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者：美國散戶如何憑藉數字平臺在華爾街實現逆襲》，[美]斯賓塞·賈卡布 著，劉偉 譯，中譯出版社出版
2021年1月，一場圍繞遊戲驛站（GameStop）的多空大戰轟動全球，一時間散戶幹翻華爾街的情景在各大媒體上演。本書透過時間節點的方式論述了GameStop如何在股票市場大獲全勝，如何透過社交網路平臺與華爾街機構進行競爭。這本書不只是描述了2021年最傳奇的"遊戲驛站軋空事件"，它在某種程度上也促使華爾街變得更好，同時分析了Z世代股民的全新面貌。在這一細緻入微的分析中，賈卡布揭示了經常被誤解的利潤動機和金融機制，這場所謂的革命是華爾街的一大財富。從更加廣義的角度來看，這場史詩級的大對決體現了美國社會的內部撕裂，一方面是社會階層的分化，底層民眾與上層精英的矛盾，另一方面是傳統的華爾街精英勢力與科技新貴的矛盾。本書的闡述能讓讀者瞭解美國股票市場、證券市場的運作機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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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不會忘記發現我的兒子們是"墮落者"的那一天。我的新聞編輯室因為新冠疫情關閉了，2021年1月25日上午我在家工作，在為第二天的《華爾街日報》編輯一個專欄時中途停了下來，想要看看他們在網際網路上的所作所為。滾屏不到十分鐘後，我開始起草一封電子郵件。這封郵件不是給他們的媽媽或者他們的校長，甚或是給一位兒童心理學家的，而是給您手裡正拿著的這本書的出版商。
我最大的兒子是一名大學四年級學生，最小的兒子是一名高中生，他們是新聞社交網站紅迪網（Reddit）一個名為"華爾街下注"（r/wallstreetbets）的子板塊的成員，該子板塊的成員之間互相稱對方為"墮落者""猿猴"。那時我已經知道紅迪網的股票市場論壇大約一年了。
在新冠疫情大流行之前的幾個月裡，隨著市場的繁榮，每週都會有某隻股票由於成交量巨大而跳漲，因為該論壇的成員已經開始大量買入。在我看來，它是20世紀90年代後期雅虎股票留言板的放大版。我很快就瞭解到，我低估了現代社交媒體和最新基於智慧手機的免佣金交易應用程式的威力。當世界領悟到了新冠疫情的嚴重性時，經濟執行戛然而止，股市暴跌。這時，年長的投資者們再一次未能在其他人驚慌失措時聽從自己的建議買進。不過，"墮落者"並不是這樣，也許是因為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更好的選擇，他們一頭扎進股市，很快做得比像沃倫·巴菲特這樣的投資傳奇人物出色。但他們也在做一些愚蠢的事情，比如買進破產公司的股份，或者搶購那些名字只是聽起來像是埃隆·馬斯克在推特上提到過的但實際上是毫無價值的空殼公司的股票。交易員和基金經理認為這很搞笑。然而，從我那天早上的所見所聞來看，華爾街現在是"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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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兒子問我是否在寫一些關於遊戲驛站（GameStop）的東西，這促使我深入研究紅迪網子板塊"華爾街下注"論壇。原因是他的一個朋友，一個從他倆上幼兒園時我就認識的聰明男孩，在這個子板塊上讀到關於這家影片遊戲零售商的情況後買入了它的股票，而這讓他的錢在幾天內幾乎翻了一番。當我說他就當自己撞上了好運並賣出股票時，他說他絕對不會賣出，這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開始瞭解這個論壇。
有兒子的我對遊戲驛站是再熟悉不過了：我曾無數次開車送他們去那裡購買光碟然後又用它們換不同的光碟。從多年編輯關於連鎖店專欄的經驗和我的兒子們最近繞過商店而線上購買數字遊戲的偏好來判斷，我知道它是一家垂死的商號——有點像網飛公司真正開始起飛後的百視達音像店。這一點是如此明顯，以至於看起來似乎華爾街的每一位對沖基金經理都已經賭定它的股價最終會跌至零。
但專業人士突然發現自己面對的一群人，對資金流量或者下一個Xbox何時推出並不感興趣。如果一隻股票的行情上漲了一週、一天，甚至幾個小時他們及時賣出了，"墮落者"就很高興。在2020年，他們注意到，某些股票的行情上漲僅僅是因為他們和其在紅迪網上結識的許多陌生人買入它們。人多是有力量的。
現在他們正在玩一個新的危險遊戲——毀掉對沖基金老闆們的生活。那一天"華爾街下注"論壇的會員人數已經超過200萬，而在幾周之內，當他們撼動現存的金融權力體制時，會員人數是原來的四倍。
有些使用者意識到投資基金有遭受無限損失的危險，因為他們採用了一種稱為"做空"的手法，這種手法可以讓他們在股價下跌時獲利——這與大多數投資者的做法相反。各只基金對遊戲驛站股票的利空押注十分流行，以至於如果其股價出於某種原因開始急劇上升的話，它們能夠"逃生"的機會非常小。由於像羅賓漢這樣的經紀商允許業餘交易者使用借來的錢購買股票，並運用像力量倍增器一樣的金融衍生工具，業餘交易者就有手段造成一些嚴重的損害。
業餘交易者也有動機要這麼幹。在美國，人們財富不平等，並且似乎存在兩套規則，一套適用於富人和與富人有關係的人，另一套適用於其他人，人們對這種情況充滿怨恨。人們的成長經歷包括努力償還學生貸款，以及目睹他們的父母在金融危機期間苦苦掙扎。人們一開始是為了娛樂和賺錢，結果卻帶來了一種特殊的心裡快感——對操控系統的建構者們施加嚴厲的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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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觀、多彩的應用程式讓那些粘在手機長大的一代人可以異常輕鬆地做到這一點。在新冠疫情大流行期間，困在家中感到無聊乏味時，他們發現在股市上投機和在網上與陌生人交換意見甚至比押注體育賽事更令人興奮。而且，如果遇到牛市，他們更加有利可圖。當幾乎每隻股票價格都在上漲，這時人們面臨的挑戰不是選擇出一隻優勝股，而是找到一種可以讓大錢如雨傾盆而來的交易。喜歡發表情包的網紅們都很富有，而且都是好人，他們都很樂意提出建議。
這個新的投資者階層不信任華爾街的傳統建議，卻非常願意從這些網紅以及紅迪網使用者同儕那裡得到指點。現在，"華爾街下注"的一些成員似乎對賣空和金融衍生工具等晦澀難懂的金融知識瞭如指掌，他們談論的是一個一石二鳥的投資機會：既能掙一大筆錢，又能把富人中的一些壞傢伙打發到濟貧院去。唯一的問題是你需要有"鑽石手"——無論股價漲到多高，都要堅持持有倉位。這就是我兒子的朋友不肯賣出股票的原因。
在股票市場上，透過搶購併囤積所有可以買到的股份來暗中壟斷一隻股票從而擠榨賣空者，這種事在1921年總是發生，但在2021年卻不是這樣。這種操作很久以來就已經是非法的了。然而，如果不是一小撮富人在關起來的門後秘密操作，而是幾百萬持有小額賬戶的陌生人在完全公開地做這件事會怎樣呢？縱然監管者大喊大叫："這是違規的！"他們到底要怎麼做才能平息此事呢？
當這股浪潮還在聚集力量時，監管者沒有加以關注，基金經理也沒有留心這件事。他們過於忙著死死盯著彭博終端，沒有時間浪費在瀏覽紅迪網的表情包上。如果他們曾經瀏覽一下的話，就會看到這些全新版本的投機者肩扛籌碼寫下諸如"你一生中最大的逼空"和"傻瓜指南：怎樣使機構投資者破產"之類的文字。當"墮落者"仔細閱讀公開的證券備案檔案時，這些經理中的一些人甚至會看到自己的名字。當遊戲驛站的股價持續上漲時，職業投資人一開始並沒有自食苦果，反而看到了很多弱者——持股意志不堅定、總想賺一把就跑的人，所以就投入了甚至更多的籌碼。正如海明威曾經對破產所作的描述：那隱隱欲使華爾街一些最大的玩家破產的危險力量，"先是潛滋暗長然後發出猛然一擊"。
接下來事情變得更離奇了。接連不斷的損失和激增的成交量不僅威脅到這些基金，而且要淹沒金融系統的全部基礎設施，這場遊戲就被擱置了。突然之間，像羅賓漢這樣的經紀商中止了使用者購買股票的權利。不過，"大人物們"並沒有被施加這樣的限制。遊戲被操縱了！
其實它一直都是被操縱的。
在寫書之前我是一家大銀行的股票研究部主任。在28年的時間裡，我從未經歷過市場上發生引起如此之多公眾輿論和爭議的事情。每個人都把自己想要讀到的東西塞進對這件事的理解中，大多數人同情小人物。我也如此，但這不是因為散戶大軍不被允許購買他們想要購買任意數量的遊戲驛站股份，而是因為這件事不是任何革命。
華爾街銅牛雕像，圖源：視覺中國
我要講述的是一個不同的故事。其瘋狂程度絲毫不減，但遠不是那麼涇渭分明，充滿了流行敘事套路和令人尷尬的真相。的確，事態已經失控，散戶可能已經震驚了當權派，但他們真的掀起了一場革命嗎？遠非如此。散戶在華爾街的食物鏈中佔有傳統的一席之地，而且一旦塵埃落定，盈虧相加，這一席之地並沒有改變，儘管有那麼一小段時間，他們是金融系統的頂級掠奪者，一些精明的投資者發現自己成為獵物。我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將以部分交替進行，一部分追述一個聰明年輕人的堂吉訶德式冒險，他真正智勝了華爾街並最終激勵了其他人去試試他們的運氣，另一部分則探索導致並鼓勵了這場"革命"的機制。在這些章節中，我將詳細說明華爾街如何將數百萬計的新人帶到它的競技場，誘逼他們認為自己在遊戲中具有優勢，然後享受鉅額收入的。
但我也會分享一些好訊息。小人物確實有辦法可以狠狠收拾大人物，到本書結束時，您會知道自己怎樣才能夠做到這一點。讓我向您介紹一下這個故事的關鍵人物——華爾街的"王子們"，其中一些人幾乎淪為貧民；矽谷的神童，他們太聰明瞭，不會懷疑他們所賦能的人群的智慧；以及有位心不甘、情不願的革命者，他具有鋼鐵般的神經，激勵了大批散戶投資者加入這場遊戲。
作者：
文：斯賓塞·賈卡布 編輯：金久超 責任編輯：朱自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