕來的達遷和迷霞唱完敬酒歌后,帶領著大家繞著篝火一起舞動。
哈尼族人尚火,將其視為生命的象徵,必須保護火種長久不滅。 所以在每個傳統的哈尼族家庭裡都少不了煙火不斷的火塘,它不僅具有照明、取暖、燒水、煮飯的日常用途,也是背誦“父子連名”的家譜、傳承族規族紀、教授知識文化的重要場所,更是哈尼族人祭拜祖先、與神靈對話的精神空間。 火塘,就像是一條穿梭在時間河流中的紐帶,維繫著哈尼族的生生不息。
阿卡人在接待我們的宴席上也燃起了一團篝火,皮膚黝黑的阿波(哈尼語,意為“阿爺”)將一盅白酒澆在燃燒的木柴上,火光猛然躥起再炸裂散開,圍觀的眾人也隨之熱情歡呼起來。
月亮站上屋頂,又躍過橡膠樹搖擺的枝頭,升至中天。星月交輝,天幕之下,年過古稀的阿波們握著竹酒杯圍坐在火堆前,唱起阿卡人的古歌。這些少有人能聽懂的曲調,時而高亢,時而低沉,講述著阿卡人的四季農事、神鬼傳說,還有他們崇敬自然,又與其爭鬥的漫漫歲月,曾在每一座永不熄滅的火塘間流傳。
夜色漸深,酒意更濃,老人的歌聲也變得悠長,承載著幾千載哈尼文明的音調便乘著微醺的晚風,向著亙古不變的遠山深處又一次飄蕩而去。
攝影 南臘傳媒
編輯、策劃 楊雨池
採訪 Sisi、小怡子、Zhihui
撰文 Sisi
製片 書溢、安傘
文字資料整理 皇大仙
編輯助理 戎楊
特別鳴謝 大卡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