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科技（ID:techsina）
作者 / 鄭峻
2023年的矽谷裁員潮還沒結束。2024年剛剛開始，新一波裁員大潮就再度來襲。
新一波裁員大潮
上週二，矽谷老牌電商巨頭eBay宣佈計劃裁員上千人，裁員比例9%，其中四分之一是矽谷員工。eBay總裁兼CEO伊安諾(Jamie Iannone)在裁員通知中寫道，“此次裁員是eBay為未來長期可持續增長進行的調整之一……eBay的員工數量和人力支出超過了企業增長需求。”
eBay在裁員通知中要求所有員工週三在家工作，由HR透過Zoom告知和溝通裁員事宜。這也是eBay在一年之內的第二次裁員。去年2月份的上一波裁員中，eBay已經裁員了500人。
一位不便具名的eBay員工表示，週二晚上一直處於忐忑不安的狀況，猜測裁員名單是否有自己，第二天發現自己沒事，而直接領導者卻被裁掉了。“雖然躲過了這一波，但不知道何時才能告別這種陰影。”
上週五，領英(LinkedIn)、瞻博網路(Juniper)也加入了這波裁員的行業，裁員規模在數百人。這是領英一年之內的第三次裁員。去年5月和10月，LindedIn已經連續兩次裁員了近1400人。
瞻博網路此次宣佈全球裁員440人，預計裁員相關總支出會達到5900萬美元。本月伊始，惠與(HPE， 原先惠普的企業業務)剛剛斥資140億美元全現金出售了瞻博網路，不過交易尚未完成。
矽谷本月影響最大的裁員無疑來自谷歌。1月10號，谷歌對硬體、廣告、搜尋、地圖等諸多業務部門進行了裁員，總計有1000多人離開。去年1月，谷歌宣佈了公司25年曆史上的首次大裁員，總計有1.2萬人崗位被砍，幾乎所有的業務部門都涉及其中。
谷歌CEO皮查伊(Sundar Pichai)表示，此次裁員規模不如去年，也不會涉及每個部門，此次裁員是為了在某些業務領域最佳化執行和推動速度。與eBay的裁員方式略有不同，谷歌是在工作日的下午通知，被裁的員工下班之後就可以直接收拾東西回家，再也不用來上班了。
遠在西雅圖的兩大科技巨頭同樣沒有錯過這波裁員。微軟在完成斥資680億美元收購動視暴雪的交易之後，本月宣佈對遊戲部門裁員1900人，對遊戲業務的裁員比例8%。而總部位於西雅圖的亞馬遜也對影片平臺Prime Video、遊戲直播平臺Twitch以及收購的MGM Studio進行了瘦身，其中Twitch和MSM的裁減規模都是數百人。
就連去年逆流擴張的TikTok也進行了首次裁員，雖然裁員規模只有60人，但依然令人感到意外，因為TikTok依然處於增長上升期，是目前狀況最好的社交巨頭。去年矽谷科技公司大裁員的時候，TikTok還趁機收編了不少技術人才。
一年兩波大裁員
去年剛剛經歷慘烈的大裁員，今年伊始又是一波裁員潮，矽谷科技公司是陷入困境了嗎？
相比2022年底和2023年初的那一波大裁員，2024年開始的這一波裁員潮還是有明顯區別。
在上一波大裁員中，矽谷幾乎所有的科技公司都進行了裁員，Meta和谷歌更是進行了公司歷史上的首次大裁員，只有蘋果等極少數大公司沒有裁員，但是也凍結了招聘。
而這一次裁員潮只是剛剛開始，目前只有十多家公司宣佈裁員，但未來一年是否進一步擴大至整個矽谷，還無法獲知。
而且，上一波裁員的規模要大不少，大科技公司普遍裁減了數千人，微軟、Meta和谷歌甚至裁員了上萬人，而小公司的裁員比例甚至超過了20%。根據矽谷裁員追蹤平臺Layoffs.fyi統計，2022年到2023年美國科技公司的全球裁員總數超過了50萬。這是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科技行業規模最大的一批裁員。
而且，上一波裁員幾乎都是在回撥疫情期間的擴張規模。新冠疫情爆發之後，從2020年中到2022年中，科技公司業績迎來強勁增長，更對未來業務增長有著樂觀預期。在這樣的預期下，各家科技公司紛紛大舉擴張招聘。在2021年，谷歌和Meta的員工總數甚至增加了超過三成。
但隨著疫情的結束，美國面臨著四十年最高的嚴重通貨膨脹壓力，美聯儲從2022年開始連續多次大幅加息，在給美國經濟踩剎車的同時，也給經濟蒙上了衰退的陰影。作為整體經濟的風向標，網際網路公司紛紛下調業績增長預期，因而也就不再需要龐大的員工規模。
形勢大好照樣裁
那麼，今年這一波裁員又是因為什麼，是因為經濟陷入衰退，公司狀況惡化嗎？
近期裁員的公司並沒有遭遇業績下滑，也沒有股價低迷。eBay最近一個財季營收增長5%，瞻博網路營收增長13%。微軟旗下的LinkedIn去年營收剛剛突破150億美元。
美國股市正處在最好的時期，道指和納指都處於歷史高點附近，谷歌和微軟股價近期紛紛創下歷史新高，谷歌市值逼近2萬億美元，微軟甚至進入了三萬億美元俱樂部，壓倒了老對手蘋果。
而且，與2022年底諸多經濟學家的預期不同，美國經濟並沒有陷入衰退，反而呈現出強勁增長勢頭。美國商務部公佈的資料顯示，得益於消費者開支和就業市場的強勁增長，去年美國經濟反而增長了3.1%。
密歇根大學的消費者信心指數在過去兩個月增長了29%，創下了三十年來最大提升，這意味著美國消費者對經濟前景越來越持樂觀態度，有助於他們加大消費支出。與此同時，第四季度個人儲蓄率也跌破了4%。
而且通貨膨脹資料也明顯回落，去年第四季度的通貨膨脹摺合成年率降至1.7%，低於美聯儲2%的通脹控制目標。這令外界預期美聯儲可能會在今年維持利率，甚至開始降息週期。
提振財報是目的
為什麼經濟形勢如此良好，公司業績股價也表現出色，科技公司還要繼續進行裁員？
削減人力成本，投資優先領域，這是所有公司裁員的直接目的。
在2020-2022年的擴張招聘大潮中，矽谷科技公司為了競爭招募人才，紛紛開出了豐厚的待遇和薪酬；而當科技公司希望削減成本時，人力成本就成為了他們最直接的下手方向。
從這個角度來看，目前這波裁員或許還是上一波裁員的延續。科技公司發現他們之前裁員的力度還不夠，還有成本削減的空間，因此需要進一步精簡規模。因為即便去年進行了大規模裁員，這些科技公司的員工總數依然明顯高於2021年的水平。
以微軟舉例，該公司員工總數從2019年底的14.4萬人急劇增長到2022年底的22.1萬人，增長了超過三分之一。即便是去年全球裁員1萬人，員工總數依然遠遠高於2022年初的18.1萬人。
而且，這一波的裁員或許本應在去年年底實施，只是推遲到1月宣佈。因為通常來說，各家公司會避免在12月進行裁員，畢竟在年底假期裁員會顯得過於殘酷，因此會將裁員計劃推遲到1月份宣佈。
這是有資料支援的。2022年12月和2023年12月，矽谷的裁員人數都比前一個月減少了20%和23%。三次萬人大裁員，Meta選擇了11月，而谷歌和微軟則是在1月下手。
或許很多公司高層與Twitch CEO克蘭西(Dan Clancy)抱有一樣的想法。克蘭西在上週裁員時表示，和很多科技行業公司一樣，我們會根據業務當前的規模來調整組織規模；他補充稱，自己傾向於持謹慎態度，對Twitch未來增長持保守預期。
當然，以ChatGPT為代表的生成式AI得到普遍應用，也影響到了一些工作崗位。各家科技公司都會投入資金重點招聘AI相關的工作崗位，希望在未來行業競爭中佔據優勢；但與此同時，他們也會削減非AI部門，以降低人力支出。
谷歌CEO皮查伊在一份發給員工解釋裁員的備忘錄中表示，谷歌希望在AI等新興領域加大投資，同時在其他領域削減成本。此次裁員是為了在公司最主要的優先領域進行負責任投資，對一些團隊進行調整以提升效率。
不過，AI直接帶來員工失業的衝擊潮還沒有完全到來，目前只佔裁員潮的小部分。矽谷就業分析公司CGC認為，去年的50萬裁員大潮中，真正被AI取代的工作崗位只有4000個，但是未來這一問題無疑會成為關注焦點。
令人意外的是，通貨膨脹率回落，對科技公司也不是好事。去年年底美國通貨膨脹率摺合成年率已經不到3%，明顯低於去年年初的6%。CGC解釋稱，通貨膨脹率回落之後，科技公司就很難再有漲價的空間，無法透過漲價來提升業績，裁員控制支出就成為最直接的選擇。
過去15年時間，矽谷各家科技公司都在想盡辦法爭奪人才，提供豐厚的待遇，人性的管理以及寬鬆的管理來吸引人才加盟。矽谷的就業市場始終處於供不應求的賣方市場狀況。
矽谷文化就此改變
然而，這場從2022年底開始持續一年多的裁員活動，也給矽谷科技公司的公司文化和人才市場帶來了巨大沖擊。矽谷已經成為了人才的買方市場，而一些曾經標誌性的公司文化或許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過去二十多年來，谷歌都是全球最好的僱主，公司業績保持穩定增長，企業規模也不斷擴大。豐厚的待遇，寬鬆的環境，體貼的福利、透明的管理，谷歌努力將自己打造一個科技人才的“大家庭”，成為全球科技人才的嚮往之地。
但是連續的大裁員，卻打破了這場美夢。雖然谷歌給的裁員補償是業界最豐厚之列，但很多谷歌員工開始意識到，他們只是高層提振財報的犧牲品，隨時都可能被踢出公司，而一切都是生意。
即便拿著幾十萬美元的年薪，令人羨慕的谷歌員工在面對高層的裁員決定時，依然是隨時可以被裁員的打工者。接到一個(裁員)郵件，就要收拾所有東西，立刻告別這家公司。
軟體工程師奧茨(Gergely Orosz)在X平臺(前推特)寫道，谷歌成功地埋葬了他們的業內聲譽，在為他們效力多年之後，得到的只是一份系統傳送的郵件。一年前的那次裁員，當時看起來是一次性的，結果現在又來了第二波，還有嗎？
這一次谷歌員工們終於坐不住了。兩年前成立的谷歌工會組織(Alphabet Workers Union)發表宣告，抗議谷歌高層用虛假理由為裁員尋找藉口。該工會在谷歌多個園區進行了聯合抗議，甚至不排除未來進行罷工的可能性。
或許是同命相憐，谷歌員工工會還轉發了紐約媒體工會的抗議推文，對他們的罷工抗議活動表達了支援。真沒想到，谷歌員工也會有這麼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