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小哥陳思3年掙了102萬元的影片在網路上引發熱議。把剩下的10萬元欠款還清後,他打算再次創業。
小學未畢業,二十多歲創業失敗,負債來到上海,摸爬滾打3年,陳思逆襲成為上海的“跑單王”之一。
近日,上海外賣小哥陳思3年掙了102萬元的影片在網路上引發熱議。有人懷疑此事的真實性,也有人為他敢於拼搏的精神點贊,還有人說他是在透支自己的身體。
圖為外賣小哥陳思,其3年掙了102萬元 本文圖片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陳逸欣 圖
近日,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採訪了26歲的陳思,因為忙著跑單,他比約定時間晚到了10多分鐘。
1998年出生的陳思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老成,他話不算多,剛坐下沒聊幾句,就向記者出示了身份證。記者注意到,陳思的雙手黝黑浮腫,手上有傷痕和凍瘡。“凍的,還有摔的,摔了就拍拍灰起來再跑。”他的口吻很輕描淡寫。
陳思展示手上的傷痕和凍瘡
陳思是江西撫州人,之前在老家開飯店,為此向銀行貸款80萬元。據他所說,飯店開了5個月後虧損嚴重,只得放棄。揹負著貸款,陳思決定來上海闖闖看,“當時滿腦子就想著掙錢還債,邁出這一步去闖,不會比現在更差,只會更好。”
2019年陳思剛來上海時,在飯店當廚師,月薪13000元。廚師幹了快一年的時候,他發覺送外賣好像賺得更多,便也想嘗試一下。
於是,2020年,他加入了眾包騎手的隊伍,主業做廚師,副業送外賣,“那時比現在還辛苦,一天大概就睡3個小時。”
後來,陳思索性辭掉了廚師的工作,專職送外賣,主要在靜安寺、中山公園、徐家彙商圈跑單。
“這三年多,我賺了102萬元。”陳思拿出手機展示了自己近期的收入,2023年8月,他在某外賣平臺的收入達4萬多元,同年9月收入25470元,10月收入19497元,11月收入25786元。2024年1月,截至記者採訪當天,他的收入為9897元。
外賣小哥陳思曾同時在兩家平臺送外賣
“有幾個月,我還同時在餓了麼跑,到手的錢應該不止這些。”陳思說,有的收入記錄因為時間太久,無法顯示。他不怕熱,夏天賺的更多。現在天冷了,單量沒有之前跑的多了。
澎湃新聞記者從相關業內人士處獲悉,陳思此前確實多次成為平臺眾包騎手中的月度“單王”,三年賺了102萬元也得到確認。
如今,陳思已經還清了開飯店所貸的80萬元,因為在老家買房,還揹著10萬元房貸。在與記者的對話中,他屢次提到“掙錢”二字。
陳思坦言,自己把賺錢放在第一位,但也希望大家不要模仿他這樣的工作強度,量力而行。以下為澎湃新聞記者與陳思的對話。
【對話陳思】
澎湃新聞:去年8月,你一個月收入4萬元,是怎麼跑出來的?
陳思:我覺得這個行業是能賺錢的,送外賣主要靠勤快肯幹,同時還要對路熟悉,就是熟能生巧,比如從一個小區到另一個小區,有的騎手要繞一圈,而我只需要一分鐘就可以到隔壁小區了,因為路熟,可以抄小道。
去年8月天氣熱,單子相對多,我不怕熱,就一直接單。我希望接一樓的訂單,爬樓等電梯浪費時間。還有我會規劃路線,我出去跑一圈,最多能帶12單,一路上一定要規劃,先去哪個商家,哪個商家出餐慢,就去下一家等。
有的小哥看到我也會問,賺那麼多,你是怎麼跑出來的?我想說,不用問,跑就完了。其實我也不算賺得最多的,在上海比我厲害的外賣員也有。
澎湃新聞:你一天要工作多久?送單超時過嗎?出過事故嗎?
陳思:剛做的時候一天干18個小時,一個月就休息一天。後來平臺出了規定,限制了我們接單時間,一天只允許工作12小時,我就馬上到另一家平臺註冊騎手,就是多個平臺接單。現在我做六休一,休完一天就繼續幹。
我基本沒有超時過,合理安排可以準時送達。路上也摔過,都數不清楚傷口了。但摔一跤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沒啥問題,生活需要繼續往前衝。
澎湃新聞:你覺得苦嗎?這樣的強度,身體吃得消嗎?
陳思:說實話沒感覺,麻木了,老是躺著休息人會沒有精神,起來跑跑挺好的。我也沒什麼其他的愛好,硬要算一個,掙錢算一個愛好吧。其實我這樣的強度,也不值得大家模仿,還是要量力而行。
我6歲的時候被送到了寺廟裡待了7年,學了一些強身健體的功夫,也吃過苦,和我跑單時的辛苦是差不多的。也是小時候的那段經歷,培養了我的意志力。
澎湃新聞:現在貸款還完了嗎?
陳思:開飯店的80萬元貸款我還清了,我在老家買了兩套房子,現在在還第二套房子的貸款,還剩10萬元沒有還清。
澎湃新聞:你是靠自己在老家買的兩套房嗎?你現在的收入在老家算什麼水平?
陳思:是的,我父母是農村的,我都靠自己,我現在的收入在老家也算不上特別好,兩套房加起來也就幾十萬元吧,我還是要繼續掙錢。
澎湃新聞:你在市中心跑單,看到和自己同齡的年輕人在玩樂購物時,會羨慕嗎?
陳思:會羨慕,但是他們也會羨慕我,羨慕我靠自己雙手雙腳掙錢。
澎湃新聞:你為什麼會想到在社交平臺上拍影片?現在是想換賽道走網際網路營銷嗎?甚至有人說你想出名當網紅,你怎麼看?
陳思:我不想當網紅,拍影片的是我的朋友阿俠,他也是外賣員,他想把我的經歷記錄一下,我想把我跑外賣的經驗和技巧傳授給一樣跑外賣的兄弟們,我剛跑的時候也沒人教我,我是自己去試,剛開始我不貪心,不會多接單子,儘量保證不超時。
澎湃新聞:你會一直跑外賣跑下去嗎?以後有什麼打算?
陳思:把剩下的10萬元欠款還清後,我打算再次創業,還是做餐飲,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如果失敗了,大不了就重新回來跑外賣,人生就這麼一次,幹就完了。還有我想在兩三年內結婚,在我老家,結婚彩禮加上辦一場婚禮,要花的錢不少,我想要靠自己過上理想的生活。
專家談送外賣三年掙100多萬:並不感到奇怪,也並不令人羨慕
“每個行業都會有特殊案例,陳思就屬於外賣行業中的特殊案例。”復旦大學教授張志安對於騎手和平臺有一定研究。他告訴澎湃新聞記者,從資料的角度,送外賣三年掙100多萬是可行的,已得到平臺的資料佐證。陳思超常規的勞動、超強度的體力透支,加上超嫻熟的送單效率,共同構成了他的收入。“都說能者多勞,他是強者多勞,這並不令人感到奇怪,也並不令人羨慕。”張志安強調,陳思是極端案例,首先一般人做不到他這樣,極端案例或超常規案例都具有不可複製性。
“我們要向陳思的勤勞致敬,同時我也為他感到擔心。”張志安說,現在他年輕體力好,但外賣行業中的長期高強度勞動會有兩個隱患,從中長期說,會出現身體隱患和健康隱患。第二,超高速工作以後人的注意力和體力容易跟不上,可能會發生交通事故。
張志安同時表示,不能簡單對技術和資本做批判,數字勞動本身具有正向功能。我國勞動力人口巨大,就業壓力大,恰恰是數字勞動給許多人提供了過度職業,提供了勞動職業的補充,這是具有積極意義的。有人白天工作,為了補貼家用或還貸,晚上做網約車司機或者外賣員,這恰恰成為一個補充勞動形式,對重新就業比較困難失業人群來說,成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過渡性職業,這是對解決勞動就業非常重要的一種方式。
在張志安看來,數字勞動非常重要,這其中涉及到平臺、勞動者和公共政策環境這三維之間的關係,公共的利益主體還包括工會以及平臺的監管方等多個部門。
他建議,針對行業勞動發展中的突出問題和湧現出的新問題建立相應的研究機制。對平臺企業來說,要研究社會各界共同探討的極端案例由何驅動,要對高頻案例持續研究,透過政策方、平臺方和勞動者多方互動協調,去建設性改善其中可能出現的問題,或進一步讓平臺和勞動者釋放出更大的社會價值和正向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