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頭兩天沒下樓,沒去食堂吃飯,窩在家裡打掃衛生、歸整行囊、佈置裝飾,隨身帶來的點心月餅對付好幾頓。下樓就看見王姐在樓下健身器上蕩腿,她喊我:老師,過來,給你說個好玩兒的事兒。
小區裡常住人口沒幾個,都是退休沒事做的。小區遠離市區不方便逛街,人都閒得長毛,芝麻粒大的事也能炸成臉盆大的新聞。
老師,你不在這一年,你可是錯過了好戲啦。王姐一臉喜色,她嘴大,喜色藏不住。
啥好戲啊?
我對小區發生啥事不感興趣,不過就是八十四歲老頭再婚、五十八歲浪女再嫁、張三哥帶來新相好、李四兒子被迫離異諸如此類。
王姐看我不好奇,省了賣關子:就是崔小虎,傷殘等級提升了。
啥?我還真被這事震動了。
我就是給你提個線索,具體的你就親眼去看吧,你也該表示一下關心不是?先聽聽老崔婆子怎麼說。王姐嘿嘿樂著,吊我胃口。
好,我這就去瞅瞅。
哎呀老師,你不在這些日子,沒人教育我們小虎,我們小虎衝動啦!崔嫂邊說邊拉我去偏廈看小虎。
呀,小虎眼睛怎麼啦?
小虎那隻眼睛怕是保不住了,這都是治療過了,小虎剛來家時眼珠子耷拉在眼眶外邊,老慘烈了。
這是誰幹的?
還能有誰,情敵唄。
大笨啊?
大笨哪敢啊?西村的。
小區門口一條水泥路,東邊走兩裡地是寬闊的大馬路,西邊走一里地是規劃過的屯子。屯子裡家家門戶嚴實富裕,白天晚上都安靜。我說在西村沒見過狗,崔嫂說那些狗平常都呆在自家院子裡。
西村的狗跑來小區尋釁滋事了?
西村的狗追皮皮,我們小虎能容麼?我們小虎把情敵打服了,那個戰鬥才叫激烈。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不是,打服了是頭裡那一回,第二仗就輸了。
不是打服了嗎,怎麼還有第二仗?
不是同一個情敵。
小虎都多大歲數了,怎麼還到處是情敵?
我們小虎,虎老心不老,虎老雄風在,衝冠一怒為紅顏唄。
打不過就往家跑啊,怎麼還能被掏了眼睛?
西村那狗正當年。我們小虎要是正當年,咬不死它!可憐我們小虎了,由虎變龍,獨眼龍了。老師啊,我們小虎變醜了,你還稀罕它不?
實話跟你說嫂子,我壓根不稀罕貓狗,是小虎讓我不怕狗了,就為這個,懂不?
懂,我懂。那你還帶我們小虎不?
帶啊,只要我早上有空閒我就過來。
老師你可得記住,不能往西村那邊帶小虎,就去東邊。
為啥?
媽呀,我們小虎氣性大,記仇,不看緊了就跑去尋仇,拉都拉不回來。眼睛這次傷害大了,身體都不行了,打不過西村了,去了䝼等著吃虧。
一隻小狗不在話下,崔嫂放心。
我看低小虎了,第二天小虎就給我上眼藥,拼命往西邊掙,拉不住。小虎六歲多快七歲了,跟六十歲人差不多,論青春是比不過西村了,論力氣拽倒我很有可能,幸虧崔嫂老遠喊:小虎沒臉!不興去西村!
春季,我在山東家呆的時間久,跟幾個人面熟了,見面點頭或打招呼,這會兒見我拽著又瞎又瘸的小虎,有人憋不住話了。
老師,你好端端的人兒,喜歡狗子就整個高檔的健全的,小虎不配你呀。
老師,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一個美女、一隻醜狗,對比呀?王姐咧著大嘴樂。
我不介意我也樂:不帶這麼罵人的哈。再說了,人家小虎年輕那會兒可好看,選美冠軍呢。現在小虎也不醜,傷殘而已。
王姐指著我嘎嘎樂:老師、老師,你算完了,中毒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