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伊朗公佈一處新的地下“導彈城”
圖為伊朗地下“導彈城”
當地時間2月1日,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公佈一處新的地下“導彈城”。革命衛隊高階官員表示,該“導彈城”位於伊朗南部海岸附近,內部儲存了能夠對抗敵方驅逐艦的不同種類巡航導彈。(總檯記者 李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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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2025年1月17日,俄羅斯莫斯科,俄羅斯總統普京(右)與伊朗總統佩澤希齊揚(左)在克里姆林宮舉行會議期間交換檔案 視覺中國 圖
1月17日,俄羅斯總統普京與到訪的伊朗總統佩澤希齊揚在莫斯科簽署《全面戰略伙伴關係條約》 。此時距離美國當選總統特朗普正式就職僅3天。
據央視新聞報道,在會上,普京表示,伊朗領導人的到訪具有特殊意義,兩國將繼續加強在核能、人文、旅遊、交通等多個領域的合作。
俄烏戰火延燒近3年後,談判似乎正在臨近。對美國放鬆對俄製裁施壓不抱太多希望的俄羅斯,正借與伊朗的新協議再次表明西方孤立俄的企圖沒有成功。俄羅斯科學院東方研究所高階研究員弗拉基米爾·薩任(Vladimir Sazhin)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表示,佩澤希齊揚此訪及條約的簽署將向特朗普釋放明確訊號,即同處制裁之下的俄伊在對抗西方壓力方面仍然團結一致。
“親以反伊”的特朗普重返白宮,讓2024年經歷“抵抗之弧”遭重創、與以色列對峙升級的伊朗感到不安。美國南佛羅里達大學全球與國家安全研究員阿爾曼·馬赫穆迪安(Arman Mahmoudian)對澎湃新聞分析稱,伊朗極為擔憂特朗普第二任期將對伊採取更具侵略性立場、發動新經濟戰,因此希望透過加強與俄關係來確保在全球事務中獲得支援。阿薩德政權倒臺後俄伊地區影響力遭削弱,也促使兩國更加緊密地合作。
但美國權力交接後的不確定性既是俄伊加強關係的推動力,也可能成為一場新考驗。
當地時間1月17日,伊朗總統佩澤希齊揚抵達俄羅斯莫斯科 圖:央視新聞
伊朗科學研究和中東戰略研究中心波斯灣研究專案主任賈瓦德·海蘭-尼亞(Javad Heiran-Nia)對澎湃新聞表示,特朗普上臺後,伊朗或在俄美間進行平衡,尋求西方解除制裁、緩解經濟壓力,俄也可能尋求緩和與美關係,就烏克蘭問題達成協議。儘管伊俄戰略目標不同,但對於國際秩序的變化、共同威脅的認識是一致的,仍將繼續在有共同利益的領域開展合作。
醞釀多年終獲簽署,條約涉及哪些內容?
2001年,俄伊簽署《雙邊關係基礎及合作原則條約》,包括導言及21條條款。20多年後,這份措辭過於寬泛的協議亟待更新。長期研究俄伊關係的薩任向澎湃新聞表示,新條約的制定因伊朗、中東和世界局勢的不斷變化以及西方對俄伊不斷增加的壓力而歷時五年之久,僅確認文字就花費了超過兩年半的時間,進行了約30輪談判,直至今年方才簽署。
普京17日表示,儘管俄伊關係目前處於可接受的水平,但這份“突破性”條約將進一步推動兩國關係的發展。佩澤希齊揚也表示,新條約將為伊俄戰略關係注入新動力,並轉達了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對與俄羅斯發展全方位關係的重視。
對於條約內容的確認似乎一直持續到了此次俄伊領導人會晤前。佩澤希齊揚17日表示,伊朗方面在他此次訪俄前對雙方協議內容進行了審查,有一些“小的錯誤和延誤”,但已盡力消除。俄羅斯《生意人報》報道稱,條約似乎並不像看起來那樣準備就緒。該報訊息來源稱,伊朗方面堅持要求在核能領域達成新協議,而這一直是一個敏感和棘手的問題。
據伊朗駐俄大使賈拉利18日介紹,條約包括序言及47條條款,確定了兩國至少在未來二十年內各方面關係的互動基礎,尤其是在經濟、貿易、能源和投資等領域。同樣受到西方制裁的俄伊在新條約特別提到將反對非法單邊制裁,擴大油氣領域及和平核能合作,以及推動繞過歐洲、聯通俄伊的南北國際運輸走廊建設。
而在俄烏、中東地區衝突持續的背景下,俄伊軍事合作尤為引人關注。俄外長拉夫羅夫此前則表示,新條約重點關注俄伊在地區和全球安全合作的加強,體現了兩國在防務,打擊恐怖主義及極端主義,以及應對其他共同挑戰及威脅上開展更緊密合作的願望。
根據條約文字,兩國將加強情報部門合作,密切協調地區和全球層面的活動,同意加強在安全和國防領域的軍事人員培訓、聯合軍演等多種合作,具體細節需兩國相關部門透過進一步的協議明確。
伊朗總統佩澤希齊揚 圖:資料
條約還規定,如締約一方遭到侵略,締約另一方不得向侵略者提供任何軍事及其他援助。雙方也不得利用各自領土支援針對彼此的分離主義運動及其他威脅領土完整及穩定的活動。在裡海、中亞、外高加索和中東,締約方應促進和平與安全,合作防止第三國對地區穩定的干涉和破壞行動。
值得注意的是,伊朗方面表示,伊朗強調獨立自主,不熱衷於參與政治集團。新條約是一項全面協議,但並不追求建立軍事聯盟。與俄方此前同白俄羅斯、朝鮮簽署的條約性質不同,伊俄新條約不包括共同防禦條款。 此外,俄伊兩國均強調條約不針對第三方。
俄羅斯國際事務委員會中東問題專家阿列克謝·赫列布尼科夫(Alexey Khlebnikov)對澎湃新聞表示,《全面戰略伙伴關係條約》是一份框架協定,它更新了俄伊兩國關係的現狀,該協議本身並不包含任何突破性內容。
“冷熱交織”的戰略伙伴
俄伊走向全面戰略伙伴的道路並不平坦。數百年間對地區影響力的爭奪,給俄伊埋下了不信任的種子。中東劇變後,保持地區影響力、與美國抗衡的共同利益訴求讓兩國越走越近。但海蘭-尼亞向澎湃新聞表示,這種關係起初並不完全對等。俄烏衝突爆發前,伊朗已將俄稱為“戰略伙伴”。但俄方則一直避免使用這一詞語,以求在中東各方之間保持平衡,直至俄烏衝突後方才轉變態度。
2022年後,俄軍事需求激增、“東轉南進”全面提速。近三年來,俄伊在裡海、波斯灣、印度洋舉行多次聯合軍演。烏克蘭及西方稱伊朗無人機出現在俄烏戰場,還曾有訊息稱伊朗向俄提供了短程彈道導彈,但遭到伊、俄否認。經濟領域,兩國自2022年逐步減少美元結算份額,2024年銀行支付系統正式連線,目前本幣結算份額已達96% 。在俄方積極推動下,伊朗還與歐亞經濟聯盟簽署全面自由貿易協定,並先後加入上合組織、金磚國家。
雙方合作並非一帆風順。伊朗長期希望自俄獲得S-400防空系統及蘇-35戰機,但尚無證據表明俄方已交付這些裝備。備受俄伊重視的南北運輸走廊建設受資金短缺、地緣緊張局勢影響而進展緩慢。油氣領域合作雖為俄伊合作重點,但同樣依賴能源出口創收的兩國在歐洲乃至全球市場也存在競爭。
2024年5月時任伊朗總統萊希在直升機事故中遇難後,希望緩和與西方關係的改革派代表佩澤希齊揚當選新總統,一度引發對伊俄關係會否生變的討論。但他就職後接連會見俄方高階官員,去年10月兩度與普京會晤,表示將繼續優先考慮與俄雙邊及多邊合作,推動新條約的簽署。
海蘭-尼亞表示,伊朗最高領袖所領導的“深層政府”堅持認為西方是生存性威脅,因而將“向東看”視為戰略性政策,“向西看”僅是戰術性選擇。佩澤希齊揚意識到“向東看”無法滿足解除制裁、發展經濟的需求,也重視發展與“全球南方”國家關係,因此試圖在東西方之間平衡。但考慮到“深層政府”在決策中起監督作用,伊朗外交政策整體仍向東傾斜。
俄羅斯總統普京 圖:資料
與此同時,雙方利益分歧時常浮現。俄羅斯近年來與阿拉伯國家建立了良好關係,能源、經貿往來密切。2023年年底,阿拉伯-俄羅斯合作論壇發表涉及海灣的阿布穆薩島、大通布島及小通布島三個島嶼主權的聯合宣告,與阿聯酋就三島存在主權歸屬爭議的伊朗表示強烈不滿。2025年新條約簽訂前,伊方特別提到,對維護主權和國家獨立重要性的強調是此次條約中的新增內容。
在敘利亞,俄方欲保持局勢穩定,將敘作為在中東乃至非洲投射影響力的跳板,伊朗則希望借敘加強“抵抗之弧”力量,應對以色列威脅。2024年12月敘利亞政局突變,優先事項已轉向俄烏戰場的俄羅斯未過多介入衝突。此後,曾有媒體曝出伊朗軍官指責俄拒絕提供武器以抵禦反對派進攻的訊息。
“中東之眼”今年1月14日援引伊朗政府訊息人士的話稱,俄伊雙方對彼此在當地表現均有怨言,但這些分歧不會阻礙兩國之間更多的合作。
在南高加索,雙方同樣存在利益衝突。納卡衝突後,亞塞拜然及土耳其欲在亞美尼亞領土南部開闢“贊格祖爾走廊”,俄羅斯有意透過擔任走廊安全擔保人來繼續維持在該地區影響力,但伊朗卻擔憂該走廊將使該國北部完全置於“突厥國家”影響之下。伊朗駐亞美尼亞大使去年11月罕見表態稱,伊俄在該地區“不是盟友”,有共同利益也有分歧。
特朗普2.0時代,俄伊關係面臨新考驗?
俄伊簽署新條約後,“特朗普2.0”即將為兩國關係帶來新的不確定性。
目前流出的特朗普結束俄烏衝突的潛在計劃多涉及烏作出領土讓步且不加入北約,但也提到可能透過加強制裁對俄施壓 。今年1月,特朗普宣佈已將“特普會”提上日程。俄方日前雖表示普京願不設先決條件與特朗普接觸,但尚無軟化和談條件的跡象,也未對美國立場發生重大變化抱有過高期待。在戰場之上,俄軍人員及裝備損失巨大,但仍佔據主動。
有分析認為,此時與伊朗簽署新條約,尤其是雙方軍事合作的進一步深化,或成俄和談程序中的又一籌碼。 俄方也可能借此向伊朗保證,不會在與美國談判中犧牲伊朗的利益。 但馬赫穆迪安認為,俄伊未來合作前景仍將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俄烏戰事的走向。
“如果戰爭快速結束,兩國軍事合作可能會變得相當有限,轉而注重政治、外交、商貿領域。俄會謹慎處理與伊朗關係,避免危及與西方達成協議的可能性。一旦戰爭持續,俄伊軍事合作可能大幅加強。但在中東地區,俄希望維護與以色列、沙特等地區主要國家富有成效的關係,因此向伊方提供足以改變中東力量平衡裝備的可能性不大。”
特朗普對伊朗態度更為強硬,曾在第一任期宣佈退出伊核協議,對伊“極限施壓”重啟制裁,並下令擊殺伊朗高階將領蘇萊曼尼。去年10月,特朗普曾稱不願過多介入伊朗政局,唯一的問題是“他們不能有核武器”,且未排除進行“預防性空襲”的可能。
在對特朗普迴歸的不安中,伊朗今年1月舉行了史上最大規模軍演,展示防空及軍事打擊實力,重點保護核設施,同時與英法德舉行新一輪對話,有意與歐洲重啟伊核談判。但伊朗外長阿拉格齊稱,在美國重回伊核協議或公佈相關政策前,伊朗不會與美國政府就核問題進行談判。
俄伊關係的未來前景一定程度上取決於特朗普將選擇何種對伊政策。阿列克謝·赫列布尼科夫表示,如果特朗普再次決定對伊朗實施 “極限施壓政策”,那麼伊朗的社會經濟形勢很可能會惡化,俄羅斯與伊朗的經濟合作也將受到限制。如果美國新政府決定與伊朗就其核計劃進行談判,俄羅斯可能有機會在其中發揮作用。另一方面,如果美伊達成新協議並放鬆制裁,伊朗可能會以犧牲俄羅斯為代價恢復與西方的經濟聯絡。
馬赫穆迪安認為,受以色列與哈馬斯及真主黨衝突、阿薩德政權倒臺等因素影響,伊朗與西方發展更深層次關係的空間很小。但薩任指出,面對“反伊親以”政策變本加厲的特朗普政府,伊朗只能在升級與美國對抗或進行談判間作出選擇,而前者可能為其帶來生存性問題。
2024年,哈馬斯、黎巴嫩真主黨被削弱以及敘利亞阿薩德政權倒臺已使伊朗地區影響力大幅下降。在伊朗國內,以經濟議程為競選主軸的佩澤希齊揚也正面臨危機。據《華爾街日報》報道,因經濟問題而起的抗議活動在伊朗變得愈發頻繁。伊朗貨幣匯率2024年年底創下1美元兌82.15萬里亞爾的新低,較年初下跌40%。世界銀行資料顯示,伊朗去年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為4465.6美元,自2012年來已下降45%。
1月11日,俄烏衝突特使凱洛格在出席伊朗反對派舉行的活動時稱,世界應在軍事、經濟、外交等領域採取行動,恢復對伊朗“極限施壓”政策,利用“現在看到的弱點”來“讓伊朗向更好的方向改變”。
另一方面,美國中東盟友的立場可能讓特朗普考慮透過談判解決伊朗核問題。《紐約時報》1月13日報道稱,與特朗普第一任期不同,曾支援對伊朗“極限施壓”政策的沙特、阿聯酋等美國海灣盟友近年來與伊朗關係日趨緩和,正敦促特朗普採取更溫和的對伊朗立場和更強硬的對以色列立場。
在薩任看來,特朗普政府一旦同意就伊朗核問題進行談判,勢必利用後者內外交困的局面“榨取”最大限度妥協,包括減少與俄合作。談判可能最終導致伊朗在政治、商業、經濟等方面轉向西方,許多長期對政府反西方政策不滿的伊朗政商界精英事實上也希望如此。而這就算不會導致俄伊新條約的實際內容完全失效,也會導致兩國關係發展嚴重放緩。
但海蘭-尼亞認為,考慮到美國已意識到俄伊存在分歧、關係缺乏戰略性,與俄關係無益於伊朗處理與美關係,也難以成為伊朗與美對抗的籌碼。此外,談判的“視窗期”可能不會很長。如果無法透過制裁等手段迫使伊朗做出更多讓步、談判短期內無法取得成果,特朗普將傾向於敦促以色列攻擊伊朗核設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