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大選臨近之際,美國聯邦政府和得克薩斯州因移民危機爆發了激烈的衝突。此前,由於大量移民越過美墨邊界從美國南部的得克薩斯州等地非法進入美國,得州州長格雷格·阿博特採取了修建邊境鐵絲網、派出國民警衛隊武力阻止移民入境等強硬政策。阿博特的做法和美國總統拜登所代表的聯邦政府意見相左,並且拒絕執行最高法院的判決,還調動國民警衛隊與聯邦執法部門對峙。
這其實事情並不大,因為議題的核心在於移民的處置,單獨得州這個議題不至於影響整體。之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州與聯邦意見相左乃至武裝對峙的事件,最後也平息了。
美國國家有著比較獨特的構造,美國粘合全國的是1787年頒佈的憲法,這也是現今世界上存續時間最長的資產階級憲法。雖然透過修正案進行了多次調整,但美國憲法在基本框架上延續性非常的強,與美國的自由民主體制確實相互共生。
而對於美國的中央-地方關係,準確的說是聯邦-州的關係,美國的處理方式有著自下而上的特徵。聯邦由州組成,聯邦為州提供保護和平定叛亂,相對於單一制國家,美國的州擁有較大的自治權。在美國立國之初,就有聯邦還是邦聯的爭論,最終聯邦黨人的理念勝出,為後來美國的發展奠定了足夠的組織架構。
南北戰爭是美國曆史上唯一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內戰,核心在於北方的工業經濟與南方的種植園經濟之間存在著越來越難以調和的矛盾。最終,北方以更強大的工業能力瓦解了南方不同的生產方式,組建起真正意義上的統一大市場,從而實現了19世紀下半葉的高速發展,並在20世紀中葉將美國送上了世界霸權國家的地位。南北戰爭後的美國,在既存憲法架構下實現了國內經濟的整合,形成了美國近代化發展的基本模式。
現在的美國國內矛盾很大,主要分裂在於20世紀70年代後期開始的新古典自由主義改革帶來的一系列問題。這一改革是美國作為霸權國家承擔大量國際義務、國內生產效率達到極限無法提高的情況下進行的,目標是提高美國霸權體系的效率,維持其霸權地位。新古典自由主義塑造了新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全球化浪潮出現本身就是美國對資本主義全球體系的深度控制,這確實大幅度釋放了效率,讓生產要素全球流動。加上冷戰結束蘇聯的倒臺,在蘇東地區的紅利讓新自由主義內在矛盾得到緩和,並再度釋放歷史紅利。
然而新自由主義秩序再好,美國社會本身也承受了巨大的成本。這種成本反映在很多方面,產業虛化、國家公共服務退出導致了中產階級大量返貧,而本土人口面對大量外來移民的強有力競爭,富裕階層則可以透過資產全球配置有效避稅拒絕承擔社會責任等等。這些問題最終都導致了美國社會趨於嚴重分裂。
所以,現在的美國國內矛盾與19世紀中葉非常不同。美國國內並不存在以州為邊界的割據政治能力,所以單純以州為單位的內戰根本不會出現。但是美國國內的矛盾蘊藏在大型城市-中小城鎮之間、鐵鏽帶與世界級大都市之間、在白人貧民社群少數族裔社群與富人社群之間。這種矛盾是分散的,且缺乏相互聯絡的。
因此邏輯上說,美國要打內戰的可能性不大,因為缺乏一個政治集團能夠組織動員新自由主義秩序的失利者來對抗建制派們。特朗普是目前最接近這一地位的人,因此也遭受到了建制派最嚴厲的阻擊。但是特朗普的問題在於他們缺乏一種理論指導,沒有思想只有經驗,這對於動員和組織效率是很不利的。另一方面,美國的建制派則缺乏改革能力,美國的憲政體制有效地保護了美國革命的成果,但是在拖延了國內矛盾爆發的同時幾乎鎖死了必要的革命所需要的基礎。移民事小,但改革茲事體大,卻又無從下手。改革對於一個當選兩年就開始考慮中期選舉的領導來說,太過遙遠了。
美國還會處在這種實質分裂而形式不分很長一段時間,但是內戰只能說風險有,然而還不急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