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上海科技青年35人引領計劃頒獎典禮 “上海青科協”微信公眾號 圖
“科學家”,曾是多少人在兒時課堂上脫口而出的夢想。如今,越來越多的青年剛及甚至未及而立之年,便躋身這一隊伍。青年科技人才,已然在各自的科研道路上嶄露頭角。
1月28日晚,第三屆“上海科技青年35人引領計劃”(簡稱“上海科技35U35”)頒獎典禮舉行,35位獲獎者以及15位提名獎獲得者名單正式揭曉。在世界科技前沿、經濟主戰場、國家重大需求、人民生命健康等戰略方向上,一批具有全球視野和創新影響力的青年科技工作者脫穎而出。
他們中間,年紀最輕的出生於1996年,還不能想象自己的“35歲”。稍稍年長的,也只是站在35歲的“門檻”,曾經海外求學,之後又學成回國。
“出去,就是為了回來。”35歲獲得這樣的榮譽,有人已經在思考,45歲時,能不能做得更好?
王洪澤(左一)指導學生團隊獲2023年中國國際大學生創新大賽上海市總冠軍。受訪者 供圖
前沿
上海交通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長聘副教授王洪澤是獲獎者之一,研究的是鐳射3D列印。早在2007年,王洪澤剛進入大學不久,便在學校的實驗室裡接觸到早期的3D列印技術。那時的機器效能很差,用的是樹脂材料,但這項技術呈現出的發展潛力深深地吸引到他。
“從那開始,我就堅定地選擇了這個方向。”王洪澤告訴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自己那時就有一個夢想——將來要用這個東西直接列印汽車、列印飛機、列印火箭。雖然這一夢想現在還未完全成為現實,但在部分重大裝備的零構件生產過程中,鐳射3D列印已經在承擔重要角色,甚至個別零件的生產已經替代了傳統工藝。
王洪澤表示,國產大飛機的發展任重道遠,而鐳射3D列印的研究就是面向國家重大需求,解決“卡脖子”難題。目前,這項技術的發展正從材料、工藝、裝置、結構等方面全面發力,“雖然難度很大,但我們必須往前去推。”
同濟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學院教授胡笳則在自動駕駛和智慧網聯汽車領域深耕多年。現階段,他的研究聚焦於自動駕駛的決策控制演算法,與特定業務聯絡較為緊密,為重慶的智慧公交和上海洋山港的自動化提供了決策規劃原型演算法。
面向未來,胡笳認為大趨勢還是要走向成長型的自動駕駛。企業同樣是自動駕駛技術發展的重要參與者,胡笳表示接下去的目標就是幫企業把資料利用好,把自動駕駛的可遷移性、泛化性和可解釋性再進一步強化。
“自動駕駛應該是一個緩步正向演進的過程,不會一蹴而就。它會透過不同的場景、不同的等級、不同的使用者一點點滲透,在未來的10到20年裡面,逐漸變成大家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胡笳說。
相較於“看得見摸得著”的鐳射3D列印和自動駕駛,段佳的研究則更微觀、更基礎。作為中國科學院上海藥物研究所的研究員,她專攻藥物靶標機制研究。近兩年裡,她攻克了GPCR偏向性訊號轉導機制的重大科學問題,成功建立穩定GPCR-G蛋白訊號轉導複合物的新方法。
這些研究成果對於臨床開發替代激素治療的小分子藥物具有重要意義,段佳也表示這是她努力的方向,希望能滿足更多實際需求。但與此同時,她也表示,科研也需要時間,“能不能做成,什麼時候能做成,並沒有準確的答案。”
同濟大學交通運輸工程學院教授胡笳 受訪者 供圖
海外
“把論文寫在祖國的大地上。”胡笳一直記著這句鞭策的話語。對於青年科技人才來說,海外求學是再正常不過的履歷,而學成歸國同樣是自然而然的選擇。
2017年回國前,胡笳曾在美國交通部聯邦公路局研究所任職三年,對美國智慧網聯功能的測試和評估有深入的瞭解和研究。彼時已然懷戀故土生活的他,也看到國內的科技發展正在提供一個快速上升的平臺,“又是祖國,又在上升,幹嘛不回來?”
回國後不久,透過同濟大學的平臺,胡笳很快和上汽集團建立了合作,推進智慧網聯汽車發展。胡笳回憶說,當時看來國內的科研環境越來越好,大家都在投入科研創新,希望在技術壁壘上打敗別人。歸國的科研人員也有很好的平臺和資助,同時面向一個巨大的市場。
“三五年之後我再到國外,提到上海嘉定智慧公交、洋山港智慧港口的落地,他們都是帶著羨慕的眼光和我們交流的。”說起這段往事,胡笳不乏自豪的意味。
王洪澤比胡笳的海外經歷更豐富些,日本、加拿大、英國都曾是求學之地。憶起歸國,他直言不需要什麼契機。“我們做研究的初心就是讓3D列印技術在國內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這也是我出去的目的。出去,就是為了回來。”王洪澤說。
多個海外一流實驗室的工作經歷,也讓王洪澤有機會參與3D列印領域前沿難題的攻關,透過跨文化的國際合作推動了藍鐳射3D列印等技術的突破。結合自身的科研經驗和國內的迫切需求,王洪澤2019年回國後在上海交大組建起“結構-功能一體化金屬3D列印”的實驗室。四年來,實驗室發展可謂順利,技術成果在商飛、商發、航天八院、華為等企業單位鋪開應用。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海外經歷是科研必需嗎?所謂的“土博士”,就應當被放在鄙視鏈的後端嗎?段佳以親身經歷提供了另一個樣本。她從武漢大學畢業,隨後進入中國科學院上海藥物研究所攻讀博士,如今是所內最年輕的PI(獨立課題組長)。沒有海外留學經歷的她,在科研道路上同樣碩果累累。
2022年,段佳參評被譽為華人生命科學領域在讀博士最高獎項的“吳瑞獎學金”,答辯時面對來自全球各地的教授。她清楚記得評委給出的評價是和在美國培養的優秀博士沒有能力上的區別,在課題開展和寫作等方面都能做到相對獨立。最終,段佳以綜合成績第一的成績順利斬獲“吳瑞獎學金”。
是否要出國求學,還是因人而異,重要的是具備獨立開展課題研究的能力。“當然如果不談科研,從生活的角度來說,體驗一下不同的文化還是挺好的。”段佳補充道。
中國科學院上海藥物研究所研究員段佳 受訪者 供圖
35歲
“U35”,顧名思義,是指獲獎者年齡不超過35歲。從年齡的角度來看,此次的獲獎名單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是出生於1996年的段佳。
剛上大學選擇藥學專業時,段佳就決定了“以後要讀博士,要做科研”。她形容自己性格內向,喜歡安靜地做事,也很喜歡做科研的氛圍和感覺,覺得其他工作或許並不適合自己。沿著自己的想法,段佳一路走到了現在——從進入中國科學院上海藥物研究所讀博,到以第一作者在《Nature》發表論文,到從助理研究員一躍成為研究員,再到27歲成為所內最年輕的PI。
“最年輕”的標籤,既是榮譽也是壓力。段佳很清楚它所帶來的兩面性:“獎項是對過去成果的認可,也是一種激勵。但同樣,我被更多的人認識和了解,就肯定會希望不要讓看好自己的人失望。”
對於未來,段佳還不能想象自己的“35歲”,也無法預料十年後自己會在做什麼。在科研的道路上,她明白一個問題解決了就會有新的問題,並且還會不斷產生更大的問題。在這個過程中,有一天或許會突然開啟一扇新的大門,邂逅意外的收穫,然後成為進一步探索的基礎。
站在領獎臺上,35歲的胡笳也有類似的感受。對學者而言,胡笳認為重要的是兩件事情——“獲得更多的資源”和“對得起這些資源”。獎項作為一種認可,對於胡笳接下去做更多自己想做的科研有極大的正向作用。在35歲的門檻上,踩著最後的節點獲獎,胡笳也並未特別關注年齡,更多的是感到“榮幸”,覺得要“認認真真做事”。
在2022年,33歲的王洪澤曾入選《麻省理工科技評論》“35歲以下科技創新35人”。因此今年的他不像當時那麼情緒激動,而是更多地把上海U35視為一種鞭策,將目光投向自己的45歲,思考未來5到10年裡整個團隊的發展方向。
“35歲拿到這些榮譽,將來別人會帶著更高的要求來看待我的成果。當我45歲的時候,能不能做得更好?”王洪澤說,有著這樣的鞭策,他相信自己能把技術儘可能地用到更多的地方,推動技術的工業化落地。
心無旁騖,把該做的事認真做好,幾乎是這些青年科學家的共識。科研的路要一步步走,段佳並不想設定具體目標,只要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同時享受科研的過程。她說:“只有去做了才知道,沒做之前設想的和最後的結果肯定不一樣,否則怎麼叫科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