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龐華瑋 廣州報道
近期，在短影片、直播平臺上瘋狂發展的“直播炒股”帶出一支新股民軍團，同時也引發了一波投資亂象。
一場整頓風暴正在來臨。
據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瞭解，最近監管部門、相關平臺和證券投資諮詢機構等各方均開始著手對財經直播及短影片內容進行整頓。
目前已有不少大V賬號因“非法薦股”被封禁，同時，監管部門明確嚴禁直播薦股，要求進一步規範證券投資諮詢機構自媒體運營管理，加強自查自糾。
一位業內人士透露，部分三方財富平臺在這波行情中透過開設財經直播間，賺得盆滿缽滿，但近日有平臺排名前20的財經頭部直播間全部暫停直播，上述三方財富平臺也不能倖免。
另外，某第三方投顧公司近日暫停數字人直播。某頭部第三方投顧公司內部通知，釋出短影片不得提及任何的個股的名字和程式碼或者用暗號代替，不得公開提供任何市場預測以及投資建議。
與此同時，行業自查也正在進行中。
一家持牌投顧機構告訴記者，其所在區域的證監局上週也要求屬地證券諮詢機構進行自查，並要求諮詢機構提交過往直播、短影片素材等。
“直播炒股”眾生相
9月以來，A股市場火爆，大批股市新手湧入各大直播間，跟著大V號召集體買入、賣出股票。
財經博主們戲言，對於A股這一波牛市，主播們“功不可沒”。
有觀察人士估算，一個5萬人觀看的直播間，按照10%的轉化，有5000人買入，每人10萬元，合計資金就有5億元，可以抵上一個中等遊資，可拉漲停一隻中小盤股。這類財經主播們推薦的個股，原則上都屬於中小票，每天的成交額基本不超過10億元。
有人表示，某些平臺直播間有幾萬個財經主播，其中，平均場觀人數上萬的財經直播間有幾百個，不少財經直播間的粉絲數量在百萬以上，他們自帶巨大流量，引導了眾多新股民跟投。
比如，某5萬人同時線上的直播間，主播力推“華為半導體借殼雲南鍺業，股價將爆拉”，隨後公司股價接連暴漲，10月31日之後的6個交易日中，雲南鍺業有5個漲停板。
又比如，有直播間力推中馬傳動，該股當天上午就漲停。
這些主播煽動吹票直截了當。比如，“新手炒股賺錢買哪隻股票”“30號跟著我買的今天高開已經賺死”“開盤直接進某股票吧，我絕不可能誘導你們進來我出貨”等。
對此，格上基金產品總監崔波表示，短影片直播平臺薦股內容其實一直存在，但由於之前市場不景氣，所以關注量不大。然而，自從9月後A股市場出現明顯拉昇，導致“直播薦股”成了短影片熱門賽道。“主播”公開評論股市，給出具體的行業板塊甚至個股觀點，吸引受眾觀眾。
“當下‘直播薦股’行為，很多是為了博眼球和割韭菜。”崔波認為，這種行為應受到監管，同時投資者也應提高風控意識。
黑崎資本首席戰略官陳興文也指出，“直播薦股現象在網路平臺上愈演愈烈，主要是因為網際網路平臺的快速發展和使用者對於投資資訊的強烈需求。”
“一些財經主播或所謂的‘股神’透過直播平臺推薦股票，吸引觀眾關注並引導他們購買課程或軟體，形成了‘平臺吸粉—引流拉群—收費薦股’的產業鏈。”陳興文說。“這些直播薦股通常關注中小盤股票，因為這些股票的成交量較小，容易被大量買入的訂單影響價格，從而實現所謂的‘薦股效果’。”
陳興文認為，這種現象對A股市場的影響是多方面的，它更多是基於短期市場情緒和投機行為，這與長期價值投資的理念相悖。長期價值投資強調基於公司基本面的分析和長期持有，而直播薦股往往導致投資者追求短期利益，忽視了公司的內在價值和長期發展潛力，容易導致市場過度炒作，增加市場的波動性，不利於形成穩定和成熟的投資環境。
打擊“非法薦股”
儘管“直播薦股”客觀上給市場帶來了資金，但是在直播間流量變現成資金增量的過程中，隱藏了不少“灰色”產業鏈，比如誘導新手投資者“接盤”，直接薦股引發個股異動，誤導性營銷宣傳等問題。
一方面是部分沒有牌照的主播“非法薦股”，另一方面是部分拿著證券投資牌照的機構在打擦邊球。
一位曾參與直播相關工作的人士告訴記者，2010年至2016年期間，監管部門發放了大量證券投顧的牌照。證監會於2016年正式確認停發證券投顧牌照，目前市面上僅存84張。經過一系列整改和淘汰，目前投顧牌照僅剩80家，其中還有十幾家停業。理論上這些持牌機構的適格從業人員可以對投資人宣講股票。
根據業內人士的描述，直播間的主播們一般會在顯眼的位置對投顧執業編號、所屬公司以及風險提示，但是在營銷話術之下，引導加社群、私域營銷、賣課。
有個別的，會出現誘導新手投資者“接盤”、拉抬個股、誤導性營銷等現象。
一位業內人士介紹，直播薦股一般有兩條線運作，一條線是商業化條線，可以把客戶導流到私域，比如透過加QQ群聊等辦法，在群聊中薦股，並不一定是直接在直播間薦股。另一條線是普通的大V去直播，但這種直播卡得非常嚴。出事的主要是第一種模式。
10月11日，有平臺釋出關於打擊“非法薦股”等非法證券活動的處罰，其中提及的一個賬號，粉絲量900多萬。該號多次釋出非法薦股內容，煽動網民全倉買入特定股票，嚴重違法，已被無限期封禁。
監管風暴來襲
在“直播炒股”甚囂塵上之時，監管層的整頓也來了。
近日，深圳證監局向轄內證券投資諮詢機構發出通知，指出近期，行業內出現個別機構或個人利用自媒體違規薦股等違規行為，要求進一步規範轄區證券投資諮詢機構自媒體運營管理，一是全面管控自媒體賬號，對於公司認證賬號和員工開設的執業賬號全部納入公司統一管理，定期檢查和清理離職人員開設賬號和未使用的自媒體賬號。二是加強合規管理，對於公司管理賬號釋出內容和直播素材應事先進行合規稽核，直播過程中合規應有效監控和干預，嚴禁直播薦股。三是加強員工行為管理，禁止員工脫離公司管控，透過自媒體等方式私下開展證券投資諮詢業務，出現違規薦股或操縱市場行為。
同時，通知要求，各機構須對照相關法律法規要求，開展自媒體運營管理自查工作，並進行整改，並報送自查報告、公司員工資訊及自媒體賬號統計表。
有接近監管部門的人士表示，所謂的直播薦股可能涉嫌違法活動，然而現在查處的難度較大，原因是與以往相比，現在的非法薦股行為可能更加聚合，形成合謀，加大了查處難度。同時，資訊傳播太快。
但其指出，上個月監管部門處理了2起相關案件，採取了行政處罰。監管部門很重視，嚴厲打擊這類非法活動，以後會一直加強監管利用網際網路進行違法違規的活動；同時，加強對持牌機構的監管執法，和相關部門督促相關平臺；加強網路平臺監管，資質稽核；並會同司法機關加強對非法行為的打擊。
對此，崔波表示，要嚴查“直播薦股”“短影片分析盤面”等一系列的行為。他認為，這種自媒體的影響力和效果巨大，會讓很多新股民陷入泥潭。目前這種現象有所收斂，相關部門的整頓措施正在發揮作用。
對於“直播薦股”的整頓，崔波建議，首先，監管機構要制定相關直播內控框架，明確什麼可以，什麼不可以。同時要與各大直播平臺協定相關領域直播短影片條約，禁止不合規的行為出現，如出現則永久封禁，如是從業者，則吊銷從業合格證。其次，需要在每一條類似的影片直播中不斷提示相關風險，嚴查個人“帶節奏”事件，一切操作需按照合法、合規的處理方式，用正能量引導市場、行業以及觀眾和投資者。
而陳興文則建議，對於整頓直播薦股，監管部門應繼續加強對短影片平臺的監管，打擊非法薦股行為，並明確平臺責任，規範財經類內容的釋出。同時，平臺自身也需要改進演算法機制，避免過度放大市場情緒，減少對非法薦股行為的傳播。
此外，陳興文表示，提高投資者教育也非常重要，幫助投資者提高識別和防範非法薦股的能力，培養長期價值投資的理念。透過這些措施，可以淨化市場環境，保護投資者利益，促進市場的健康發展，為A股市場塑造一個更加成熟和穩定的長期價值投資環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