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這樣一個問題在網路上流傳,如果下列三種動物中的兩種即將在地球上消失,你會想保留哪一種?
A. 蝦 B. 蟹 C. 魚
這個問題問懵了許多愛吃海鮮的人,廣東人看了會沉默,福建人看了會流淚,浙江人索性不去回答這道題,而去把生醃蟹、熟醉蝦、深海大黃魚做得天下聞名。
我們姑且繞過“杭州究竟是不是美食荒漠”的爭議性討論,而將目光投向浙 B,浙江的另一座副省級城市——寧波。
天一閣麻將博物館
眾聲喧譁中,寧波一直是個低調的存在,哪怕這裡有全球吞吐量第一的港口“寧波舟山港”,也有世界上最大的私人藏書博物館“天一閣”,而我們逛了天一閣才知道,令十幾億人如痴如醉的國粹“麻將”,竟然是寧波士紳陳魚門所發明,可謂港通天下,讀萬卷書,吃喝玩樂,也不耽誤。
寧波人當然很會吃,有句老話叫做“無鮮勿落飯”,位列東海 F4 之首,寧波是被風土眷顧的城市,海鮮自然是飯桌上的重頭戲。
只是烹飪海鮮尚不稀奇,寧波人還擅長用各種酒來點化它們,這就有點“古希臘掌管海鮮的神”那味兒了。
為了讓海鮮更迷人,
寧波人請來了各路酒神
寧波人請客吃飯的標配,就是紅膏嗆蟹。雖然螃蟹一上桌,容易使場子冷掉,因為人人都會聚焦在眼前的螃蟹上面,輕輕地啃,細細地呷,勢必要將這蟹吃幹抹淨。然而如果沒有紅膏嗆蟹,這頓飯看起來就說不過去。
國人吃生蟹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宋朝,據《東京夢華錄》記載,當時的“洗手蟹”與如今的寧式十八斬很接近,客人點好洗個手的工夫,蟹在後廚被剁塊,澆上鹽、梅滷、橙泥和花椒,便做好端到桌上來了。
紅膏嗆蟹
生醃蝦
十八斬的要義是塊塊有蟹膏。活蟹急凍後,蟹肉冷靜緊緻,蟹膏則在黃酒和滷汁的作用下變得澄紅。吃的時間也要把握好,蟹醉得過久,鹹味就會變得更重。
要在端上桌的時候,及時吸入。蟹肉蟹膏柔滑如愛人的舌尖,黏稠的鹹味裡釋放出糯口的甘甜,鮮美的味道直達口腔深處,如漲潮時海水從四面八方漫過小島。
十八斬
紅頭蝦則是活蹦亂跳地被嗆,魯迅說這道菜“越鮮活,吃得人便越高興,越暢快”。倒入高度白酒和蔥薑蒜醋,小蝦米禁不起如此海量,先是搖頭晃腦,繼而東倒西歪。
擅長吃蝦的寧波人只須將舌尖往蝦腹上一頂,那麼進去是帶殼的蝦,出來只剩一隻完整的殼。而蝦肉留在嘴裡,還在掙扎微彈,這種生命的鮮活躍動,實在是令人慾罷不能。
熟醉羅氏沼蝦
近年來由於食品衛生要求逐漸提高,餐館裡的生嗆蝦逐漸被熟醉蝦所取代,羅氏沼蝦有其豐腴的蝦黃和彈脆的肉感,熟醉也比生嗆更顯溫柔。
寧波人真的很懂得如何來製造這種舌尖的溫柔。在紅燈籠龍鳳飯店,更多的紅蝦被送進酒釀的溫柔鄉,在發酵後的米與酒汁裡浸潤片刻,蝦本身的鮮甜被對沖放大,在嘴裡留下甘甜軟糯的迴響。在吃到它的那一瞬間,我想如果我是這隻紅蝦,也會願意把此生結束在甜酒裡。
酒釀紅蝦(右下)
廣東潮汕的生醃蝦蟹一度火出東南沿海圈,被稱為一口誤終生的“潮汕毒藥”,然而寧波生醃與潮汕生醃有諸多不同。
潮汕生醃調味料豐富,蝦蟹被蔥薑蒜和香菜重重包圍,用突出的香料味激發鮮甜;而寧波在調製滷汁的過程中注重用姜,去腥的方式很內斂。
選酒是最靈魂的部分,無論生醃抑或是熟醉,潮汕人喜用老燒,寧波人則愛黃酒,所以潮汕生醃剛烈,有嶺南的狂放;而寧波醉物柔和,繼承儒家的溫潤,調味和力氣都是收著的。
潮汕滷蝦、蘸醬滷雌泥蟹
北方海域也有生蟹吃,但做法就更大相徑庭了,韓國燒酒攜小米辣和青陽辣椒的二重奏,奠定了韓國醬蟹的辛辣基調,而延邊市場裡紅彤彤的醬蟹,則致力於讓你拉得更痛快。
日暮鄉關何處是,剛捕撈上來的海鮮,配上一壺家鄉的老酒,肚腸裡填滿了各自最新鮮的鄉愁。
溫馨提示:吃完醃蝦醉蟹之後若是開車上路,還有可能被認定是酒駕哦。
魚類豐收的時節,
是去寧波大吃一頓的絕好時機
每年東海 8 月 16 日開海,第一波新鮮肥美價效比又高的的梭子蟹流入市場;而到 11 月底,帶魚鯧魚大小黃魚等大批上市的時節,再去一次寧波大快朵頤是極好的。
深海的黃魚,帶有特殊的油脂香氣,因此很受歡迎,慣常被拿去與年糕一同清蒸。
最近一則比較悲傷的故事是:大黃魚喜歡在大海中歌唱,因為它的鰾會發聲,聽上去就像海妖的歌聲。這種習性也讓它遭遇到滅頂之災,漁民用“敲梆魚”的方法抓黃魚,幾十上百條漁船合圍水面,漁人各執兩條大木棒敲擊船梆,黃花魚害怕這些生意,腦中的魚耳石一被震動,便會失去平衡,暈頭轉向,翻肚朝天昏浮海上。
年糕海魚
梅童魚雖然長得像幼時的大黃魚。但它不是激烈生長的狀態,已經陷入停滯了。它與黃魚是叔伯兄弟,黃魚有七兄弟——大黃魚、小黃魚、黃姑魚、梅童魚、鮸魚、黃唇魚和毛鱨魚,都是石首科。
冬至前後,正是帶魚肥美的時候,魚油豐富,入口軟糯,送飯一流。帶魚是最讓人省心的海鮮,就如同土豆在眾多蔬菜中的地位一樣,烹飪帶魚可以隨心所欲,清蒸、煮湯、曬鯗、燻烤、滷製、油炸、油煎,樣樣體面。
海雜、清蒸帶魚
新榮記選取帶魚身上最肥美的肉段,用一道酥炸帶魚,將東海帶魚送上了 C 位。而甬府尊鮮則用一道醬汁蒸帶魚,佐以少許料酒、姜、鹽和白糖,實現了鮮中帶肥、肥中有甜、甜中又鮮的效果。
東海的漁民釣帶魚時,釣上一條帶魚,常會拖上一串串的帶魚,因為帶魚自相殘殺,前一條帶魚的尾巴被後一條帶魚咬住,就這樣,像接龍似的,一咬就是一串。內陸地區很難見到閃著銀光的海釣帶魚。
看起來很奇怪,
卻能打破味蕾盲區的本土風物
除了海鮮,寧波人在料理蔬菜上面,也頗有別具一格的靈感。
臭冬瓜,是寧波鄉土靈魂菜,世界船王包玉剛回寧波探親投資時點名要吃的食物,味道臭中帶香,別的地方聞所未聞,而寧波人卻對它情有獨鍾。
舊時寧波人家家都有幾個臭滷罈子,製作的時候需將冬瓜切成手掌大小,帶皮放鍋裡蒸到七分熟,取出冷卻放入瓦缸,一層層地疊起來,放少許鹽,舀入陳年的臭滷水沒過冬瓜,然後把缸口密封放到陰暗處,十天半月後就可拿出來吃了。
寧波三臭
臭滷中含有大量的氨基酸,在冬瓜身上腐熟和分解後,帶出冬瓜的酸味,再滴些麻油和老酒,剎那變得清口,柔嫩中夾雜著一縷清爽爽、香酥酥的草木香。不計代價地研發,將寧波菜做到名震天下的甬府,為了讓更多外地朋友接受這道菜,將它改良為輕度發酵的酸冬瓜。夏天的傍晚來上一塊酸冬瓜,佐飯下酒,別提有多清爽啦。
雪裡蕻,是寫在寧波人 DNA 裡的萬能小菜,亦是寧波人血液裡流淌著的成癮物質。寧波人有句老話叫做:“三天不喝鹹齏湯,腳骨有點酸汪汪”,足見寧波人對雪菜的痴狂。
雪菜黃魚面
雪裡蕻的味道,鮮美中帶點酸辣,黃魚、麵條、年糕,令人口舌生津,寧波人只要放了雪菜就連湯都能喝光。寧波人還為雪菜建了一座博物館,就位於“縱然金菜琅蔬好,不及鄞州雪裡蕻”的鄞州,講述了從種植、醃製加工到烹調的雪菜的精彩一生。
“家有鹹齏,勿吃淡飯”“蔬菜三分糧,鹹齏當長羹”“三日勿吃鹹齏湯,腳骨有眼痠汪汪”,這三句經典的寧波老話,既表明了鹹齏在餐桌上的地位,也寫出自唐宋以來千餘年間寧波人對鹹齏的牽掛和依賴。而這份牽掛和依賴,其實只是來自於樸實的生活。
鄞州雪菜博物館
伍爾夫曾經說過:心靈、身體和大腦共同組成人類的軀殼,它們渾然一體,不能獨立存在,這種狀態就算再過一百萬年也不會改變,因此,對於一場優質的交談來說,一頓好飯的作用非常重要。少了一頓好飯,人就不能好好思考,好好去愛,好好睡覺。
在寧波吃上一頓好飯,就會有這樣被用心對待的感覺。寧波人一定非常懂得伍爾夫在說什麼。
寧波土著推薦的寧波菜餐廳
1. 寧海食府(外地人來寧波的第一課)
2. 紅燈籠龍鳳飯店(以生醃熟醉出名的老牌館子)
3. 盛豐記(英雄不問出處,海鮮得看產地,食材非常好)
4. 小漁廠(有船可以出海,不計成本地追求食材,登峰造極)
5. 阿毛飯店(價效比高的老牌餐廳)
6. 阿拉名灶(除生醃外,小炒技術也很高超)
策劃 / 悅遊編輯部
編輯 / 王學碩
作者 / 野生寶可夢
圖片 / 野生寶可夢、@是日子呀!、@活博可愛、視覺中國
版式設計/CNT ART R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