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齋內外:
一位北大歷史學家的寫作與旅行
採寫丨顧思程
攝影丨呂宸
近日,羅新被《中國新聞週刊》評選為2023年度學者,獲獎理由這樣寫道:“他研究遙遠艱深的學問,也關注此刻與周遭。他收拾行囊徒步數百公里,寫下《從大都到上都》;也探查史料,寫出了《漫長的餘生》。他是一位學者,但從不困於書齋;他研究歷史,卻從未與當下隔絕。在他看來,歷史學是對人的理性思維的訓練,關心弱者、為邊緣人發聲是當下歷史學人的重要責任。他身體力行,一直努力用自己的責任感關照著歷史與當下。”
作為深耕魏晉南北朝史和北方民族史的歷史學家,北大歷史學系教授羅新是妙筆生花、功力深湛的非虛構作者,也是堅信“何以解憂,唯有行走”的徒步人。從文學青年到歷史學者,藏書鐫刻下他精神世界的成長,衍生為書房中變動不居的景象。
在羅新的書房裡,滿載靈感、記憶與閱歷,是通往中古中國的時空隧道,也是遠行旅人永恆的故鄉。
盛滿“過去”的書房
經過二十年多年廣泛搜求、涓滴以匯,羅新當前的藏書已成超過一萬冊規模,朗潤園書齋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坐落在朗潤園深處的中國古代史中心,是一座端雅的舊式四合院。一扇硃紅門扉,掩住了草長深院、花落庭前,以及置身其中的學者,他們的筆耕歲月。沿著花木中的曲徑穿過四四方方的天井,來到廊簷下一處長方形的小室。這裡就是北大歷史系教授羅新日常讀書和寫作的空間。
三面書牆環繞兩張桌案,書籍在書架每一級隔間中堆疊作內外兩層。書海密不透風地遮掩下來,書房形同一間小小的船艙。安臥其中的古代漢籍、內亞文獻、中亞史書、突厥語辭典,滋養著書房主人貫通中外的視野和闡幽抉微的蘄向,它們記錄著往古,當下的時空因之漸染上一層幽邈與神秘;與之摩肩接踵的大宗文學作品,多為旅行紀實,文字映照出書齋之外的山河叢林、芳草鬱金,有著不輸於歷史學的豐實和縱深,同樣令人目眩神迷。不知是否出於對少年時代作家夢的追記,這位歷史學者慷慨地為文學書籍留下足夠的棲居之地。
經過二十年多年廣泛搜求、涓滴以匯,羅新當前的藏書已成超過一萬冊規模,朗潤園書齋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很難想象1985年他從北京大學中文系本科畢業時,兩隻木箱的承載是他僅有的存藏。從中文而歷史,由南朝而北朝,再進入空間上更北的阿爾泰學領域,志趣的遞嬗、學問的積澱演變為藏書內容的眾體輻輳。儘管“擁書百城”是一種正面表達,但是一旦藏書將人的活動空間擠壓殆盡,坐擁書城就會走向它的反面,變作一樁惱人的麻煩。對於羅新而言,這份苦惱大抵無從開解,因為藏書不易,散書更難。
書城高築、插架琳琅,映襯出室中僅有的不置書籍的一隅,更令人眼前一亮:半面牆壁為一枚墓誌拓片所掩,這是北魏鄭羲所書亡母墓誌,魏收在其中留下了他在《魏書》以外的文章;一幅工筆繪就的突厥貴女畫像,畫中人高履鮮衣,擎蒼牽黃,別有一種奪目的英氣;幾張行旅圖片,人物或凝睇遠眺,或持筆作書,背景無一例外是廣袤的草原。
這些時間中的標本,和旁側用於夏季蒔花的草帽、沙琪瑪貼紙、卡通拼貼畫柔和地共存,也與他的學術考索、私人書寫形成互文。書房盛滿過去,它是通向往古世界深不見底的隧道,將中古中國的史書和文學,以及草原、荒野、說突厥語和蒙古語的遊牧族群,一一收束而盡。書房的主人立於案前,翻閱密密麻麻的過去,體察歷史演進的足跡,也將他所向往的遠方寫入紙間,由此我們看到了北魏皇帝的黑氈、金蓮川上的風煙、阿姆河畔的月色、走出暗影的北魏女性……
書房是羅新記錄歷史和當下的寫作場,在他的筆端,歷史由遠而近,當下不斷隱入過往。
歷史學與作家夢
“讓讀者知道什麼是必須要較真的。”
流年暗換,文學青年成長為歷史學者,筆尖從個人的精神世界滑入古人的生活空間。不過,仍有一些持久的不變,比如燭照幽微的目光,永遠豐盛的想象。他對媚俗的抗拒和反叛一如既往。
1981年,羅新帶著作家夢進入北京大學中文系。畢業回鄉,在方誌辦工作的幾年,他有大把時間漫無目的地翻書。興趣的轉移不著痕跡,無邊的歷史浮現出動人的弧光,終於在暌違燕園四年之久後,羅新重返學問的故地。這一次,他站在新的起點,前方是中國的中古時代。
在北大歷史學系田餘慶教授的指導下,羅新接受了聚焦於政治史的傳統學術訓練。和一切學風篤實的研究者無異,先是完整精讀魏晉南北朝基本史籍、垂範性的中外名家論著,由此形成自己的學術眼光和問題意識。他沉潛於正統史學的路徑並漸入佳境,新文化史的跫音卻開始由遠及近。上世紀八十年代,後現代思潮橫掃西方人文領域,史學革新風起雲湧。先行者意圖擺脫傳統史學的精英主義色彩,聚焦平民的日常生活及其意義世界。羅新恰是在求學時代的尾聲,見證了這一全新的學術正規化流衍於國內的經過。作為沾溉新文化史西學東漸餘緒的第一代中國學者,羅新的學術實踐自是很難繞過立足微觀世界的史學關懷。
▲2016年7月,羅新在上都附近
由南朝而五胡十六國,再至北魏,深入到更北方,就一下觸及了阿爾泰學的門戶。他以皓首窮經的矻矻孜孜和燭幽洞微的敏銳穎悟,相繼完成《北族名號考》《新出魏晉南北朝墓誌疏證》(與葉煒合著)《黑氈上的北魏皇帝》《王化與山險:中古邊裔論集》等學術論著。當專業研究的步履趨於從容,早年的寫作理想不甘歸於寂滅,掙脫出時間的塵封。
2017年旅行紀實《從上都到大都》脫稿、2019年史學反思隨筆《有所不為的反叛者》面世、2022年異域散紀《月亮照在阿姆河上》結集,羅新的學問與才情、識見與閱歷開始為更多歷史學界以外的讀者發現、讚歎,再至推崇。終於,公眾閱讀的強烈興味在《漫長的餘生:一個北魏宮女和她的時代》成書的一刻起,推至前所未有的高峰。
▲2019年,由北大出版社出版的《王化與山險:中古邊裔論集》
▲2019年,由上海三聯書店出版的《有所不為的反叛者》
或許是受歷史學“信而有徵”的浸潤,羅新在專業以外的寫作,多半以非虛構的形式表達。讀者驚異於他縱深廣博的閱讀積累、從容裕如的文字表達、對世事敏銳細膩的審視洞察,也為他持守嚴格學術標準的學人氣質所觸動。“讓讀者知道什麼是必須要較真的。”這是羅新的態度
面對公眾寫作,羅新更看重學術精神的傳達和完整思維過程的呈現。
早年的閱讀經驗是一道潛流,指引他的審美旨趣和寫作蘄向,最終顯形於落筆的一瞬間:萌生寫作旅行書《從大都到上都》的念頭,多半是受比爾·布萊森(Bill Bryson)《林中紀行》(A walk in the Woods)和羅瑞·斯圖爾特(Rory Stewart)《尋路阿富汗》(The Palace in Between)的激勵鼓動;普希金的中篇小說《上尉的女兒》讓他看到“用虛構的小人物反映一段真實過去”的魔力,透過小人物之眼見證歷史事件的發生發展,在某種意義上,《漫長的餘生》就借鑑了這種技法,文學敘事化作歷史書寫的映象。
隔著相當一段距離回望遙遙遺落在身後的作家夢,遺憾在恰當的時刻醞釀為一種情緒,一種溯洄從之的迫切。重新翻開作家夢與歷史學相互錯失的一頁,他計劃在將來,在這一頁上,留下更多指向文學的書寫。
當中古史和內亞史交疊在北魏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羅新印象中的夏季遊離於酷暑之外,與草原的清曠、漠北的蒼涼、古道的晚風難解難分。因為與內亞視角相接,他筆下的北魏演生出立體豐富的文化內蘊。
羅新眼中的歷史學者不外乎兩類:一類閉門造車而能毫釐不差,因此寸步不離故紙堆;另一類不至現場就萬難動筆,故一有機會便要遠行。他本人就屬於後一類。
實地重返歷史發生的現場,把握過去某一段社會文化生活的質地和氛圍,方能積聚起提筆的底氣。這種習慣根植於羅新研究物件的特殊性,也因他特別的研究視角和學術取徑不斷被強化。
▲2016年8月,羅新在哈薩克
▲2019年6月,羅新在烏茲別克的希瓦市
在羅新的學術版圖中,傳統意義上的中國中古史與內亞視角下的北方民族史各佔其半,北魏是最醒目的交疊板塊。三十年來,羅新的目光從未從它身上移開。這種錯綜交疊既帶給歷史學者開拓視野的機會,也充滿令人生畏的困難,比如語言的隔膜,常識的闕略,文獻的星散。也是在這一時期,羅新書房的風景急劇變化,外文圖書開始與漢文典籍爭奪空間。他先是浸潤在古突厥語、土耳其語的文法世界裡兀兀窮年,隨後肉身回到歷史登場的舞臺。暑假是他造訪新疆、蒙古國、中亞的時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羅新印象中的夏季遊離於酷暑之外,與草原的清曠、漠北的蒼涼、古道的晚風難解難分。因為與內亞視角相接,他筆下的北魏演生出立體豐富的文化內蘊。
內亞視角的反面是“站在長城上向北手搭涼棚”式的一番瞭望。羅新更願意站在長城以外,乃至更遠處的草原,展開他的凝視。
作為中原王朝興替的一環,北魏無可置疑是中國中古史的一部分。但是建立北魏的拓跋鮮卑是源於內亞的阿爾泰語人群,是說古突厥語和古蒙古語的群體。統治集團來自內亞、來自草原,北魏的皇帝同時也是拓跋的可汗。所以只有引入內亞歷史的概念,才能深刻理解這一人群的組織、文化、傳統。
▲海豚出版社2014年版《黑氈上的北魏皇帝》與上海三聯書店2022年增訂版《黑氈上的北魏皇帝》
《黑氈上的北魏皇帝》就是羅新探索中國歷史與內亞歷史複雜關係的一次嘗試。用平城時代的北魏皇帝在黑氈上完成的即位典禮,扣合起前前後後草原政權的立汗儀式,被壓抑的聲音、被隱去的敘事浮出水面,內亞歷史傳統的獨立性由此凸顯。北魏皇帝的即位儀式,既展演出“拓跋鮮卑政治傳統與華夏傳統的遭遇、碰撞及變異”,也折射了鮮卑舊俗與內亞政治傳統間的深刻關聯。
佇立在中國史和內亞史交織處的北魏放眼四顧,羅新試圖破除基於現代民族國家的認知侷限,質疑那些規約化、模式化的學理解釋,看到歷史平滑無痕的表面下不同敘述聲音的競爭和角逐:“在理解中國歷史連續性的同時,也應該對內亞歷史的獨立性和連續性有自覺和清醒的認識。”
對古代突厥人群生髮興趣是羅新學習突厥語、土耳其語的起點。像是開啟潘多拉魔盒,他觸及了內亞的歷史肌理。中亞也向他隱隱發出召喚,令他心馳神往。說突厥語的中亞人群開闢了一片有別於遊牧世界的天地,以戰爭和衝突締結與遊牧族群的休慼與共。他渴望自己能與中亞史之間建立更深的關聯,超越語料的閱讀與足跡的親臨,直指史學考索的推陳出新。
寫下北魏女性的生命史
堆滿案頭的讀者來信帶給羅新振奮、鼓舞,還有些許錯愕,他不能不思考這些正面評價的深層緣由:讀者如此關切、感憤、傷懷的,恰恰是傳統歷史書寫避而不談的個人的命運。
王鍾兒,一位生平淪滅於歷史,惟墓誌記取其梗概的北魏女子,她的身影在羅新的腦海中盤桓了三十餘年,又在筆端徘徊近三載,終於在2022年春天,羅新用《漫長的餘生》紀念她的魂兮歸來。書的副標題“一個北魏宮女和她的時代”,道出這是一段從邊緣人視角講述的歷史。文字形成的時間節點為書寫本身平添了古事與今情交織的意味。
綿亙多年的踟躕——關乎要不要講述、值不值得講述,最終冰釋於當下的現實處境。他比以往更強烈地感受到遙遠時代的普通人,他們生命的份量:“沒有他們,歷史就是不完整、不真切的。”
▲2022年,《漫長的餘生:一個北魏宮女和她的時代》出版
新書一經問世便載譽無數。它在歷史學界以外引起的強烈反響,就連羅新本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像是一段相似記憶的迴歸,羅新談到他在2003年訪學哈佛燕京時,初讀李貞德《公主之死》的偶然發現。
《公主之死》以北魏孝明帝時期蘭陵公主被駙馬毆傷致死的人命官司為切入點,探討胡太后操控下的司法審判,進而引申出女性的法律地位問題。全書重在事件分析,無意對幕後人物的來龍去脈作深入追索,這讓羅新看到人物考證大有可為的餘地。施以一番史料排比與甄別,他發現捲入事件中的“彭城公主”和“陳留公主”根本是同一人。拼湊出陳留公主失落的行蹤,也就還原了一段滿含悲傷與無奈的故事:這位孝文帝的妹妹一生經歷三次婚姻而無一善終,總是在陰差陽錯和求而不得之間往復,落得晚景飄零。盛年時的公主為反抗當朝皇后指婚、意欲爭得一線自主,不惜以身試險掀動宮廷內爭,這是她慘淡枯槁的一生中唯一一點亮色。
本來是為學友新作而寫的書評,幾乎變成專替陳留公主而作的傳記,羅新索性以“陳留公主”命名這篇文章,發表在《讀書》雜誌上。不曾料想,一位千載以前無名公主的悲劇,會讓無數當代人唏噓傷感,為一段個人的痛史扼腕。堆滿案頭的讀者來信帶給羅新振奮、鼓舞,還有些許錯愕,他不能不思考這些正面評價的深層緣由:讀者如此關切、感憤、傷懷的,恰恰是幽微卻觸動人心的個人命運。儘管這位公主的全名尚且成謎,但她依然被置於聚光燈下,推向臺前,成為故事的主角。
誠然,在中古基本典籍本就十分有限的情況下,出土文獻拓展了史料畛域,墓誌就是其重要構成,可與傳世文獻相互參證。但是羅新更看重的,是無緣載入正史的個體,偶因生平勒石,留下了一抹曾有斯人的印記。他總是被歷史幽隱的角落吸引,比如無名者被遺忘遮蔽的平生,帝王被權力遮蔽的暗面。只是真正讓他心折的,無一例外是北魏歷史中那些有跡可循的女性。
▲羅新書房中的北魏女性墓誌拓片
北魏常山公主、琅琊公主、柔然可汗的一對女兒陸續在羅新筆下獲得一段生命史。他的目光再次向下,就輪到王鍾兒,一個“遙遠時代的普通人”迎來她自己的“名舉風旋”。
一場兵燹打翻這位劉宋士族女原本該有的人生,她從此輾轉北地、籍沒掖庭,在北魏深宮走過漫長的五十六年光陰。《慈慶墓誌》是羅新敘述王鍾兒故事的粉本,原本的留白處擠滿與她命運交織的人物。而“子貴母死”的制度陰影揮之不去,災難和機遇是它示人的兩種面目,一旦高層的走向為之攪動,小人物不得不承受餘波過後的起伏和翻覆。
王鍾兒走向謝幕的終點,羅新對北魏女性生命史的書寫尚未止休。他已然找到了新的寫作目標,值得再用一本書的篇幅去重現這位女子的一生。
走出書齋,成為旅行者
山川在眼前流淌,人事的聚散遇合飄忽不定,過往時而閃現,行走的人不斷和自己的歷史遭遇。
不久前,羅新完成了一篇關於清代滄州古建築的文章。和此前無數次一樣,他從紙本風景走進現實圖卷。筆下的書寫物件成了永遠的留白,不過文廟還在,運河的每一道曲折回環依舊如昔。他為連線古與今不多的一點憑依而感動。
也有許多次的出發與具體的專業研究無關,只是“為走而走”。羅新嗜讀西方旅行作品,二十年如一日,持久到他也擁有足夠的閱歷寫下屬於自己的旅行紀實:山川在眼前流淌,人事的聚散遇合飄忽不定,過往時而閃現,行走的人不斷和自己的歷史遭遇。
53歲那年,羅新用十五天時間沿著元代輦路的路線,從北京的元大都走向內蒙古的元上都,完成450公里的徒步。這段經歷被他寫成《從大都到上都:在古道上重新發現中國》一書。他做到了“行走並記錄”,也再次回到了迷惘已久的同一個問題之前:一位歷史學家,究竟要如何思考過去與現實的關聯?
他更願意採取一種回溯性視角,立足於當下的經驗逆流而上,“只有從現實、從當前的生活經驗出發,我們才能靠近並辨認過去。”過去充斥了太多與現實相似的內容,“有黑暗、有光亮、有痛苦、有甜蜜,有一切我們理解的,以及我們不理解的”。他很慶幸走完了這一段路,即便他對很多問題還是沒有答案。
▲《從大都到上都:在古道上重新發現中國》書影
▲異域旅行隨筆集《月亮照在阿姆河上》書影
羅新第一次讀到美國人馬克·亞當斯(Mark Adams)寫秘魯探險經歷的《到馬丘比丘右轉》(Turn Right at Machu Picchu),就被書中的一句話點亮:“我完成了從旅遊者到旅行者的轉變”。多年後,他用走向元上都的旅行完成對它的註釋:“因為他流了汗,吃了苦,付出了很多,他才真正理解了那些高山深谷和那裡的人民。”他希望自己也能實現同樣的轉變,從旅遊者到旅行者,單向的、不可逆的轉變。他要在自己的學術人生中,用行走,用實踐,發現歷史與現實的錯綜,不再是高居象牙塔、透過文字的簾幕研究所謂“中國”和“中國社會”的觀光客。
2022年暑假,羅新與《國家地理》探險家保羅·薩洛佩克(Paul Salopek)一起,在成都北部長途行進。愉快的經歷連同五味雜陳的遭際,淡褪了戲劇性和浪漫色彩,露出現實最直白的底子,也將羅新對當下的體悟、對“真實”的理解引入深刻。他期待在不久的將來,從北京徒步到湖北家鄉,以這段長途跋涉紀念職業生涯的結束。就按照公安人袁中道回鄉日記的路線走一遍,記取昔年物候與永恆的河山,也在行走的路上閱讀現實的中國。
▲2022年,羅新和保羅在四川江油青蓮鎮
書齋外,每每抵達旅程的終點
片刻停駐後
羅新就已躍躍欲試於
下一次的整裝待發
書齋內,舊作既成
他會輕輕抖落衣襟上的塵埃
再度向歷史縱深處遠行
拾取零璣碎璧
收合餘燼留光
燭照失散在歷史盡頭
深陷在遺忘之中的往昔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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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新老師的著作一本
王化與山險:中古邊裔論集
羅新 著
展示出對於歷史邊緣人的深切同情、切情入理的歷史想象力和觸動人心的史家情懷。
駱駝與輪子
理查德·W.布利特 著
羅新 校
一部講述駱駝與人類社會關係演進的現代學術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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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劃|北京大學融媒體中心
採寫丨顧思程
攝影丨呂宸
封面製圖丨萬苗苗
排版丨史童月
責編丨李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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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學是對人的理性思維的訓練,
關心弱者、為邊緣人發聲是當下歷史學人的重要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