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99.99%的創業者都會經歷這一過程,你明知道努力的方向是對的,也知道需要長時間的投入才會有回報,但就是不知道這個過程要持續多久,還好我挺過去了。”在談到自己返鄉創業過程時康少見說。
2024年,是康少見離開騰訊的第五年,也是他返回家鄉創業,成為一位“新農人”的第五年。
17歲那年,他從恩施的大山深處走出,成為村裡第一位大學生。在北京工作17年後,他決定從大廠離開,重新回到故鄉開始創業。
從城市到鄉村,從大廠到茶園,從人人豔羨的“筆桿子”到朋友圈裡“賣茶葉的”,一路走來,被質疑過,也曾差點入不敷出,最窮的時候兜裡只剩下430元。親朋的擔憂,妻女的牽掛,創業的酸甜苦辣他逐一嚐遍。
2024年,他的事業有了突破,他的短影片和直播業務開始有了起色,直接帶動了產品的成交量。這一年,他的茶葉生產與銷售規模擴大了近6倍,但隨之而來的壓力也讓他倍感挑戰。
近年來,國家出臺了一系列政策以推動農村經濟發展。與此同時,各大平臺也加大對三農領域的流量支援,降低初級農產品的佣金比例,這讓康少見越發堅信當初自己的選擇,也讓他對未來充滿期待。
以下是康少見的自述:
返鄉創業並非一時衝動
2019年我辭職時,已經38歲了。很多人會好奇,為何我會選擇放棄那份看似體面又高薪的工作,其實,最大的原因是我希望在40歲之前,能夠擁有一份真正屬於自己的事業,而非僅僅服務於某家企業或某個平臺。
中年的困境,可能是從工作開始的,而非家庭。在騰訊工作那幾年,我鮮少能在晚上10點前回到家中。當時企業內部的業務架構調整頻繁,我們需要不斷適應變化,迅速找準方向並做出成績。其實那時我已隱約意識到現有工作的不確定性,隨著年齡的增長和薪酬的提升,對於企業來說,勞動成本一直在增加,那我們是否能一直做下去呢?所以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用兩三年的時間,將這份不確定是否有延續性的工作,變成一份自己可以掌控的、可延續性的工作。
當然,返鄉創業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後的選擇。
在騰訊任職期間,我負責內容平臺部,熟悉整個泛生活領域內容的引入跟內部分發工作,能清楚地看到平臺上各領域內容資料,其中三農內容深受歡迎,然而三農內容的創作者卻相對稀缺。恰好,我對農村很熟悉,又有多年內容創作領域的經驗和優勢,所以決定做三農領域內容。
既然和農村相關,那對我而言,環境最為熟悉、景緻最為優美、人際關係最為融洽、風俗人情最為親切的,莫過於我的家鄉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鶴峰縣走馬鎮。
不過,從最初回到故鄉從事三農領域內容創作,到創立自己的茶葉品牌,實屬偶然。
2020年春季,我在茶園勞作時,隨手拍攝了一張照片分享至朋友圈,未曾想“炸”出一圈朋友,他們在表達了對這種鄉間生活的嚮往後,“起鬨”讓我做點茶葉送給他們,我一統計,竟然有100多人想要,於是只能硬著頭皮學習如何做茶,就這樣開始了茶葉品牌創業之路。
我認為無論在哪個時代,一個產品要被人喜歡、被人使用,首先必須被看見。以前,大家可能會選擇好的地段、好的門鋪去開店,而在現在的內容電商時代,也是同樣的道理。
因而,在我的事業上了軌道之後,2024年,我將更多的精力放到了短影片內容創作和直播上,這是我2024年最大的改變。在短影片創作中,我既是導演,又是編劇,還是主演,甚至負責配音以及後期的剪輯與合成。當影片剪輯完成釋出後,我又化身為運營,每一條影片的釋出、每一條評論的回覆,都親力親為。
一般晚上時間,我都會用來直播。過去很多觀眾“吐槽”我不務正業,說別人每天都在直播,為什麼我隔一天直播一次,說你這個不行。所以從2024年11月開始,我的直播頻率從過去的每兩天一次調整為每天一次,時間大多在晚8點至10點,或晚7點至9點之間,每場直播約兩小時。
我的直播間氛圍很好,我主要在茶桌前和大家喝喝茶、聊聊天,和大家分享茶葉的原料來源、製作工藝和口感特點等,每次都有回答不完的問題,有時候大家還會在直播間裡和我開開玩笑。
現在直播的效果還不錯,場場均有兩三千人線上,銷售額最高的一場做到了30萬元,平日也穩定在兩三萬元。粗略一算,2024年營收700多萬元。
最窮的時候,只剩下430元
回鄉創業時,我已經離鄉多年,但是家鄉的很多人都記得我,尤其是村裡的老人們,他們知道我是誰,每當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會無條件信任我,對我伸出援手。
在我創業初期,還有一幫對我不離不棄的朋友們。他們最初是衝著我這個人來的,他們說,只要我做的東西不是太差,就一定會用我的產品,想要幫我一把,而當他們發現我的產品質量遠超預期時,就更信任我了。這份信任,讓我在創業初期最艱難的三年裡堅持了下來,也為我積累了一批寶貴的“種子使用者”。
更重要的是,我的家鄉恩施鶴峰縣,地處武陵山脈腹地,有茶園面積近40萬畝,其中90%的村莊70%的農戶種茶,是名副其實的產茶大縣。我所在的走馬鎮茶園總面積超過16萬畝,被譽為“湖北茶葉第一鎮”。由於茶園眾多,當地的茶產業鏈條十分完整,從採茶工人、製茶師傅,到茶葉包裝、運輸一應俱全,這也是我創業的底氣所在。
當然,創業意味著各種挑戰。創業初期,並非所有人都能認可你的選擇,有人肯定,也有人質疑。而剛開始的時候,我曾覺得在朋友圈發發廣告或推銷產品有些難為情。但後來我意識到,既然踏入了商業領域,就必須遵循其規則,讓自己的產品被別人看到,讓別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在創業的過程中,我發現如何開啟市場是我面臨的最大挑戰。因此,即便是在打造自己茶葉品牌的這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過三農領域內容創作。
為了做好內容,我每年在短影片上投入四五十萬元,包括購買拍攝裝置、支付裝修租金、人員工資以及拍攝所需的物料費用等。粗略一算,從2022年開始拍攝至今,我已經投入了約110萬元,這些錢大部分來自茶葉銷售的利潤,除了維持家庭生活的開支外,我幾乎把所有賺來的錢都投入了裡面。
然而,在長達兩年多的時間裡,我的影片播放量一直很低,鉅額的投入似乎看不到任何回報,就像個無底洞。最難的時候,我兜裡只剩下430元。那時,不僅要還房貸,賣出去的東西也沒有回款,真的特別煎熬,有時會半夜一個人坐在那兒喝茶發呆,然後拼命給自己打氣。
我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這種壓力,那時朋友問我怎麼樣,我會說都挺好,有時候做事情就憑一股氣,如果你對自己失去了信心,別人更難相信你,這口氣也就洩了。
可能99.99%的創業者都會經歷這一過程,你明知道努力的方向是對的,也知道需要長時間的投入才會有回報,但就是不知道這個過程要持續多久,而且每個人的投入能力是有限的,在曙光到來之前,如果你的錢花完了怎麼辦?很多人可能在錢花完、回報還沒到來之前就倒下了。還好我挺過去了。
希望能多陪伴家人
在創業過程中,我發現,過去鶴峰茶葉主要以大宗出口為主,利潤微薄,一斤幹茶只能掙一塊錢,一些鄉親滿足於現有收益,沒有想著去開拓更大的市場。這既有畏難情緒,也有他們滿足於現有收益的原因。
做了茶葉之後,我的茶葉基地由於按照較高標準去打理,雖然管護成本高了,但我給出的採收價格高於市場價,這樣,茶農一年也能多賺3萬元。我每年還會給家鄉的大姐們提供快遞打包的工作,讓她們每年額外多7萬元左右的收益。
我也在賣家鄉的鮮肉和臘肉,我和養殖戶們說,只要品質保證,我的收購價格永遠比市場上貴一塊錢。我粗略統計過,到現在為止,當地已有100多戶老百姓從和我的合作中受益。
在這個過程中,最讓我詫異的是,我得到了來自同行支援,他們說我為當地茶葉打響了品牌,給了他們信心和方向。這讓我意識到,我所做的事情不僅僅是為了自己,也在一定程度上對打造當地茶葉品牌起到了推動作用。
今年,我明顯感覺到國家對三農領域的這種支援力度越來越大。各大平臺企業,也在積極響應政策號召,給予流量傾斜、降低初級農產品佣金、最佳化服務等。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並喜愛鄉村文化和農產品,近年來,三農領域的博主、主播以及優質農產品逐漸受到更多人喜愛和關注。
種種利好下,2024年,我的茶葉產能和銷量擴大了6倍左右,雖然倉儲、物流、發貨等環節都會面臨新的壓力,但也讓我充滿鬥志與希望。在我看來,現在的生活和過去比可能更辛苦一些,但獲得感跟掌控感是不一樣的,現在的命運更多地掌握在自己手裡。
2025年,我沒有給自己設定具體的工作目標,比如銷售額要達到多少、短影片的平均播放量要多少,因為這些都有很多不確定性,但我希望產品滿意度能重新回到100%,雖然很難,但不妨礙這成為我的奮鬥目標。
這些年,由於創業,我對家庭一直深感虧欠。這5年間,我和家人一直處於兩地分居狀態。我回恩施的時候,孩子剛8歲,才上小學三年級,今年都上初一了。老二是在2023年出生的,但我的妻子整個生產期間我都沒法陪在身邊,她比我更難。
有一次,我在北京待了一週多,在我整理行李箱期間,我們家老大至少跟我說了五次“爸爸拜拜”。我出了門,她還會把門開啟,站在門口繼續跟我說“爸爸拜拜”。我知道,她很捨不得我離開。
我最感恩的是,這麼多年他們對我毫無怨言,他們知道,我是在為這個家庭奮鬥。尤其是我的妻子,她一直堅定站在我的身邊。
因此,2025年,我還有一個願望,就是在不是特別忙的那兩個季節,每個月能有一半的時間回北京陪伴我的家人。當然,我知道具體能不能實現還要看實際情況,現在很多時候,是事情推著我往前走。比如,2025年我們會推出新品恩施小土豆。2024年測試時,大家反饋都很好,所以今年村裡的老鄉們給我種了很多土豆,估計2025年夏天又會有一波銷售高峰,那可能又沒辦法回家了。
作者:陳淑蓮([email protected])
編輯:孫曉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