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 創頭條
芒格去世一年後,當地時間 11 月 25 日,巴菲特公開了一封不同尋常的致股東信。
該股東信不同以往,對伯克希爾·哈撒韋相關業務資訊一筆帶過,更多則是喃喃自語般的陳述,像是一封提前準備好的“遺書”。
他說,時間之神“不久後它也會找上我”。
芒格於去年 11 月 28 日離開。這以後,感覺巴菲特被抽離了某些精神,能直覺到他知音遠去的孤獨感。
信件裡,巴菲特公佈了其迄今為止最詳細的遺產分配計劃,表示將繼續捐贈自己的鉅額財富;他還宣佈,將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1600股A類股票轉換為240萬B類股票,將其贈予由其子女管理的四個家族慈善基金會,併為此設計了“一致性投票”方案。
作為信件主體,巴菲特詳細闡述了他對財富與人生的理解。
他說,“如果父母足夠富有,那麼不妨留給子女足夠的錢財,讓他們去做追求夢想,但又不能多到讓他們足以躺平”。
他說,“我從沒想過要建立一個世襲財富的家族”。
他說,“紙醉金迷的生活方式”並不值得效仿,“我們的快樂從未建立在他人的羨慕之上”。
巴菲特還在信裡回顧了他“幸運的”一生,這主要來自時代的饋贈、兩任妻子的理解、價值觀一致的事業夥伴,及對下一代“享受經濟上的舒適,卻不只在意金錢”的欣慰。
巴菲特在最後說,他從母親那裡繼承了同樣的品質,他認為,母親會為他“感到自豪和榮耀”。
在這位 94 歲的老人看來,來自母親的肯定,是他人生得到的最好的獎賞。
情真意切。
全文如下:
今天捐贈之後,我的伯克希爾·哈撒韋A類股票持有量將減少至206,363股,自2006年的捐贈承諾以來,我的持股已經減少了56.6%。2004年,在我的前妻蘇茜去世前,我們共同擁有508,998股A類股票。幾十年來,我們本來都覺得她會比我活得更久,所以希望由她來分配這些巨大的財富。然而,事與願違。
蘇茜去世時,她的遺產價值30億美元,其中96%捐贈給了我們的基金會。此外,她還留給我們三個孩子每人1000萬美元,這是我們第一次給孩子如此大額的贈予。這個分量的贈予體現了蘇茜和我的共識:如果父母足夠富有,那麼不妨留給子女足夠的錢財,讓他們去做追求夢想,但又不能多到讓他們足以躺平。
蘇茜和我一直鼓勵孩子們參與小規模的慈善活動,併為他們的付出心生欣慰。但在她去世時,孩子們還沒有能力管理由伯克希爾股票所帶來的財富規模。不過,隨著我在2006年做出的終生捐贈承諾以及後來的擴大趨勢,孩子們的慈善投入也明顯增加。
現在,孩子們已經不負期望,並將在我去世後全權逐步分配我所持有的伯克希爾股票。這些股票如今佔我財富總額的99.5%。
時間之神總是贏家。但它也是善變的——甚至是不公和殘酷的。有時它會在生命開始之初就按下停止鍵,有時卻會等上足足一個世紀才敲響門鈴。目前來看,我一直非常幸運,但顯然,不久後它也會找上我。
幸運歸幸運,但不被時間之神注意到也有壞處。比如,我的孩子們也都是老人了,他們現在的年齡依次是71歲、69歲、66歲。
我從沒想過要建立一個世襲財富的家族。這並不是因為我不信任我的三個孩子,但後代的後代,就很難說了。我不確定他們在全新的環境裡會用怎樣的優先順序、智慧和忠誠度去處理這筆鉅額財富。不過,就眼前而言,我希望分配財富的決定,是由三個思維清晰的頭腦做出的,而不是已故之人。
所以,我指定了三個候選的繼承受託人。他們和我的孩子們關係親密,符合我的要求,而且要年輕一些。
但繼承受託人暫時只在名單上生效,我還是希望蘇珊、霍華德、彼特能親自處理我的資產。
他們都會尊重我的意願,也就是:對伯克希爾股份的處置計劃絕不能辜負股東們對查理·芒格和我的絕對信任。在過去二十年裡,我仔細考察了我的孩子們,他們的慈善行為也在此期間有了長足進步。每個孩子都管理著二十到三十人的團隊,進入到了慈善事業的最深處。
我的一些富人朋友很好奇我為什麼如此信任我的孩子,尤其驚訝於我要求慈善基金會的所有決策都要透過一致性投票。這怎麼能行得通呢?
我的解釋是,我的孩子們身邊將永遠被各種要錢的真誠請求包圍著。現實就是如此,當尋求捐贈的請求被拒絕之後,求助者將會另闢蹊徑——找另一個朋友來說情,或是替換一個新的專案。手握巨大慈善資金的人永遠會被視為一塊肥肉,這是富有的必然代價。
於是,我設立了一項一致性投票的條款。這個條款將讓我的孩子們可以在拒絕撥款時乾淨利落的回答「這是我的哥哥/姐姐不會同意的事情。」這種設計可以讓他們生活更輕鬆一點。
當然,一致性投票並不是萬能的——如果你有十幾個孩子,它就會變得非常複雜,也不能解決合理分配數十億美元這個艱鉅的工程。
對於所有的父母,無論是否富有,我都還有一個建議:在你的子女成年後,在簽字之前,先讓他們讀一遍你的遺囑。
確保每個孩子都能理解你分配遺產的背後邏輯,以及在你去世後他們將要擔起的責任。如果他們有任何質疑,請仔細傾聽,並即使採納其中有用的建議。你肯定不希望子女在你已經無法對這個世界做出任何回應的時候,才對遺囑裡的某些內容追問「為什麼」。
多年來,我的三個孩子都對遺囑提出過他們的疑慮,我們經常討論,很多時候我也在為自己的決定辯護,這並沒有錯,我的父親也是這麼對我的。
偶爾我會修改遺囑——大多數都是小改動——並儘量保持簡潔。這些年裡,查理和我見到很多家庭分崩離析,只是因為遺囑寫得不夠妥當。嫉妒、憤恨、委屈,這些情緒都會得到放大,尤其是在遺囑裡偏愛兒子而非女兒時。
查理和我也見過另一種情況,父母在生前充分和子女們討論遺囑後,反而讓家庭變得更加團結了。還有什麼比這更讓人放心呢?
寫下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幸運仍在延續。這段幸運始於我在1930年出生在美國,恰好是個白人男性。我有兩個姐姐,她們早在1920年的「第十九修正案」裡就被承諾,將和男性享有平等的待遇,這同時也是1776年我們十三個殖民地傳遞出來的訊號。
但是,在我出生的1930年,這個國家並沒實現早期的理想。在比莉·簡·金、桑德拉·戴·奧康納、魯斯·巴德·金斯伯格以及無數人的努力下,局面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有了改善。
因為男性身份帶來的優勢,我很早就對自己將來會變得富有充滿信心。但無論是我還是其他人,都未曾想見過去幾十年間在美國可以實現如此的財富規模。這一切令人震驚——甚至超出了福特、卡內基、摩根甚至洛克菲勒的想象。百萬富翁不見怪了,新的丈量單位是億萬富翁。
我出生時正值大蕭條之初,形勢看似不妙。但複利真正的作用是在在生命最後二十年才兌現的。我真的很幸運,沒踩到「香蕉皮」,這讓我以94歲的高齡依然活躍在資本市場裡,還得到了一大筆財富——我把它稱之為延遲消費——可以用於幫助那些出生時抽到了下下籤的人。
我的另一個幸運是,我對慈善的決定,得到了兩任妻子的理解和支援。我,蘇茜和阿斯特麗德都對財富的世襲沒有任何興趣。
我們一致相信,平等的機會應從出生開始,紙醉金迷的生活方式雖然並不違法,但它並不值得效仿。是的,我們很富有,可以擁有幾乎一切喜歡的東西,但我們的快樂從未建立在他人的羨慕之上。
讓我特別高興的是,許多跟著我們一路走來的伯克希爾股東都有相似的價值觀。他們存錢——讓自己生活得很好——充分照顧家人——然後藉助複利將大筆資金重新回饋社會。他們的「支票」被廣為分發給很多不那麼幸運的人。
憑藉這樣的理念,我從20歲起就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也看著我的孩子們成長為優秀的公民。他們並不同意對方的每一句話,但全都擁有我們這個家的價值觀。
蘇珊、霍華德和彼得直接幫助他人的時間比我多得多。他們享受經濟上的舒適,卻不只在意金錢,他們從母親那裡繼承了這樣的品質,而她一定會為他們感到自豪和榮耀。
我也一樣。
圖片來源|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