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來的終究到來。
1月29日,已七度延遲的中國恒大清盤聆訊終於如期在香港法院舉行。當天,中國恒大被香港法院下達清盤令。而在隨後召開的規管令聽證會上,同步任命安邁顧問有限公司兩位董事總經理黃詠詩、杜艾迪(Edward Simon Middleton)為中國恒大的清盤人。
與此同時,中國恒大已站在退市邊緣。當天在港股上市的三家公司,中國恒大、恒大物業和恒大汽車盤中宣佈停牌。停牌前,中國恒大報0.163港元/股,跌幅20.87%;恒大物業報0.39港元/股,跌幅2.5%;恒大汽車報0.229港元/股,跌幅18.21%。
不過,恒大的命運暫未就此而畫上終止符。
覆盤
對所有人來說,恒大清盤的結果是在預期當中。
在當天的清盤聆訊會上,法官陳靜芬明確提及,用了一年半時間,恒大集團債務重組計劃仍然毫無推進。這也是其此前“拒絕”繼續為中國恒大延遲清盤聆訊召開的主要原因。
2022年6月24日,佳盛環球向香港法院提出對恒大的清盤呈請,涉及債權金額為約8.625億港元。
此後,恒大加速推動債務重組程序,以期避免清盤。2023年3月,恒大提出了債務重組方案,並在同年4月與部分債權人簽訂了重組支援協議。不過在2023年9月底、10月初,隨著恒大地產、許家印先後被查,中國恒大無法滿足新票據的發行資格,導致前期各方一直推進的重組方案無法落實。
多重因素影響之下,2023年12月15日,恒大公告稱,於2023年4月3日簽訂的每一份重組支援協議的期限已到期,且並無被延長。
在去年12月底的清盤聆訊前,中國恒大曾在最後一刻提出債務重組方案。據報道,這份方案包括將境外債權人持有的部分債務轉換為公司和兩家香港上市子公司的股權,並以境外資產支援的不可交易“憑證”償還剩餘債務。
不過,當時法官陳靜芬明確指出,該份新重組方案“沒有更多實質性內容”。市場亦認為,債權人不太可能接受恒大的新方案。此後,恒大的債務重組也無更多進展。
市場猜測,中國恒大本次清盤令生效,或與新的申請人入局有關。
在本次清盤聆訊召開前夕,就有訊息傳出,一個由主要海外債券持有者組成的特別小組,計劃加入清盤呈請,這個臨時債權人小組共持有超過20億美元恒大及其擔保的離岸票據。業內律師表示,此舉增加了法院立即下達清盤令的機率。
恒大律師當天在陳詞時提出,目標是不遲於3月提出新的重組條款,新計劃將A類及C類債權人分成兩個計劃。
然而,代表恒大持有人特別團體顧問(AHG)凱易律師事務所(Kirkland & Ellis LLP)合夥人孫亦瓏表示,週末協議破裂的最大原因是應計索賠依據,他指,恒大的立場是,所有C類和A類債權人都應按照全額應計基礎處理。
他解釋,這意味著,無論他們在境內擁有什麼債權,也無論他們能夠實現多少價值,他們都可以在香港清盤或香港計劃中就其債權的全部價值提出索賠,這對於A級債權人來說是不可接受的,因為這基本上意味著他們得到的份額更少,或者少於他們應得的。
最終,在1月29日的清盤聆訊上,中國恒大的清盤命運由香港法院“一錘定音”。
法官陳靜芬提到,由法院將公司清盤,會更能保障債權人的利益,讓獨立清盤人接管公司,保障及儲存公司的資產,並在認為適當的情況下檢討及制訂重整計劃。
另一方面,根據去年德勤(Deloitte)的分析,一旦恒大最終被清盤,債權人獲得的回收率僅為3.4%。此外,去年9月,許家印涉嫌“非法犯罪”而接受調查。鑑於這一狀況,債權人目前預計回收率將低於3%。這亦或會促使獨立清盤人重新推動重整計劃的制定和實施。
事實上,公司在被法院清盤後提出及執行債務償還安排的情況並不鮮見,事實上,就該公司而言,此舉的另一個好處是使該公司不受許家印的控制,這一直是阻止公司發行新債務工具或新股的監管障礙之一。
杜艾迪亦表示,其團隊會全力保持集團的業務能夠持續運作,首要任務是儘可能保留、重組或者繼續營運恒大的業務。其會有系統地保留恒大的價值,從而增加債權人及其他權益人在當中可以獲得還款的機會。
尾聲
在被頒令清盤後,恒大集團執行總裁肖恩也迅速做出回應並指,對於此次境外清盤呈請,集團和中國恒大已盡全力抗辯。
“今天法院的裁決結果和我們的初衷相悖,對此我們只能表示已盡全力、非常遺憾。”其稱,接下來將穩步推進集團業務正常經營,並積極與清盤人溝通,依法配合清盤人履行相關程式,根據國際慣例、市場規則推進債務化解等工作。將穩步推進保交樓等重點工作。
據稱,恒大可以對清盤令提出上訴,但清算程式將在上訴期間繼續進行。而在清盤令頒佈後,市場最為關注的,莫過於恒大的資產將如何處理。
根據2021年高院和香港就簽署的《關於內地與香港特別行政區法院相互認可和協助破產程式的會談紀要》,香港的清盤人可向內地法院申請認可在香港的清盤程式,而內地破產管理人也可向香港高等法院申請認可在內地的破產程式。
此後,根據雙方達成的共識,最高人民法院制定了《關於開展認可和協助香港特別行政區破產程式試點工作的意見》。其中規定了香港的清盤人可向三個試點城市(上海、深圳、廈門)當地法院申請認可及協助,但要求:(1)債務人利益中心(通常為註冊地)在香港;(2)債務人主要資產在試點中心;(3)香港的程式必須是強制清盤、自動清盤或者債務重組。
分析指出,儘管恒大在上述三個試點城市的資產並不少,其中在深圳就擁有大量的城市更新專案,但考慮到恒大當前的專案業態,在該三個城市中有可處置優質資產的可能性並不高,而且還有保交樓在前,因而債權人能選擇的資產並不多。
此外,由於這次法院頒佈的境外清盤令所涉主體為“中國恒大”。而“中國恒大”僅為恒大集團的香港上市公司,彼時,恒大集團為了實現上市計劃,採用了紅籌結構,即把中國公司借殼境外上市,“中國恒大”正是恒大集團在開曼群島註冊的“殼”公司,因此,在“中國恒大”下,並不存在太多實體業務。
肖恩亦在回應中明確指出,目前恒大集團及其他作為獨立法人主體的境內外子公司管理運營體系保持不變。因此有業內人士指出,“中國恒大”的清盤只是令恒大集團失去了在港的上市地位,對境內資產的影響有限。
黃詠詩同樣強調,高等法院頒令的清盤令只是針對母公司中國恒大集團,清盤人不會對集團旗下的附屬公司的運作造成直接影響,特別是中國內地營運的附屬公司,是不會受到該清盤的影響,安邁希望與恒大現有的管理層合作,達成解決方案,儘可能減少對所有利益持份者的進一步影響。
儘管如此,但無可否認,恒大已走到最後的尾聲。
雖然恒大仍在積極化債,但龐大的債務仍猶如無底洞。據中國恒大財報資料,截至2023年6月底,中國恒大總負債2.39萬億元、總資產1.74萬億元,淨資產為-6442億元,已嚴重資不抵債,2022年淨虧損1059億元。
1月25日晚間,中國恒大披露,旗下附屬公司恒大地產集團粵東有限公司,以1.376億元的總代價出售汕頭市恆明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65%權益。中國恒大表示,此次轉讓完成後,受讓方將承接對專案公司及該專案的開發建設,全力推進該專案的復工復產,確保實現“保交樓、保民生、保穩定”目標。
如今,“保交樓”已成為恒大集團唯一的“歷史任務”。據市場統計,至2021年爆雷時,恒大共有150萬套房源待交付,其中2022年交付了約30萬套,2023年上半年交付了約24萬套。當150萬套房源交付完畢,“恒大”也就從此消散於歷史長河中。
對中國房地產而言,曾經的“第一房企”恒大最終走向衰敗,也意味著過往無序高速擴張的時代已正式宣告結束。
這場關於房地產市場的“大浪淘沙”仍在持續,還有多少類似恒大的危險企業即將倒下尚不得而知,但最終留下來的,必然是長期穩健經營的健康企業,這也是房地產行業新發展模式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