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美國人問我:金磚是不是要搞“去美元化”?我是這麼回答的:
去美元化,不是幾個國家關上門密謀出來的,而是陽光下的經濟賬,不信我來算一算:
如果未來全球真的都繞開了美元霸權、改用人民幣或其他貨幣,那麼這過程大概會分三步,現在我們在第2.5步:
1、【第一步,中國與產油國用人民幣結算,繞開美元。但中國與非產油國(比如印度)做貿易,仍依賴美元。】
比如,2022年12月伊朗與中國實現人民幣買石油,2023年11月沙特與中國簽下500億人民幣買油大單,然後巴西、伊朗、巴基斯坦、奈及利亞、土耳其等越來越多的能源大國,都開始了人民幣交易。
但你發現了嗎?這些用人民幣結算的國家,都是能源出口大國。中國與西方國家、貧油國家,卻仍使用美元結算。為什麼?不用瞎猜什麼“中國要挖‘石油美元’牆角”之類的陰謀論,還是那句話,咱今天只算經濟賬!
原因很簡單:
——中國從沙特買來石油,付給它人民幣,沙特人隨時可以拿著這些人民幣回到中國,買走中國的工業製成品,比如手機、冰箱、汽車、玩具之類。而這些中國製造的工業品,製造和運輸過程,又都少不了用沙特的石油。恰好是個完美的貿易閉環。
——但如果中國跟印度做生意,印度不出口石油,反而也出口工業品,但質量和價錢呢,可能又比較呵呵了,至少在國內市場很難卷得過國產品牌吧。所以呢,印度賣到中國的東西、賺回的錢,肯定不如中國賣到印度的東西、賺回的錢多(換句話說,就是中國貿易順差大)。此時,如果硬要繞開美元、用人民幣或印度盧比結算,那麼印度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手裡人民幣不夠用了,而中國很快就會發現自己手裡攢下了一大堆盧比,全是白條!去印度用,無貨可買;去別處用,別人又不收。
怎麼辦?那就繼續用美元唄。所以,各國都只好繼續忍受隨時出現的憑空印錢、暴力加息帶來的資產貶值,甚至被美元徹底收割。
可是,大家都不傻。
各國不約而同,進入了第二步:
2、【第二步,建立一個“石頭剪子布”的體系,解決第一步中出現的印度無貨可賣問題!】
印度雖然跟中國做貿易很難賺到錢,但它對別的國家的出口,還是很能打的!寶萊塢電影、軟體、製藥之類,印度都挺厲害的。
所以,大家一琢磨,乾脆咱多拉幾個國家,坐下來,開個會,建立一個多邊體系吧,姑且叫它“石頭剪子布”貿易體系——讓中國買沙特的石油、讓沙特買印度的軟體、讓印度買俄羅斯的航母、讓俄羅斯買中國的手機!
呼,終於,轉了一大圈,把閉環給達成了。
這樣一來,即使不用美元,大家也不會面臨“手裡攢了一堆盧比鈔票卻無處花”的窘境了。
這四國轉圈做買賣的體系,起個什麼名字呢?叫“石頭剪子布貿易體系”也太隨意了,不如叫它——
誒,巧了!不用重新起名字,這不就是金磚十國中的其中之四嘛?
誒,巧了!這也是上合組織的其中之三啊!還差一個沙特。
誒,巧了!沙特現在已是上合組織的對話夥伴國了。
誒,巧了!他們早就都是一帶一路國家了。
誒,巧了!他們還都是美國“重點關照”的國家——印度是美國拼命想拉攏搞反華的“印太國家”之一,但美國又總吐槽印度“出工不出力”,最近美國加拿大還跟印度互相驅逐外交官,而就在昨天,中印就邊境問題達成了解決方案!俄羅斯被美國拼命制裁,美國一直批評中國跟俄羅斯走得近,中國則說中俄在WTO框架下正常做生意。沙特是美國在中東的重要盟友,但最近跟美國越來越貌合神離,前年跟美國公然在石油定價上唱反調,去年又在中國調和下與伊朗和解、建交,氣得CNN報道了一大篇就是不提簽約地點是北京。
霸權肯定還會繼續挑撥這個“石頭剪子布”,因為只要斷開了其中任何一環,比如孤立俄羅斯,這些國家就還是要依賴美元。
(誒,巧了!無論美國怎麼折騰,中國和印度都跟俄羅斯保持正常貿易往來。)
面對隨時可能的挑撥,各國不約而同,開始琢磨第三步:
3、【第三步,利用電子支付、數字貨幣、區塊鏈等新技術,徹底建立起一套多極化的貨幣結算方式,沒有任何一個貨幣是霸權地位,誰都不能隨意印錢、暴力加息、全球剪羊毛,人民幣也不能!】
大家可以查查這個關鍵詞:央行數字貨幣橋。你會發現一個新世界!
老實說,它具體怎麼運作,我也還在學習。以我目前的有限認知,它是一個去中心化的系統,所有參與國家或地區的“央行”,都有一個一模一樣、同步更新的賬本,任何兩國之間做了一筆買賣,所有國家的賬本都會同步獲知——是的,你沒看錯,這是區塊鏈技術!
為什麼要用區塊鏈?因為只有大家拿著同步更新的賬本,才能清楚真實地看到各國對不同貨幣的實時需求,且因為區塊鏈沒有中心,所以無人能做假賬,大家可以平等地根據實時賬本,選擇對方需要的貨幣,來買對方的東西。
這麼說有點抽象,舉個例子:
中國靠著向印度大量出口農用三蹦子,攢下了一大堆印度盧比,沒處花,但中國從這個貨幣橋系統裡的同步賬本一看,誒,寶萊塢電影最近在巴西特別火,巴西人看得太上頭了,錢全用來買電影票了,巴西央行手裡已沒有足夠的盧比,去買下一部印度神劇了!於是中國就問巴西:“你要印度盧比嗎?”巴西說:“要!”然後中國就可以選擇用印度盧比,去巴西買上等的牛肉——中國三蹦子企業的老闆和員工吃上了巴西烤肉,給印度生產三蹦子就更起勁了。
實際的貿易肯定比這個複雜,且交易的東西比三蹦子和神劇更高階些,但道理就是這麼個淺顯道理。
你發現了嗎:
——整個過程中,美元已不再是必須的媒介。當然,這並不是說美元就崩了,肯定有國家會需要美元,去買美國生產的產品,比如科技產品、醫藥、軍火、旅遊、留學等。只是美國需要靠誠實勞動生產各國需要的產品,而不是憑空印錢、暴力加息、收割世界。其他國家也一樣,有“貨”才有“幣”,你必須靠生產貨物來賺錢,不能靠列印貨幣來賺錢。
——第二,這個央行數字貨幣橋,也不再依賴第二步裡那個“石頭剪子布”的靜態貿易關係,而是隨時可以根據市場的變化,動態選擇用哪個貨幣。而且,因為賬本不掌握在任何一國手中,所有國家都同步共享,所以沒人能主宰一個貨幣來收割全球,這必須要感謝區塊鏈!更要感謝數字貨幣,沒有這個橋,兩國做貿易必須透過一家或多家代理行走一大堆流程,還要交很多手續費、等很久才到賬,現在這個橋,跟手機支付一樣,是“支付即結算”,一秒到賬。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所長穆長春在2023年11月說“交易成本可以降低至少50%”。
目前,這個央行數字貨幣橋,已經由中國大陸、中國香港、泰國、阿聯酋4個經濟體的“央行”聯合發起,正式執行已進入倒計時!
(發港幣的機構叫香港金管局,不叫“央行”,所以我打上引號。香港的中央是北京。)
除了上述4個“央行”,這個橋,還有26個觀察成員,包括亞投行、韓國央行、法國央行、馬來西亞央行、IMF等——大家都在看兩件事:第一,你到底是真心要建立一個沒有貨幣霸權的平等貿易體系,還是想用一個霸權替代另一個霸權?第二,這個體系聽起來非常誘人,一秒到賬、交易成本減半、沒有貨幣霸權,但我們不看廣告,看療效,所以要在實踐中檢驗。
4、【我們現在處在第2.5步了。但人民幣既沒有能力、也沒有意願,去替代美元,成為新的霸權。】
這是大實話。
因為各國反對的,一直都是美元霸權,而不是美元本身!
各國支援的,也不是人民幣本身,而是公平的貿易環境。
你想啊,為什麼各國都在去美元化?就是因為美元隨時可能開啟核動力印鈔機、然後又暴力加息,到處收割。甚至還會把美元武器化,各種單邊制裁、凍結海外資產、禁止交易之類。
既然這些人苦美元久矣,那麼你想用一個貨幣霸權取代另一個貨幣霸權,大家怎麼可能跟你合作呢?你除了在一個霸權鬥倒另一個霸權過程中製造了一堆動盪,在結果上,根本沒啥區別啊。
大家要的就是一個平等做貿易、共同搞經濟、踏實過日子,簡稱“和平與發展”。
這個訴求,就是金磚的訴求,上合的訴求,一帶一路的訴求,中國的訴求,全球南方的訴求,各國有識之士的訴求。
對此,中國要做到三件事:第一,對外,要繼續與各國保持和平友好,千萬不能搞仇外、民粹、居高臨下,不要時不時就隨意嘲諷敵視印度等發展中國家,它當然有很多問題,跟我們也有矛盾,但我們與全球南方國家徹底交惡,正是美元霸權最希望看到、並極力挑撥的,發展中國家各有長短,各取所需,底線以上,求同存異就好;我們甚至還要積極調和各國間的衝突,因為只有和平的環境、穩定的貿易、開放的國門,才能實現上述的三步走,所以我們對巴以、俄烏等都在大力勸和,這真不是唱高調、和事佬,而是因為這既符合道義又符合利益;第二,對內,要繼續解決自己的問題,提高生產力,說別的都沒用,因為有“貨”才有“幣”,沒有生產力,還談什麼貨幣結算問題;第三,要有維護和平的強大實力,否則這一大篇經濟賬,都是白說。
【以上,是我對美國人問我“金磚與去美元化到底什麼關係”的回答。純個人觀點,不代表官方或機構立場,加上認知有限,請大家批評。】
最後給大家看一個我的美國同事做的金磚報道,希望大家多表揚表揚這位美國人。
他對我說:“金磚一年又一年,新世界正一塊磚一塊磚地建成(BRIC by BRIC, a new world is being built)!”
我說:你這個雙關挺好啊。
然後這美國同事,反手就給CGTN America做了這麼一個短影片,發到了外網:
“金磚已經擴容到10國了,佔全球GDP的37%,
噓,悄悄告訴你,這早已超過了G7!
中國和印度正引領金磚經濟增長,
中國是全球最大出口國,印度在科技和服務業都表現不俗。
俄羅斯則是最大的石油和天然氣出口國之一。
新成員沙特和阿聯酋,帶來了更多的能源。
還是直接談錢吧:
金磚10國已掌握全球40%的石油貿易,
新成員埃及和衣索比亞,地處貿易咽喉,
老成員南非和巴西,農業和礦產豐富。
關鍵是,以上數字都會繼續變大!
因為還有更多國家想加入金磚:
土耳其已提出申請,並受邀參加俄羅斯金磚峰會,
印尼是東南亞最大經濟體,
奈及利亞是非洲最大經濟體,
它們都表現出加入金磚的意願。
假設,我是說假設,它們都加入了,
那麼金磚將佔全球人口60%,
她將進一步代表全球廣大人民的聲音、夢想、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