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王雅潔 王好運一家在大年初一（2月10日）來了場說走就走的旅程。當天，一家人自駕抵達海南島，在遊玩兩天後，當大年初三（2月12日）返程時，王好運開啟官方船票網站，發現一直到3月2日，都沒有他能購買的新能源“小車及隨車人員”船票。
他也跟風在港口睡過兩晚，寄望會不會開通現場售票，還曾考慮過飛離海南島，但發現返程機票價格一路上漲超萬元後，比較了一下工資和出島費用，他徹底放棄，帶著家人找了一家民宿，住了下來。
“不準備準時返工了”，王好運說。
在王好運抵達海南島的那天，海南島出島港口已經爆滿。
2024年2月16日—17日，海南迎來了集中返程高峰，疊加大霧影響，為這趟返程之旅增加了難度，一張從三亞返航的機票超過萬元，港口也人滿為患。
海口市交通運輸和港航管理局2月17日提示，截至當天13時，當日預約出島小車總數約2萬輛，已運送出島約9750輛（其中12時至13時運送了750輛），全天待出島約10250輛。同時受16日凌晨至早晨大霧影響，海口三港各待渡車場已飽和，實時待渡車輛約6600輛，預計疏運需要9小時以上。
仍然留在島內的遊客，正在想方設法，“闖出”海南島。
搶渡48小時
“別往前開了，擠爆了，快回”，丁晨探出車窗，一名往回開的遊客衝他叫著。2月10日（大年初一），各路遊客的車輛曲折停靠，密密麻麻堵在了新海港的港口入港處，綿延數公里。
在來新海港之前，丁晨已經去過了南港，因為在南港沒有買到票，所以他來新海港碰碰運氣，看到新海港擁堵情況後，他趕緊掉頭回南港。
新海港和南港均位於海南省海口市，是自駕車輛進出海南島的港口。自駕進入海南可透過徐聞港、海安新港、北港；離島則可透過新海港、秀英港、南港三港。
1月24日，丁晨一家自駕從河北出發，途經武漢、潮州、汕頭、南澳島、汕尾，2月3日，從徐聞港進入海南島。
從2015年開始，丁晨每年都會帶家人出來自駕，短則20多天，長則40多天。2024年春節，是他疫情之後首次帶家人出遊，也是他第一次來到海南度假。
來海南之前，他專門做過功課。攻略裡說，徐聞港、海安新港是絕大部分人入島的選擇，而北港這條屬於鐵路運輸輪渡的進島路線比較小眾，人數遠沒有前兩個港口多。丁晨認為，雖然人少，但是由於鐵路運輸的屬性，發船準點率應該很高。
剛進島時，他還沒有感受到人員滯留和擁堵，春節來臨後，他突然發現，網上沒票了。丁晨需要買的票，是“小車及隨車人員”的船票，船票分為新能源車與油車兩種，相較而言，油車票會更好買一些，一輛船大概只有不到10輛新能源車的指標。
大年初一，丁晨直接開到港口，在港口附近找了個地方停車後，一家6口人就坐在車裡搶票，一直搶到了凌晨3點多。
整整一天中，新能源車都顯示無票狀態，只有零星的油車船票。奇怪的是，哪怕選擇有票的油車，只要進入購買環節，就會出現卡頓和“介面超限”的提示。網站最高一次放出了37張“小車及隨車人員”的船票，但是就是點不進去付款頁面。
丁晨直言“眼快搶瞎了”，搖下車窗望出去，周圍的小車車主，無一例外在舉著手機勤勤懇懇刷票。
還有相當一部分車主，在港口停留了不止一天。他們放棄了線上搶票，但仍留在港口附近，抱著最後一絲僥倖心理，看看會不會開通現場售票，撿個漏。
一小夥人群靈活穿梭於小車中間，他們是當地的板車運輸隊。“要不要幫忙？交錢即走。”這類運輸隊，有著自己特殊的輪渡渠道，只要給足高昂的費用，就有辦法讓小車和隨行人員出島。運輸隊給丁晨開出的價格是2500，丁晨嚇一跳，如果從官方線上購票，一張票才300多塊，這一下翻了8倍，他無法接受。
丁晨來了火氣，猜測這種狀況，是不是有人在透過特殊手段控票，他不斷打訂票客服電話、遊客服務中心電話，沒有一次能打通。
看著同行的老人和孩子，丁晨妥協了，付了2500塊，請當地運輸隊幫其出島。從來到港口訂票開始，丁晨已經和家人在港口滯留了48小時之久，他感覺過了好幾天。
不是每個遊客都會捨得選擇付出幾千塊，丁晨上船前，看到身後的排隊長龍，有遊客已經排了一週以上，睡在車裡聽天由命。
王好運瞭解，截至目前，加價運輸的港口的板車運輸車隊，已一位難求，且價格要遠高於2500元。
丁晨離島後，未來一週中，出島壓力仍在不斷攀升。
海口交警2月17日8點也釋出提示，表示目前海口三港各待渡車場已經飽和，待渡車輛約6000輛，請所有出島小車暫勿到港。目前五源河待渡停車場也已經飽和，待渡車輛已經溢位路面，如果今日前往港口，預計將等待9小時以上。
高價航班
曾有人建議丁晨“人走車留”，但高昂的機票嚇退了丁晨。2月16日至17日返程高峰期間，三亞市內經濟艙機票已售罄，剩餘公務艙票價低至1萬元，高的超過2萬元。
乘坐飛機返程是離開海南島的另一個路線，這條昂貴的線路也需要反覆比較，多方查詢。
黑龍江佳木斯的青青是“氪金”返程的人員之一。由於孩子上學和老公返工的需求，她最終決定把小車暫時停放在海南，再選擇公共交通工具回去。
青青查詢了各種轉機路線，從三亞到多個城市的機票，都超過了1萬元。哪怕飛到鄰近的廣東湛江轉機，機票價格也逼近1萬元。最後，她選擇了一條相對便宜且快捷的線路，於2月13日正式啟程，先從三亞飛回武漢，再從武漢飛回佳木斯，全家返程共計超6萬元。
海南省旅遊和文化廣電體育廳相關人士介紹，受市場供需關係影響，客流高峰期機票較為緊張，大年初七前至國內主要目的地城市的機票已基本售罄，剩餘的少量機票主要以高艙位機票為主。
丁晨和青青的順利返航已經算幸運，部分仍滯留在海南島的遊客面臨著“進退失據”的挑戰。
由於年事已高，東北的林淑華和老伴兒並不熟悉線上刷票，也無法自駕回家，只能暫時滯留在海南。連日來的返程折騰，讓她嗓子失聲，為了身體考慮，她和老伴兒商量再多留一陣子，等返程高峰過去了再說。老兩口剛剛換到一家沒有衛生間的旅館休息，之前住的旅館價格太高，長住超出預算。
為緩解運力緊張情形，海南交通和旅遊行業主管部門在節前已多次協調主要航空公司增加運力和改用寬體機，目前三亞的寬體機投入已佔21%。三亞機場部分機位正在維修，從安全飛行角度考慮，增加運力也較為困難。
2月15日起，海南省交通運輸廳指導協調海汽集團緊急呼叫123輛客車從事省際班線、省際包車客運，增加運力投放，加密省際班次，2月15日0時至16日中午13時，已調派226輛客車執行226個省際班次（包車），共運送10684名旅客出島。
2月16日起，三亞機場增加了到北京、成都、廣州、深圳、長沙等5條航線，日均新增提供進出港座位數2500多個；2月18日至24日，博鰲機場增加到上海虹橋、上海浦東、北京大興、太原、武漢5條航線，總計新增提供進出港座位數9600多個，目前所有航班已開艙銷售。
海南機場官方最新披露資料顯示，為全力應對春節返程出行高峰，海南控股旗下海南機場集團島內海口美蘭國際機場、三亞鳳凰國際機場、瓊海博鰲機場加大運力投放協調力度、持續加密航線，截至2月17日14時資料，2月18日至24日，海南島內三大機場（美蘭、鳳凰、博鰲）總計新增航班共194架次，計劃新增投放座位數32965個。
現階段，海南共有海口，博鰲和三亞三個民用客運機場，近兩日來，不管是從海口、三亞還是從博鰲，直飛北京、上海等地的經濟艙機票已售罄，只能為數不多的萬元左右的公務艙機票。
在車輛出島方面，海口市正在組織新海港、秀英港進一步最佳化船舶運能，根據船舶運力新增的情況，未來每天8時至10時、20時至22時兩個時間段動態增售新海港和秀英港未來二十四小時內的出島小車（燃油車和新能源車）船票。目前，“三港”已滿負荷運轉。
被困住的人
9個小時，是包括海口市交通運輸和港航管理局、海口交警等在內的官方機構，在2月17日預估的出島等待時間。
實際等待過程中，很多旅客已在港口滯留遠超9個小時。2月17日，“海口三港待渡車輛溢位路面”的訊息，也多次衝上熱搜，出島車輛望眼欲穿，“有進難出”。
有遊客在網路上公開發布訊息，表示一家五口到三亞遊玩，返程烏魯木齊時，發現單張機票價格已經飆到了19570元，5張機票就是97850元。如果換乘高鐵，沒有票，如果換乘汽車，報價14770元，而且，還不一定能找到車。
這不是海南第一次出現春節旅客滯留的情況。
2018年，連續7天霧鎖瓊州海峽，瓊州海峽間歇式開停航，累計停航時間超70小時，疊加春節黃金週返程高峰，海口3個港口附近滯留上萬輛汽車、數萬名旅客。濱海大道、丘海大道等擁堵嚴重。
作為中國三大海峽之一的瓊州海峽，是海南通往內陸的關鍵通道，迄今為止，瓊州海峽仍然沒有跨海大橋或海底隧道貫通，通行只能依靠航班或輪渡，火車和汽車都需要透過輪渡越過瓊州海峽。這意味著，一旦出現惡劣天氣，輪渡就只能停擺，碼頭便容易出現大量滯留車輛。
對此，海南官方曾給出解釋：瓊州海峽水深、風大、浪高、流急、地質構造複雜、地震烈度較高、通航難度高。 據此，在瓊州海峽開展跨海大橋等相關工程建設的可行性有待進一步研究論證。下一步，海南省相關部門將會同交通部門加快推進港口基礎設施建設。
即便存在上述交通問題，海南依舊是2024年春節旅遊最熱門的目的地之一。海南省旅遊和文化廣電體育廳公佈資料顯示，2024年春運海南客流大增，整體同比增長在30%以上。
2月16日下午，海口市政府新聞辦公室在2024年瓊州海峽春運工作新聞釋出會（第二場）上表示，從1月26日至2月15日春運21天以來，瓊州海峽出島航班2776班、運輸旅客約136.3萬人次、車輛約31.0萬輛次。
2024年春節，包括北京、上海、重慶、西安等多個熱門地區，都迎來了大量遊客，春節假期第三天，四川省多個景區密集釋出緊急公告，提示遊客門票售罄及擁堵情況。
去哪兒平臺數據顯示，2024年春節假期節中無明顯出行低谷，大年初二至初四出行的機票預訂量較2023年同期增長六成，其中大年初二出行量最高；熱門目的地前十位為北京、成都、上海、廣州、深圳、重慶、昆明、海口、西安、杭州。
湖北文旅資料統計顯示，2024年春節假期，儘管弱冷空氣來臨，氣溫有所降低，但仍阻擋不住人們外出的熱情，截至2月15日，全省A級旅遊景區共接待遊客1184.47萬人次，較2023年、2019年同比分別增長55.36%、94.23%，星級飯店平均出租率61.97%（出租客房數/可出租客房數），較2023年、2019年星級飯店平均出租率同比分別增長9.48個百分點、6.98個百分點。
廣西當地景區，由於客流量爆棚，從2月12日開始實行相關景區限流。南寧青秀山風景區公佈資料顯示，大年初一景區接待遊客達到20.01萬人次，超過2023年大年初一的13.6萬人次，創歷史新高。
今年1月16日的國新辦釋出會上，交通運輸部副部長李揚曾預測，2024年春運時間為1月26日—3月5日，一共40天，大概會有90億人次出遊、探親、休閒等，將創歷史新高。他表示，2024年的春運發生了結構性變化，傳統營業性運輸，包括鐵路、公路、民航、水運客運出行人次預計大概是18億人次，其餘80%都將是自駕車出行（大概有72億人次），自駕車出行也將創歷史新高。
（文中丁晨、王好運、青青、林淑華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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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雅潔經濟觀察報部門主任
經濟觀察報高階記者兼國資新聞部主任
長期關注宏觀經濟、國企國資等領域。擅長於深度分析報道、調查報道、以及行業資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