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低空經濟賽道敲響警鐘
一家200億的獨角獸，破產了。
作為未來交通領域的先驅，飛行汽車一直承載著公眾對未來出行方式的無限遐想。然而，現實中的進展並不總是如人所願。在這一領域中，曾經被看作是行業領頭羊的Lilium公司，最近遭遇了重大挫折。
最近，這家被譽為飛行汽車行業的“”的公司宣佈，由於無法籌集到足夠的資金維持運營，已經向德國拜仁州的法院提交了破產申請。
令人意外的是，就在宣佈破產的前幾天，Lilium還對外宣稱實現了一項重大突破：成功啟動了全電動的Lilium Jet原型機。這一破產訊息的傳出，迅速在國際科技界引起了廣泛關注。畢竟，這是一家有著九年曆史、眾多知名投資者支援、累計融資超過百億人民幣的行業巨頭，其突然的崩潰無疑令人感到驚訝和遺憾。
自成立以來，Lilium已經籌集了約14.5億美元（約合103億元人民幣）的資金，其中是其主要的投資方之一。在Lilium過去的十多輪融資中，騰訊參與了至少七輪，並且在由騰訊領投的三輪融資中，為Lilium籌集了約5.7億美元（約合40億元人民幣）。
2020年，Lilium透過SPAC方式成功上市，市值一度高達100億美元（約合713億元人民幣）。然而，隨著破產的宣佈，其股價暴跌超過60%，市值縮水至不足1億美元，這一轉變令人唏噓不已。
9年的超級獨角獸
宣告破產
自2015年成立以來，Lilium在低空經濟領域尚未形成熱潮之時，便已經開始佈局。
憑藉其創新的“故事”和“概念”，Lilium迅速吸引了資本市場的目光，併成功獲得了歐洲知名投資機構Freigeist Capital的首輪種子資金。緊接著，在次年，Lilium又迅速完成了1070萬美元的A輪融資。這兩輪融資為Lilium的技術發展提供了堅實的資金基礎。2017年4月，Lilium宣佈其飛行器原型Lilium Jet成功完成了首次測試飛行。
隨著低空經濟概念的全面爆發，資本紛紛湧入這一領域，而作為行業的先行者和領導者，Lilium自然也獲得了更多的資金支援。
同年9月，Lilium完成了9000萬美元的B輪融資，該輪融資由騰訊領投。據悉，騰訊至少參與了Lilium的7輪融資，其中至少3輪是由騰訊領投，總投資額高達約5.7億美元（約40億元人民幣）。
資金的注入使得Lilium的產品得以提前問世。2019年，Lilium宣佈成功製造並試飛了世界上第一架全電動噴氣式五座飛機原型機。同年，Lilium又完成了超過2.4億美元的融資，估值達到10億美元，正式邁入獨角獸企業的行列。
Lilium的融資步伐並未就此停止。2021年，Lilium透過反向收購在納斯達克成功上市，估值達到33億美元（投資人累計提供14.5億美元），成為繼億航和Joby之後第三家在美國上市的電動航空企業，也被譽為“飛行汽車領域的一股”。
儘管獲得瞭如此多的投資，Lilium的創始人Daniel卻似乎陷入了賈躍亭式的困境，一直表示存在許多“挑戰”，需要更多資金來克服。因此，在2022年和2023年，Lilium又分別獲得了1.19億美元和2.92億美元的融資。
時間一年年過去，資金一輪輪投入，但Daniel仍然聲稱，只要再有一些資金支援，就能在2024年下半年實現首次載人飛行的目標。然而，資本市場的耐心是有限的，已經沒有機構願意相信Daniel Wiegand所描繪的宏偉藍圖。
今年，Lilium試圖從德國復興信貸銀行獲得約1億歐元的貸款，但由於德國聯邦政府拒絕提供擔保，這一努力宣告失敗。隨後，Lilium表示其子公司將根據德國法律申請破產。子公司的破產申請可能會導致Lilium最終從納斯達克全球精選市場退市，或被停牌。
實際上，Lilium的困境在之前公佈的中期財報中已有跡象。
今年上半年，Lilium的研發費用、一般和管理費用以及銷售費用分別為1.31億歐元（約10億元人民幣），0.49億歐元（約3.8億元人民幣），以及0.06億歐元（約0.48億元人民幣），與去年同期相比分別增長了55%，22.7%以及49%。由於缺乏商業化成果，Lilium沒有收入，主要依靠股東融資和貸款來維持運營。因此，Lilium整體虧損，今年上半年淨虧損了8694.9萬歐元（約6.7億元人民幣），上市後累計虧損近20億歐元（約153億元人民幣），融資所得的現金幾乎已經耗盡。
今年上半年，Lilium的經營活動現金流減少了1.59億歐元（約12.2億元人民幣），而投資和融資活動產生的現金流分別增加了0.81億歐元（約6.2億元人民幣）和1.05億歐元（約6.24億元人民幣）。
截至今年上半年末，Lilium的現金及現金等價物僅剩下1.09億歐元（約8.4億元人民幣），現金儲備已經到了危險的邊緣。
公司高層透露，Lilium的未來運營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能否成功獲得政府的可轉換貸款支援。自公司成立以來，Lilium一直面臨著持續的虧損和負的運營現金流，且預計這種狀況在未來一段時間內仍將持續。
基於當前的融資策略，Lilium迫切需要額外的資金注入以保持業務的連續性。然而，如果德國聯邦政府未能及時批准政府可轉換貸款的擔保，公司管理層可能不得不採取極端措施，包括大幅度削減成本、縮減業務規模，甚至可能面臨破產的風險。遺憾的是，這種最不希望看到的情況已經成為現實。由於聯邦政府的拒絕擔保，原本有望成為公司“生命線”的1億歐元貸款未能到位。
在10月24日的公告中，Lilium指出，公司目前所面臨的困境，主要歸咎於缺乏政府層面的有力支援。與此同時，其競爭對手在包括美國、法國、中國、巴西和英國在內的多個國家都獲得了資助和貸款，而德國的Volocopter和Lilium卻未能享受到同等的政府支援。
對於創始人Daniel Wiegand而言，他所有的感慨最終凝聚為一句話：如果能夠重新選擇，他不會選擇在德國創業。
對低空經濟行業敲響警鐘
低空經濟，這個概念指的是在1000米以下空域內，依託各類載人或無人航空器進行的低空飛行及相關服務和技術所構成的經濟體系。
這一體系涵蓋了無人機、直升機、電動垂直起降飛行器（eVTOL，即飛行汽車）、熱氣球等多種航空器，並在物流、農業、環保、城市建設、影視製作、應急救援等多個領域有著廣泛的應用。比如，一場使用無人機進行的航拍婚禮、無人機配送的外賣、或是無人機在農林植保中的低空作業，都是低空經濟的生動例項。
儘管目前對於低空經濟還沒有一個統一的定義，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一領域距離實現大規模商業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至今還沒有哪個國家能夠完全實現這一目標，整個行業目前正處於技術不斷革新和升級的階段。簡而言之，整個產業目前還處在一個需要大量資金投入的階段，這對參與者的融資能力是一個巨大的考驗。
Lilium的失敗，對於低空經濟領域的參與者來說，無疑是一個警鐘。
中國低空經濟聯盟的執行理事長羅軍曾指出，eVTOL的發展需要強大的技術支援和時間的積累，尤其是需要獲得民航部門的全面認證，並且還要經受市場的考驗。
Lilium的破產，外部原因是沒有得到足夠的當地支援，內部原因則是技術方面的不足。例如，Lilium使用的小型管道風扇在提供升力和推力時，能源效率較低，所需的功率大約是使用較大傾斜轉子的類似設計重量的兩倍。簡而言之，就是在起飛和降落階段，飛行器會消耗大量能源，嚴重影響電池的續航能力，續航里程和測試時間也都相對有限。2020年，Lilium的一架原型機在維修時起火，最終無法修復，飛行測試因此推遲，且至今未公佈起火原因。至今未能完成載人飛行測試，也是一個問題。
然而，與Lilium的破產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低空經濟領域的其他企業卻呈現出不同的融資狀態。
以空中計程車公司Joby為例，儘管同樣面臨鉅額虧損，其在2024年上半年的運營虧損高達2.9億美元，淨虧損為2.18億美元，而上年同期的淨虧損為4億美元。與Lilium不同的是，Joby得到了強有力的支援。不久前，豐田汽車和Joby宣佈，豐田將額外投資5億美元以支援Joby電動空中計程車的認證和商業生產，以實現兩家公司的空中交通願景。
在國內，今年6月，吉利旗下的沃飛長空宣佈完成了數億元的B輪融資，由策源資本領投，中科創星、華控資本等原股東繼續追投，創下了近兩年國內eVTOL行業單筆融資的最高紀錄。8月，電池巨頭寧德時代也投資了峰飛航空數億美元，計劃共同研發eVTOL航空電池。
在過去五年中，全國低空經濟產業企業共獲得了728次創投融資，公開融資金額的事件佔比達到了35.58%。
破產的破產，融資的融資。“冰火兩重天”的低空經濟正讓玩家們意識到，這似乎不僅僅是一個有錢就能玩的遊戲。
誠然，站在風口下，豬都能起飛。但是，“豬”也有飛到一半重重摔下的可能。
國家隊
支援低空經濟發展
當前的低空經濟領域與當年的新能源汽車產業頗為相似，兩者都是需要鉅額資金投入且盈利模式尚不明確的行業。
回顧過去，國內的新能源汽車製造商蔚來在2019年遭遇了嚴重的財務危機，一度瀕臨崩潰，甚至有媒體將蔚來創始人李斌評為“2019年最不幸的人”。
據早期報道，2020年初，蔚來汽車因融資困難，股價在美股市場一度跌至1美元的退市警戒線，公司面臨嚴峻的生存挑戰。
幸運的是，合肥市及時對蔚來進行救助，由多家合肥市國有企業組成的戰略投資者團隊向蔚來中國注資112.6億元人民幣，換取了蔚來中國24.1%的股份。得益於合肥市的資本注入，蔚來隨後實現了業績和股價的強勁反彈。
相比之下，Lilium似乎就是那個沒有得到類似合肥式救援的蔚來。
在10月24日的公告中，Lilium指出，公司目前困境的主要原因是“缺乏政府的有力支援”。
與Lilium的處境不同，隨著國內對低空空域管理政策的逐漸放寬，以及產業鏈的日趨成熟，國內的企業獲得了更廣闊的發展空間。
2024年的《政府工作報告》將低空經濟定位為經濟增長的新動力，為低空經濟的發展注入了信心。因此，2024年被視為低空經濟的起步之年。在這一年中，政策的頻繁出臺、各類低空飛行器的接連發布以及多地航線的開通，使得低空領域呈現出一派繁榮景象。
在政策的推動下，低空經濟已成為投資者眼中的熱門賽道。其中，響應政策號召的地方政府引導基金成為這一賽道中最活躍的投資力量。
截至目前，安徽、廣州、武漢、北京等多個省市已經啟動了低空經濟產業基金的設立，基金規模從10億元到200億元不等，貴陽、武漢和蘇州等地更是以基金叢集的方式設立了低空經濟產業基金。
以廣州為例，據調查，目前該市開發區、黃埔區已聚集了50多家涉及低空經濟的企業，覆蓋了產業鏈的各個環節，包括研發設計、原材料、零部件製造、整合、應用與服務等，年產值/營收規模約為130億元。此外，廣州還率先推出了“低空10條”產業扶持政策，釋出了低空經濟應用場景的典型案例和應用場景清單。
處在投資圈的人都明白，國資LP的出資無疑就是風向標。
在國資大舉押注低空經濟賽道的前提下，已經有大批投資人也開始將目光放到了該賽道內。今年以來，組團看低空經濟專案的投資人越來越多，過去專注於醫療、消費、半導體等其他賽道的投資人也將目光轉移到了低空經濟上。
受此影響，今年以來低空經濟的融資事件顯著增長，在2024年前6月，國內低空經濟領域已發生融資事件26起，其中超70%投融資專案投向無人機企業，包括無人機整機、系統及零部件製造商各個環節。
沃蘭特航空、小鵬匯天、沃飛長空、峰飛航空、星邏智慧、鴻鵬航空、特金智慧、時的科技、卓翼智慧等多家企業都是在今年收到融資的低空經濟企業。
另外，今年沃蘭特的A++++輪融資由北京機器人產業基金領投，京國瑞基金、首程資本、燕創集團參與投資。零重力飛機公司在今年完成的近億元A輪融資中，合肥高新區國有創投機構合肥高投作為領投方，科大矽谷引導基金、國華投資、蘊盛資本、紫峰資本跟投。這些案例都是由政府產業投資基金、政府引導基金的主導的低空經濟投資事件。有專業投資人表示，低空經濟強調的是整個低空空域開發和利用所帶來的綜合經濟效益，目前對領域內創業企業來說是難得的機遇，在國家政策的支援下，這一領域正成為熱點風口，其應用場景廣泛，市場潛力大，技術創新不斷等等優點，未來仍將具有光明前景。
總而言之，對於國內外低空經濟玩家們而言，都應該吸取Lilium破產的經驗教訓，更加註重技術創新與商業化落地的結合。一家公司的倒下，或許充滿了無奈，但也為後來者提供了寶貴經驗。中國的eVTOL要想飛得更遠，那在起飛時就要保持冷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