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文雨,編輯:小市妹
繼一眾金融大佬相繼倒臺,“海銀系”老闆韓宏偉也有些挺不住了。
作為許家印的同鄉及好友,他的企業規模雖然無法和相提並論,但玩法和手段卻一點也不遜色。
【刀頭上舔血】
坐落於上海陸家嘴核心區,海銀財富在國內財富管理領域一度僅次於中植系和諾亞,其控股股東海銀控股則是內地第二家赴美上市的第三方財富管理公司。截至2023年上半年,海銀財富在全國91個城市擁有185個財富管理中心,15.3萬名客戶,4.66萬名活躍客戶。
2023年12月,一紙延期兌付公告宣告海銀財富正式爆雷,直到現在,這筆爛賬仍然沒能給出具體的解決方案。有訊息稱韓宏偉將以個人資產進行兜底,但其資產體量能否覆蓋如此龐大的客戶規模仍然是一個未知數。
到今天這一步,事雖未蓋棺,但人已基本定論,財富帝國大廈將傾,韓宏偉的商業生命也走向盡頭。令人唏噓但並不意外,敗局在多年前其實就已埋下伏筆。
海銀財富之前的大多數產品都是地產專案,據海銀控股財報,2018-2020財年,海銀財富主營業務財富管理收入分別為人民幣10.82億、10.62億、11.83億,其中私募房地產產品收入8.05億、8.38億、10.51億,佔比分別高達74.4%、78.9%、88.8%。
儘管過去三年公司顯著降低了地產專案的佔比,但曾經欠的債卻是剛性的,而且這幾年房地產業務的收益率顯然無法覆蓋給予客戶的回報率。事實上,當初恒大爆雷後,海銀財富理論上就應該停止兌付,但公司還是選擇剛兌,這種看似有擔當的做法實則為後來埋下了更大的隱患。
剛兌的基礎是海銀財富採取了資金池模式,而非專案專款專用。當某個專案出現逾期,可以從其他地方挪用資金,拆東牆補西牆,而資金是需要支付成本的。在底層標的資產收益率每況愈下的背景下,每一次補窟窿都意味著給未來挖了一個更大的坑,演變到最後,就成了一個類似“龐氏騙局”的遊戲,繼續玩下去的前提是必須有源源不斷的資金進場。
資料顯示,2019年海銀財富有134家分支機構,到2023年上半年達到185家,2021年活躍客戶數只有3.5萬,到2023財年已達到4.66萬。
運營規模滾的越大,資金缺口就越大。2018年以前,海銀財富的運營還是相對規範的,每一個產品都有與其對應的底層資產,後來就完全不管不顧了。
韓宏偉是上海市河南商會會長,許家印是廣東省河南商會的會長,兩人不僅私交甚好,在生意上也互相幫襯。據鳳凰網《風暴眼》報道,當年海銀財富透過發行產品為恒大明面上募了28億,但海銀財富實際上以恒大相關專案的名義總共募了130億,超募100多億。
曾有在海銀財富工作過的人透露,2018年海銀財富發生延兌時他就嘗試追蹤一些產品的底層協議,發現很多都存在重募嫌疑,其中有一個地產專案底層資產是5億應收賬款,海銀至少對其發了兩期募資產品。
資金最緊張的時候,海銀財富只能選擇過橋資金救急,利息動不動就20%以上,有些甚至是砍頭息,即1個億的過橋資金到手只有8000萬。
做企業有時就像開車,如果大家都能遵守交通規則,那麼交通風險完全可以限制在一個可控範圍內。偏偏有人喜歡闖紅燈,在高速上撿鋼鏰,最終走向窮途末路也就沒什麼可奇怪的了。
你的來路決定了你的出路,每個人最終的結局都是自己應得的。
【常在河邊走】
韓氏資本集團有兩條線,一條是韓宏偉的“海銀系”,另一條是他兒子韓嘯控制的“五牛系”。十年前的那場A股大牛市,父子二人就已經開始在資本市場興風作浪
2013年4月-6月,韓嘯一路狂買天目藥業,在短時間內持股便達到5%。一直持有到2014年第四季度才開始減持,並於2015年一季報中正式退出天目藥業前十大股東。按照當時股價粗略計算,這筆操作的收益率至少有50%。
幾乎同一時間,韓宏偉也在指揮豫商集團狙擊東方銀星。
2013年5月-8月,豫商集團對東方銀星四度舉牌,持股很快達到20%。東方銀星當時的第一大股東銀星集團只能被迫應戰,到2014年10月,銀星集團與豫商集團都同時持有東方銀星29.9999%的股份,達到要約收購線。為了爭奪控制權,雙方劍拔弩張、各顯其能,經偵和法院悉數出動。
最終,重慶市公安局對豫商集團以涉嫌洩露內幕資訊罪立案偵查,韓宏偉被監管懲罰三年內不得收購上市公司。
韓嘯也沒能全身而退。
2015年,網際網路金融燥熱無比,多倫股份的實控人鮮言為蹭概念直接將公司更名為“匹凸匹”(諧音P2P),隨即便斬獲六個漲停板,成為當時資本市場的一個奇景。韓嘯聞訊而來,高調掃貨,透過五牛基金在二級市場上持續買入“匹凸匹”,並最終從鮮言手中拿到控制權。
結果卻偷雞不成蝕把米,始作俑者鮮言和推波助瀾的韓嘯都沒善終。其中鮮言因操縱股價被證監會罰沒34.7億,金額在證監會罰單史上都排得上號。五牛基金則被上海證監局認定在收購“匹凸匹”的過程中存在內幕交易,其中韓嘯作為五牛基金法定代表人、董事長和實控人,是內幕資訊所涉收購事項的主要決策者。
股市只是其中一個來錢的地方,巔峰時,整個韓家的金融版圖中涵蓋上千家公司,覆蓋基金、財富管理、互金平臺、小貸、擔保、租賃、典當行等金融系統的幾乎所有毛細血管,其中很多業務都是違規運轉。
海銀會曾是“海銀系”旗下的核心P2P平臺,早在2017年,該平臺就被媒體報道出存在無視互金平臺限額令、涉嫌關聯交易、超額髮標等諸多違規行為。
每個人的來路決定了各自的出路,一條道走到黑才是人生常態。但時代的底層邏輯總在不斷變化,也因此,穿越週期是難的,大多數人最後都難逃被思維和認知慣性套牢的命運——不是人不行了,是天變了。
【時代的棄兒】
翻開韓宏偉早期的履歷,是那個時代發跡的企業家的標準範本。
1965年,韓宏偉出生於河南永城,18歲入伍,20歲從部隊復員,被分配到一個國有企業工作。兩年後,不甘平庸的韓宏偉選擇下海,拿著借來的1萬元辦了一家鋼材經營部。
2004年以前,韓宏偉始終在河南發展,期間他先後做過汽車修理廠、汽車貿易和汽車租賃;投資建設了鄭州億眾汽車中心批發市場,兼併鄭州煉油廠,並以此為基礎組建了億眾企業(集團)有限公司;投資醫療健康產業,參與一些醫院、醫藥企業的資源整合專案。
2004年是韓宏偉人生的重要轉折點,他走出中原大地,轉投風雲際會的上海灘,聯合一批在滬的豫籍企業家成立了上海市河南商會(國內第一家異地河南商會),豫商集團便是以此商會為基礎建立的。來到一個新的地方,結識了一批新的人,見識了一些新的天地,韓宏偉的思想飛速變化著,金融中心的天時、地利與人和更是讓他嚐到了依靠資本運作來擴張的甜頭,最終越走越遠。
這不是一個人的宿命,而是一群人共同的人生劇本。
在中國企業界,“60後”這代人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再往前的人守規矩,做事小心謹慎;再往後的人懂分寸,知道有所為有所不為,唯獨“60後”,是徹底放飛的一代。他們一進入社會幾乎就趕上了歷史性的經濟大週期,由此形成了一種經濟永遠會大踏步前進,接著奏樂接著舞的錯覺;野蠻生長的特殊時代背景又培養了他們膽大妄為的行事風格,只講利害,不講原則。更關鍵的,一次次的成功與死裡逃生強化了上述認知,讓他們活在過去的社會邏輯中根本走不出來。
試想一下,如果韓宏偉能在法律日趨完善、監管不斷收緊的情況下及時踩一腳剎車,轉變經營思路;如果能在經濟週期已明顯進入調整期時果斷止損,把該出清的風險及時出清,而不是死撐硬抗不認栽,那麼最終的結果大機率不是今天這般慘烈。
但是,即便重新來過,恐怕大多數人的結局依然如舊,因為貪婪、僥倖、虛榮的人性三原色是永恆的。換作你我,面對如此眾多賺大錢的機會,誰又能百分百保證不為所動呢?
也因此,我們始終有個觀點,對於很多企業家,不能單純從道德層面下結論。
恐怕少有人知道,韓宏偉也做過很多利國、利民、利社會的事情。創業初期,韓宏偉就自掏腰包以先行墊付的方式為老家葛店村的村民購進200輛解放車,帶領農民一起致富,後來他甚至拿到了“助力鄉村振興的優秀企業家”的榮譽;軍人出身的他對服務退役軍人就業創業也極為熱心,要錢給錢,要資源給資源;藉助上海市河南商會這塊牌子,韓宏偉為河南與上海架起了一座通商橋樑,多年來幫助河南省接洽招商引資規模達6600億元。
在辦公室最顯眼的地方,韓宏偉特地懸掛起一幅書法作品,上面赫然寫著“俯仰無愧”4個大字,他說這是自己的人生信條,也是作為一個創業者的經營之道。
或許他真是這麼想的,曾經也的確做到過,但現在,這成了對他最好的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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