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小羅
我第一次認識黑燈,是在B站無意間刷到他的脫口秀專場。你很少能有機會以這樣的方式認識一個脫口秀演員,因為積累足以撐起個人專場演出的人本就鳳毛麟角,更何況在碎片化時代,不到10分鐘的演出切片更容易在網上流傳,1個多小時的長影片反而鮮有人問津。
在這場名為《你誰啊》的專場演出開頭,黑燈先是調侃了一下自己的形象,然後向觀眾們表明了自己的盲人身份——雖然他留爆炸頭、戴墨鏡,但並不是個Rapper,鳥巢般的捲髮是天生的,墨鏡則是起到保護的作用,讓背後那雙僅剩0.02視力的眼睛免受強光之苦。
黑燈的脫口秀專場《你誰啊》
這場演出充斥著大量盲人視角的“地獄笑話”,笑點高度密集,過程中讓人幾度笑出眼淚。這裡的“笑出眼淚”並非修辭,也不是出於任何意義的同情,只是單純地被幽默打動後最直接的生理反應。
在我看來,看黑燈演出,你不會覺得視力缺失是一種缺陷,反而像是某種“超能力”的來源。演出中,他給觀眾們展示了超乎常人的聽力:用4倍速給觀眾們放了10個字,在場的300多人裡最多隻聽出了2個字,而黑燈日常聽東西用的是8倍速。
靈敏的聽覺使得黑燈透過聽力接收資訊的速度,甚至快過很多人閱讀的速度。某次他和朋友去玩劇本殺,聽完自己的劇本時,其他人都只讀完了一半。更誇張的是,他還曾透過兩個同事敲打鍵盤聊天的節奏以及收到訊息後的反應,聽出一場辦公室戀情正在悄悄萌芽……
敏銳的感官還不是全部,獨特的生活經歷和觀察事物的角度,讓黑燈的脫口秀自成一派,有著很強的辨識度。
在他的調侃中,一些刻板印象被解構,顯示出荒誕的面相。比如說,人們天然認為殘障人士需要幫助,但實際生活中真正面對他們時,往往顯得笨拙和手足無措,以至於造成一些“好心幫倒忙”的尷尬局面。黑燈就有過很多這樣的遭遇,比如他本就習慣了獨自坐地鐵,卻有“好心人”偏要過來攙扶,反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有一次,在黑燈拒絕類似的幫助時,卻得到了對方一句“要強”的評價。這令他很不開心,在他看來,拒絕不需要的幫助和所謂的“要強”完全是兩碼事。正因如此,相比與這些“好心人”相處,反而是“沒心沒肺”的脫口秀演員們讓他感到舒適,以幽默的形式展現出的、沒有惡意的冒犯,往往比自以為是的好意更不讓人反感。
我後來看了一個黑燈的訪談,主持人略帶小心地問了一個問題:“你介意別人對你的同情嗎?”黑燈反問:“為什麼要同情我呢?”他認為他所遇到的困難,不過是每個人都會遇到的眾多困難中的一種而已,而所謂的“正常”與“異常”也是一種過於簡化的敘事框架——就比如姚明,在傳統的社會中,他可能會因為身高的“異常”而被視為另類,但在一個健全發達的社會中,他能找到併發揮自己的特長。
特長也會帶來不便
黑燈也在訪談中分享了自己打遊戲的經歷。比較遺憾的是,因為視力衰退,他現在很少玩遊戲了,但這讓我想起了之前看一位盲人通關《只狼》的影片,異於常人的聽力反倒使他在招架敵人時無比精準。
希望在未來,“另類”的人們找到自己獨特的位置,能成為一件越來越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