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臺灣省陽明山,人們用鮮花正式送別瓊瑤女士。
瓊瑤走之前並未明確財產分配,關於10億版權,她的經紀人兼兒媳何琇瓊10個字回應:“嚴禁投機行為,遏制侵權。”
另一邊,由之子平雲執掌的皇冠集團,在瓊瑤走後一直沒有發聲,也不曾悼念。
沉默是震耳欲聾的回應。
半個世紀前兩個家庭的恩怨再次被熱議,確切說,根本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我看完林婉珍2018年出版的《往事浮光》,有一些感受想分享給你——
1、錢總是流向不缺錢的人,愛總是流向不缺愛的人,苦總是流向能吃苦的人。
2、一旦遇到大事,親子之情始終大於男女之情,極少數人例外。
3、輸贏永遠是變數,是非成敗轉頭空,很難斷言誰是最終贏家。人與人的爭鬥,是最沒有意義的事。
來聊聊。
林婉珍現在的身份是畫家。《往事浮光》開篇語氣淡淡的,卻綿裡藏針——
“我叫林婉珍,學生們喊我林老師,媒體稱呼我是平鑫濤的前妻。四十年前,我們簽下了一張小小的、十五公分見方的離婚證書,不久,「平太太」的稱謂就換成了另一個人。”
就算著作等身的瓊瑤,也得承認這幾句話的勁道。
兒子平雲作序,為母親背書:“這本書見證了母性的偉大,也或許可以被當作某種愛情醒世錄,更重要的,希望能為其他許許多多像我的母親一樣,付出一切卻逆來順受、默默隱忍的女性,說幾句話。”
哪裡是回憶錄,完全是一紙遲到五十年的討伐檄文。
林婉珍出身商人家庭,家境殷實,但父親分給她的垂憐實在不多。
早年父親帶著一家從福建老家去日本經商,幾年後返回上海,其間遭逢戰亂。大哥早年夭折,家裡沒了兒子,為了子嗣,父親迎娶了姨太太進門。
只要帶入當年林母的視角,就能立刻體會這個丈夫是多麼冷血無義——她失去了孩子,他卻在納妾。
這個大家庭子女多達15個,每天吃飯要分兩大桌才能坐下,母親身為大房管理著一切,照顧一家老小吃喝。
父親和姨太太病逝後,所有孩子由林母撫養長大,她一碗水端平,給親生女兒做一件旗袍,必定也給姨太太的女兒做一件。
林婉珍深受母親影響,從小到大非常隱忍,在意別人的評價,服從性很高,是典型的東亞女性。
▲2018年媒體報道
剛到上海入讀教會小學,班級換了教室,怎麼也找不到。她不會講上海話,說福建話別人又聽不懂,只能跑回家,家裡人不知情況,粗暴催她回去上學,她不申辯,站在校門口哭。
林婉珍聰明能幹,讀完中學跟姐姐去了臺灣省,考上了效益很好的臺肥公司,成了當時為數不多的職場女性,也跟平鑫濤成了同事。
她寄住姐姐家,姐夫每天都是日式早餐,她吃不慣,就帶一點剩米飯剩饅頭,在路邊攤上買一碗熱湯吃下。
姐姐搬家後路程很遠,她上班遲到,看著上司不悅的臉色,第二天就搬到了員工單身宿舍,這讓同住宿舍的平鑫濤有了更多機會接近她。
起初林婉珍看不上平鑫濤,她喜歡高個男生,而他身高一般,容貌尋常。
但平鑫濤非常執著。一個大雪天,當他的競爭者之一小心翼翼邀請林婉珍去看電影的時候,他已經直接買好了票,拉著她就走。這橋段,果然也很瓊瑤。
平鑫濤熱愛文學也極具野心,在臺肥做小職員期間,就立志辦一家雜誌社,這就是皇冠的雛形。
林婉珍成了他的一號員工,打理一應雜務,打包整理、處理訂單、給讀者回信,兼做會計,精打細算經營著初創時期的雜誌社。
三個孩子相繼出生長大,物質不富足的年代,林婉珍跑遍整個臺北,只為買到丈夫喜歡的醃冬筍,親手織毛衣讓孩子們穿得暖。
在兒子記憶裡,平鑫濤總是在姐弟三人熟睡以後才回家,孩子們早晨上學,他還在沉睡——像無數個家庭裡的爸爸。
雜誌社不斷壯大,吸引了很多作家,包括瓊瑤。
瓊瑤是單身媽媽,與第一任丈夫慶筠離婚後獨自帶著兒子,很不容易。林婉珍熱情招待這個有才華的年輕女子,瓊瑤的兒子陳中維跟平雲一樣大,都是三歲,經常一起玩。平鑫濤有次看見瓊瑤沒化妝,對妻子說“她沒有眉毛,好可怕啊!”
瓊瑤也不曾享受過父母足夠的愛。本名陳喆的她生在書香門第,卻是四個孩子中最不受寵的一個。戰亂逃亡途中,兩個弟弟丟了,父母絕望之下帶著她一起赴死,被河水淹沒的那一刻,瓊瑤尖叫起來。後來弟弟找回來了,父母依然偏心。
數學很差,考不上大學,愛上老師,灰心絕望試圖輕生,瓊瑤的少女時代一直是灰濛濛的。
▲曾經灰撲撲的瓊瑤,也是拼命工作“扶弟”的姐姐
比瓊瑤大11歲的平鑫濤,體現出的中年男性的強大,和被家庭生活盤出包漿的“人夫感”,想必是缺愛女孩十分渴望的特質。
等林婉珍意識到蛛絲馬跡的時候,瓊瑤已經租住在她家對面了。
平鑫濤在電話裡問瓊瑤,你在做什麼?瓊瑤說我在吃牛肉乾,要不要從電話裡送一點給你吃?
瓊瑤穿了一件錦緞上衣,上門來問平鑫濤好不好看,女傭看見莫名其妙:你穿新衣服,為什麼叫別人的老公看。
一天深夜平鑫濤沒有回家,林婉珍打電話給他的幾個朋友,包括瓊瑤。電話接通,她說:他在打麻將,不然你現在就到我這裡把他領走。
可是平鑫濤根本不打麻將。
這場婚外情被所有人反對,瓊瑤母親當面罵平鑫濤:你是有婦之夫,你只是想玩弄她,欺負她善良,她還能幫你賺錢,維持你的皇冠,你就是不安好心,想要人財兩得。
現在很多網友抱有相似觀點:平鑫濤為了把握住瓊瑤這棵搖錢樹,掌控她的感情,兩人相當於MCN機構和頭部主播的關係,直接結婚捆綁利益,因為這樣的女人很好哄,她只需要驚世駭俗的愛情就行了。或許到後來,他自己都忘記了最初的起心動念,還以為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吧。
瓊瑤想要結婚,一次開車去郊外,平鑫濤問“你一定要分手?”瓊瑤答覆“是”。
平鑫濤踩了剎車,讓她下車,並動手推她下去,之後猛踩油門開到懸崖邊。瓊瑤猛撲到引擎蓋上,車子停在懸崖盡頭。
這差點成了社會新聞的一刻在她的自傳裡很唯美,他倆對視“感覺有一百個世紀那麼長”。
但平鑫濤的自傳對這事隻字未提,只說他曾開車導致瓊瑤和妹妹都受傷了(當時她弟弟妹妹也在車內)。
林婉珍和平鑫濤的離婚極其漫長,她忍耐了16年,直到子女都長大。離婚協議書上籤完字之後的三年裡,平鑫濤還不肯去辦手續,每天依然凌晨回家白天出門,還會在“前妻”家吃飯,釋放出一種他仍然在這個家裡生活的印象。
手續徹底辦完又三年,瓊瑤終於等到了她想要的婚禮,平鑫濤和林婉珍從此陌路。
▲《新月格格》臺詞
從性格上說,林婉珍理性、務實,而平鑫濤浪漫、熱烈,確實與瓊瑤更像同一類人。
當年新婚之夜,平鑫濤在桌子上鋪了毯子,點上紅燭,燭蠟把毯子滴髒了。這毯子是林婉珍父親送她的禮物,她很捨不得,一直用手去摳,平鑫濤看了掃興至極。
林婉珍廚藝好,但對餐具陳設不甚講究。客戶到他家吃飯,看見裝魚用的是搪瓷餐具,調侃他:不會這麼窮吧。平鑫濤覺得很沒面子,林婉珍卻覺得搪瓷餐具很好呀,更結實。
末了她感嘆:我可能就是鑫濤眼中的搪瓷盤子,耐用,裝燙的、裝酸的、裝苦的、裝辣的都沒問題,怎麼用都不會破、不怕壞,而瓊瑤就是骨瓷,脆弱、易碎,需要小心呵護。
平鑫濤真就是這麼說的——她比較脆弱,而你比較堅強,所以我選擇了她。
果然言情小說的“誰弱我愛誰定律”百發百中。
可是瓊瑤真的弱嗎?當然不是。
她寫了66本書,改編成電影55部,電視劇34部,其中65本書的版權都曾歸屬皇冠,成為最重要的收入來源,讓皇冠從慘淡經營走到行業巔峰。但她從不插手皇冠的管理,連年會都不曾參加,她很清醒地知道這是平家的產業。
很多時候她累了不想寫,平鑫濤一直“雞”她,督促她不停的寫,像燃燒的煤炭支撐著呼嘯著的火車。
2017年平鑫濤病重,瓊瑤與平家子女為了救治問題發生矛盾,引發軒然大波,從此割席,瓊瑤拿走了自己在皇冠的全部小說版權。
她倆1980年購置的房產“可園”,被外界認為是平鑫濤為她築的愛巢,佔地600多平米,7層獨棟樓房加上一大片花園,青磚紅石,小橋流水。事實上,這幾乎花掉了當時他們全部的積蓄,瓊瑤哪裡是小嬌妻,分明是自己賺錢買豪宅的大女主。
▲“可園”俯瞰
如今,可園早已是危房,將用4~5年時間原址重建,改成14層高的電梯大廈,還會設瓊瑤故事館和咖啡館,成為城市記憶。
▲人們慕名去“可園”打卡尋訪
平鑫濤病逝後,瓊瑤離開了可園,搬進淡水的雙映樓,一層兩戶,她和兒子各住一戶。她明顯流露出“不如歸去”的倦意,這棟可以眺望大海的豪宅,對她來說終究只是晚年的一個寄身之所。
另一邊,撕掉了平太太標籤的林婉珍潛心水墨,一畫就是50年,畫風靈秀、清雅,多次獲獎、辦展,漸成大家氣象。
▲林婉珍作品
她跟同樣熱愛繪畫的醫院主任秘書王子平再婚,相伴二十多年,晚年王先生失智,她照顧左右,直到送他離世。
被問到前夫,她只說:原諒了。不多提一個字。
一切都在被時光改變。
據統計,瓊瑤和平鑫濤一起創辦的商業帝國估值超過100億。瓊瑤遺產保守估計在人民幣25億,其中遺產15億,版權費10億,且只要瓊瑤的書籍、影視還有人在看,就可以源源不斷創造財富。
感情歸感情,事業歸事業,瓊瑤從來不曾為感情輸掉事業。
最極致的戀愛腦,和最極致的事業腦,奇異地在她身上統一。
如果說平鑫濤是最大的受益者,他卻於2019年先走一步。在遺囑中他真正做到了——把愛都留給瓊瑤,把錢都留給子女。
許多網友忿忿不平,說瓊瑤半生都在為平家當搖錢樹。但如今受益最多的,還是她自己的兒子兒媳、兩個孫女。
至於將來的將來,誰又說得定呢?
只有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對此你怎麼看?評論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