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報 記者 鄭晨燁 2024年1月20日，癸卯年迎來了最後一個節氣——大寒。當人們盼望著春節到來之時，身在廣州的鐘小姐一家人卻發愁怎麼“過年”。
他們投資的鼎益豐體系內相關企業發行的股權產品，在2023年下半年開始出現兌付困難。當初“抵房賣車”所籌集的一千多萬元的投資本金很可能血本無歸。“我媽媽和我舅舅現在都快鬧成‘仇人’了，就是他2022年底向我媽極力推薦投資鼎益豐，舅舅私下借給我媽35萬元投資，這樣半推半就地把我媽媽拉下水，結果現在這個錢到期拿不回來了。”鍾小姐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
說起來，最早投資鼎益豐的還不是鍾小姐的舅舅，而是她的姑媽。2021年前後，姑媽經朋友介紹，結識了鼎益豐的一名業務員，經過幾輪“內部課程培訓”後，她很快被鼎益豐集團董事局主席隋廣義的“格局”所折服，前前後後投了上千萬元。在姑媽的口中，隋廣義擁有“長白山龍脈增持、北斗七星護體”，早已脫離了紅塵俗人的境界，在研究《道德經》三十餘年後，獨創了“東方古典哲學價值投資理論體系”，帶領鼎益豐創下了一個又一個商業“奇蹟”。鼎益豐存在的目的，就是興業濟民、無我利他、引人入道，因此，才創造出一系列股權投資產品，只為“普利眾生”。“最開始幾個月，合同裡承諾的高額分紅，確實都足額髮放了。”但隨著時間流逝，“分紅”的發放開始打起了折扣，斷斷續續了起來，當時間走到2023年12月，鍾家人發現當初投資的本金已經要不回來了。
這家創建於2011年的公司，經過了13年的瘋狂擴張。該公司宣稱，目前已擁有超50萬投資者，資產管理規模超1000億元。
而眼下，像鍾小姐一家出現兌付困難並開始尋求維權的鼎益豐投資者，已經在深圳發起了數輪線下集體維權。
“引君入甕”
2024年元旦假期後，作為家中的代表，鍾小姐從廣州來到了位於深圳濱河時代大廈A座53樓的鼎益豐辦公地點，她這才發現有同樣遭遇的投資者還有很多。據其回憶，在53樓的維權現場充斥著激烈的爭吵與哭鬧，大家都想知道鼎益豐到底怎麼了，自己的錢還有希望要回來嗎？
1月22日，記者也來到了鍾小姐所述的辦公場所。在濱河時代大廈樓下，掛著“珍惜一生血汗，遠離非法集資”的橫幅，右下角的落款為“深圳福田沙頭街道辦事處與沙頭派出所”。在53樓仍有部分投資者前來諮詢，他們被鼎益豐的工作人員叫入了內部辦公室單獨溝通，由於記者缺乏能夠證明投資者身份的相關材料，被現場安保人員拒之門外。
值得注意的是，從53樓前臺處的公司銘牌來看，該地應屬於港股上市公司華音國際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華音國際”，00989.HK）的辦公地點，但是現場維權的投資者告訴記者，鼎益豐旗下包含多個用於股權認購的公司主體，雖然前臺的介紹是華音國際，但53樓實際是鼎益豐旗下另一家港股上市公司元彙集團（00585.HK）的辦公地點。
“鼎益豐的外殼有很多，你不用看他們前臺寫什麼名字，反正記住萬馬控股、鼎益豐控股、華音國際、富匯國際、嘉鼎集團、元彙集團等等都是鼎益豐旗下的就行。”有現場投資者如是稱。
在和現場投資者的交流中，記者發現鼎益豐的投資者具有以下幾個明顯的共性：一，缺乏對金融產品及市場風險的基本認知；二，年紀普遍在50歲以上，大部分為女性；三，由身邊親朋好友介紹入局。
當被記者問及：“你投了那麼多錢，所投資產品的底層資產到底是什麼，高收益的來源又是哪裡？”時，現場沒有一位投資者能答得上來。
“鼎益豐的業務開展模式，簡單來說，以每天線上培訓和全國代理分公司推廣為主，線上會議平臺為小鵝通，還有遍佈全國的幾千個業務代理，模式是就是人拉人、人帶人、會議營銷、聽課、高傭的傳銷模式，最後一家人賣車賣房全部陷進去。”已經堅持維權半年多的投資者王先生向記者如此表示。
1月23日，經一位投資者對接，記者以深圳一家民營企業老闆的身份，認識了鼎益豐內部一位資深業務員毛先生。在記者向其表明了自己手握三百萬元現金並對鼎益豐的收益模式很感興趣之後，這位毛先生向記者發來了深圳市福田區市花路5號長富金茂大廈的定位，並邀請記者赴公司面談。“（濱河時代大廈）最近人員流動太複雜，磁場太亂，不適合談業務，這邊風水好，環境也好。”毛先生解釋。
到達長富金茂大廈後，記者注意到，該辦公場所的公司銘牌同樣不是鼎益豐，而是元豐集團。隨後，毛先生帶領記者參觀了一圈，其中大部分工位空無一人，也沒有電腦等常見的辦公用品。
在參觀過程中，毛先生重點向記者介紹了鼎益豐將在長白山打造的“人類新文旅”專案。
“你現在來，是有緣人。現在集團規劃以香港主機板上市公司為投資主體，2021年—2031年會圍繞長白山龍脈投資1000億元，我們內部叫1321工程，大東北文旅以及風水佈局，是老鼎（鼎益豐內部對公司或忠實投資者的稱呼）開發的核心，這次轉型會讓相信跟隨的老鼎人，財富暴增，3年至少100倍，個個身家過億。”毛先生指著現場的宣傳物料跟記者說。
長白山“人類新文旅”專案介紹。 記者 鄭晨燁/攝
毛先生還向記者介紹了鼎益豐圍繞長白山龍脈的佈局思路。他稱，長白山是清朝的龍興之地，此地屬於蟠龍龍脈，按照堪輿定穴之法，鼎益豐已經在長白山龍頭、龍身、龍眼、龍脊、龍穴、龍尾佈局了六大文旅專案。“長白山文旅融合康養綜合體專案是由隋廣義主席基於‘東方古典哲學價值投資理論體系’確立開發的一系列大文旅、大健康產業”。
針對其所說“鼎益豐將在長白山投資1000億元”，記者當場表示了疑問：“你們旗下6個上市公司一年營收加起來還不到10個億，怎麼有錢投1000億呢？”
面對質疑，毛先生不緊不慢地將記者帶到現場的一間大會議室前。他告訴記者，在2023年11月16日，隋廣義正是在這間會議室會見了來訪的“阿拉伯聯合大公國卡西米親王”，並現場與“卡西米親王”談成了合作，後續將由“阿聯酋阿布扎比投資局”牽頭向鼎益豐注資400億美元，參與鼎益豐東北文旅產業的開發當中。
業務員毛先生向記者展示的“阿聯酋卡西米親王來訪”介紹。 記者 鄭晨燁/攝
記者在網路上查詢了這位被稱為沙迦酋長國（組成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的七個酋長國之一）皇室成員、沙迦酋長國體育委員會投資委員的謝赫·穆罕默德·卡西米親王的資訊，但在沙迦酋長國政府主頁以及沙迦酋長國體育委員會主頁，記者均未查詢到該親王的有關資訊，至於阿布扎比投資局將投資400億美元一事，記者亦未在阿布扎比投資局官網上查詢到相關資訊。
在向記者全面介紹了鼎益豐的佈局後，毛先生領著記者來到了一個更為寬敞的房間，該房間的面積在40平方米至50平方米之間，裡面是常規的廟宇神位佈局，兩張紅木長桌上分別擺放著彌勒佛和財神的神像，神像前擺放著香爐，長桌下是兩個蒲團，毛先生帶著記者對著兩尊神像“虔誠”地進行了叩拜，並各上了三炷清香。
“你如果上午來，趕上我們的晨會，你還可以跟著我們一起讀《道德經》。”叩拜完神像後，毛先生跟記者說。記者再次提問：“拜神拜佛，讀《道德經》，這些和你們做投資有什麼關係呢？”
毛先生回應：“先生（指隋廣義）正是系統地研修了諸子百家，如佛家的禪定、道家的無為、儒家的仁義、易家的權變、兵家的謀略、墨家的兼愛、史家的春秋、商家的貨殖、雜家的包羅、縱橫家的捭闔，陰陽家的變化等驚天絕世之學後，最終在因、緣、果俱足之下，在青城山悟道，創造了集‘儒學、道學、佛學’智慧為一體的‘禪易投資法’，出山後就一飛沖天。”
被鼎益豐業務員稱為“四寶”之一的隋廣義墨寶 記者 鄭晨燁/攝
這位業務員口中的“先生”是鼎益豐內部對隋廣義的最新叫法。對此，記者掌握到的一份鼎益豐內部培訓材料是這樣解釋的：“集團以後統一稱呼隋廣義為‘先生’，何謂先生？先生者，師也；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先生者，德高望重、學富五車、知行合一也，多麼的讓人心生崇敬，多麼的德厚流光，多麼的光耀千秋。”
記者從其他投資者口中瞭解到，毛先生帶領記者走完的這套流程，已經成為鼎益豐開拓新客戶，拉新投資者入局前的標準流程。
講完大勢、拜完神像後，毛先生將記者領到了一處“靜心”室，室內還有另外一位羅姓女業務員，隨後這兩位業務員便開始向記者介紹起了鼎益豐目前的產品。
毛先生告訴記者，從今年2月份開始，鼎益豐便不再發行傳統的股權理財產品，轉而發行數字期權新產品。此外，過往所有已經發行並被認購的傳統股權理財產品，將被同額度轉化為數字期權產品。
根據毛先生的描述，該新產品的底層資產為鼎益豐線上下所有的新能源、大文旅、大健康專案，他所介紹的長白山“人類新文旅”專案就是其中之一，而該產品中每一份期權即代表一份線下資產的股權。
“此產品（數字期權）的首批股東家人其分紅結構是：每月0.5%，季度發一次，年化6%，發放到家人的國內銀行卡中；APP將於2月份上線，合同鎖定期3年，三年後解禁該期權份額，比如，參與100萬元份額，假設三年後屆時家人投資的份額漲到1000萬了，每天解禁千分之一，也就是1萬元，每月30萬元，3個月即可回本當年所投的100萬份額本金，後面就全都是淨賺的；並且公司還有託底保底協議，內容是10年保20倍收益，由公司出資回購；家人可根據屆時市場行情，自主選擇變現方式，市場價格更高，就在APP中出售即可。”在記者後續拿到的其官方材料，如此描述鼎益豐數字期權產品的預期收益。
隋廣義 圖片來源：香港鼎益豐國際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微信公眾號
毛先生告訴記者，鼎益豐開發的數字期權新產品，首期初始總市值在400億美元左右，三年後就將上漲至15萬億元人民幣。15萬億元是什麼概念呢？拿鼎益豐號稱有許多“大專案”所在的吉林省為例，其2023年的GDP是1.35萬億元；而作為東部經濟發達省份，江蘇省2023年的GDP為12.82萬億元。
毛先生還提到了鼎益豐有一家名為華明勝科技有限公司的子公司，他告訴記者，該公司是鼎益豐在新能源領域的重要“落子”，“到2025年華明勝就可以超過寧德時代”。
註冊公司=發產品
目前讓大多數投資者深陷其中的是鼎益豐的傳統股權產品。
2022年1月，深圳一家餐飲企業的負責人曾小姐就在朋友介紹下，認購了鼎益豐的傳統股權理財產品。
從其發給記者的合同文字來看，該合同其實是曾小姐與另一家鼎益豐體系內的企業——深圳市馬氏盛族產業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的股權認購合同：“深圳市馬氏盛族產業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是依照中國法律成立並持續有效經營的有限公司，乙方註冊資本為9000萬元，現需引入戰略合作投資者，以現金方式進行增資，增資股權每股為1元。”
值得一提的是，這家馬氏集團曾經的大股東是與隋廣義同為鼎益豐核心人物的馬小秋。有些“資歷較老”的鼎益豐投資者向記者表示，前幾年，馬小秋和隋廣義都是鼎益豐內部搞“個人崇拜”的主要物件，包括鼎益豐的企業歌曲，也是馬小秋作的曲，從鼎益豐的港股上市公司主體——鼎益豐控股集團國際有限公司（0612.HK）2023年二季度披露的資訊來看，隋廣義和馬小秋還分別位列第一及第二大股東。“後來我才知道，他們的註冊資本都不是實繳的，他們寫註冊資本完全是拿來當發行新產品的盤子，寫9000萬就能賣9000萬，寫一個億就能賣一個億。”曾小姐說。
而關於收益部分，曾小姐的合同當中是這樣約定的：“（1）甲方（曾小姐）簽訂本股權協議滿36個月起計算，甲方有權促使乙方回購全部或部分該認購股權，回購價格為該認購原始期權實繳出資金額，加上按年30%的股權溢價退出，若滿36個月不申請退出則需滿60個月可申請退出。（2）本協議自簽訂之日起滿60個月甲方申請退出時，回購價格為該認購原始期權實繳出資金額，加上按年36%的股權溢價退出。”
也就是說，年化收益可以高達36%，這樣的高額收益加之對朋友的信任，曾小姐以理財投資為名，前後花了三十萬元，認購了鼎益豐旗下兩家公司的股權，做了鼎益豐的“股東”。
而在國家企業資訊信用公示系統上，深圳市馬氏盛族產業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早在2023年6月，便被深圳市市場和質量監督管理委員會福田局列入經營異常名錄，原因是，“透過登記的住所或經營場所無法聯絡”。
“現在我拿馬氏這份合同去維權，他們不認，就說誰籤的去找誰，馬氏這公司都沒了，我還能找誰？”曾小姐說。
在成為鼎益豐的“股東”後，有業務員還找過曾小姐，問其有沒有興趣發展下線，並向其許諾：“拉到一個人頭，給總金額5%到10%的分成。”
“半年期至一年期年化36%產品，提成可拿5%；每月2%分紅、三年總計翻1.8倍的產品，提成可拿7%；三年三倍的產品，提成可拿10%；十年十倍的產品、提成可拿17%。”投資者王先生亦系統地向記者介紹了鼎益豐的幾大“拳頭”產品，以及對應的高傭提成。
鼎益豐“善後”
在近期出現“兌付”困難的風波後，除了投資者開始積極維權外，鼎益豐自己亦拿出不少措施“善後”。
從記者採訪情況來看，鼎益豐“善後”的第一招，是“甩鍋”曾經的核心人物馬小秋。
“現在他們把責任全部推給馬小秋，說馬小秋卷錢跑了，一個人跑了就可以造成這麼大的影響，可見鼎益豐就是個資金盤，他們叫我們認購的那些皮包公司，根本沒有賺錢能力。”王先生告訴記者。
鼎益豐業務員李經理亦表示：“是馬總（馬小秋）年初的時候捲款想要偷渡出境，給公司造成了一些風波，但是隋主席已經在積極運作，而且今年也是集團轉型的關鍵之年，這些困難都是給老鼎的考驗。”
從相關港股上市公司的公開披露資訊來看，馬小秋當前已經與鼎益豐旗下大部分關聯上市公司完成了脫鉤：1月16日，富匯國際（01034.HK）、恆富控股（00643.HK）、萬馬控股（06928.HK）三家上市公司同時公告，已罷免馬小秋在董事會的相關職務。此外，早在2023年2月21日，在鼎益豐的大本營鼎益豐控股（00612.HK），馬小秋就辭去了董事會主席兼非執行董事的相關職位。
關於馬小秋是否因偷渡出境已被警方採取相關措施，記者曾向深圳市福田區、寶安區經濟犯罪偵查大隊求證，但並未得到確切回覆。
鼎益豐“善後”的第二招，是“分化瓦解”投資者。
從2023年12月開始，已經參與了數輪投資者集體維權的曾小姐對此深有感受。“首先他不讓你報警，他（鼎益豐業務員）跟所有維權的人都說，誰報警，就不給誰退錢，有錢都不退給你，如果願意相信集團，就優先處理。”曾小姐說。
其次，鼎益豐還會將維權投資者進行分類：對於尚沒有發生實際兌付困難的投資者，相關業務人員會和其進行單獨溝通，並安排其他對鼎益豐信任度較高的第三方投資者，一同勸說；對於已經發生實際兌付困難的投資者，鼎益豐會根據其金額大小與維權態度的堅定程度進行劃分，通常態度較為搖擺且投資金額較大的投資者，會在維權後很快收到分紅的兌付，從而再度選擇相信鼎益豐。
鼎益豐“善後”的第三招，是給投資者繼續“畫餅”。
例如，在各類社交平臺上繼續釋出所謂的“利好”訊息——“數字金融是中國以及世界發展的方向，2024年至2054年，是集團引領世界的30年，是鼎盛千秋時代！前12年打下堅實的基礎，黑兔年大轉變進入龍年，外面的錢將越來越難賺，但卻是老鼎走大運的時候”。
當下有不少深陷泥潭的投資者，正寄希望於鼎益豐的遊戲能夠繼續下去，好讓下家進來，以給自己“全身而退”的機會。“反正都這樣了，是要將它（鼎益豐）活埋好呢，還是希望它復活好呢？只有復活了，才有可能拿回自己的錢，相信大先生（指隋廣義）的能力。”在記者加入的一個鼎益豐投資者交流群中，有投資者如是表示。
1月24日，前述鼎益豐業務員李經理向記者打來電話，直接詢問記者是否有興趣為一個投資者“接盤”。該客戶的本金為400萬元，合同溢價是800萬，目前願意以五折400萬元的總價轉出。李經理還表示，可以多找幾個小客戶一同“接盤”。
鼎益豐“善後”的最後一招，則是“大轉型”，即以數字期權轉型為藉口，直接強行延長產品封閉期。“集團現在在向數字期權大轉型。集團已經發出通知，從1月10日到9月10日實行封閉！”1月25日，在能婧詢問其對口業務員何時能退出本金時，得到了該回復。
如何看待“鼎益豐模式”
從法律的角度，該如何看待鼎益豐這樣的運作模式呢？
浙江紫蘇律師事務所律師蘇宏圖在接受經濟觀察報記者採訪時稱：“長期以來，隋廣義、馬小秋等人以非法佔有為目的，違反有關金融法律法規的規定，使用詐騙方法進行非法集資，擾亂國家正常金融秩序，騙取社會公眾錢財，數額特別巨大。就目前網上公開的報道和資料看，他們是百分百涉嫌了集資詐騙罪或者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罪的，由於這兩種犯罪在特徵方面有很多的相似性，需要公安機關的充分偵查、收集證據和檢察院的審查甄別，最後以法院的判決為準。”
自2023年11月以來，遠在浙江台州的蘇宏圖便接到了多位鼎益豐投資者的諮詢請求，在義務做了數輪法律諮詢後，蘇宏圖便開始系統性地對鼎益豐的業務模式進行了調查。
據其梳理，鼎益豐的核心人物隋廣義、馬小秋於2011年1月10日成立深圳市鼎益豐投資顧問有限公司，最初註冊資本為100萬元，隋廣義佔股68%，馬小秋佔股22%，還有一名自然人股東許燕珊佔股10%。
在2012年9月7日、2013年11月、2018年12月、2019年3月，該公司名稱先後變更為深圳市鼎益豐資產管理有限公司、深圳市鼎益豐資產管理股份有限公司、深圳市奇日升企業諮詢股份有限公司、海南奇日升企業諮詢股份有限公司。
蘇宏圖稱，2021年8月，隋廣義表面上從海南奇日升企業諮詢股份有限公司退出股份，實際上由張繼輝代隋廣義繼續持股。海南奇日升企業諮詢股份有限公司目前的股東有6人，分別為張繼輝、馬健恆、劉雙、姜金波、譚越強、陳榮榮。劉心藝、梁文志等人都曾經成為過公司的股東並在公司任過重要職務。
而上述公司及人員，在蘇宏圖看來，便是鼎益豐事件中的核心參與者，亦是隋廣義與馬小秋在幕後操盤全域性，將偌大的鼎益豐集團如臂指使的關鍵。
記者還注意到，所有的受訪投資者在收到分紅及打款時，都是透過個人銀行賬戶進行，他們從未收到過一筆來自公司賬戶的款項，鼎益豐和其旗下的所謂分公司、代理商均在個人銀行賬戶進行收款、轉賬操作。“還能領分紅的時候，每個月都是不同的人給我轉的賬。”能婧說。
據蘇宏圖分析，不走對公賬戶進行財務支出，一方面便於規避監管部門查處，另一方面有利於偷稅漏稅。
蘇宏圖還告訴記者，鼎益豐控股集團國際有限公司雖然在香港獲得了金融牌照，但無論是鼎益豐控股集團國際有限公司，還是隋廣義、馬小秋等人在內地註冊的各種公司，目前均未取得有關部門下發的金融業務相關牌照，不具備在內地展業的資質，因此，隋廣義、馬小秋等人還涉嫌非法經營罪。
對於鼎益豐旗下的幾家主要的港股上市公司主體，1月24日，記者依照其公告披露的註冊地址資訊，前往香港依次實探了鼎益豐國際控股、萬馬控股、華音國際控股的辦公地。
其中，位於九龍環球貿易廣場的鼎益豐國際控股，當前已處於失聯狀態，該棟大樓的物業管理人員在記者面前撥打了鼎益豐留下的三個電話號碼，試圖聯絡位於66樓的鼎益豐國際控股，但電話始終無人接聽。
而位於中環中心大廈的萬馬控股則更是奇怪，在公告中明明登記為萬馬控股辦公地點的7801-7803室，記者看到了先前在環球貿易廣場失聯的“鼎益豐國際控股”的招牌，在當天下午三點五十分左右，雖然7801-7803室還亮著燈，但公司前臺與辦公室內卻空無一人，按了門鈴後亦無人前來接待。
萬馬控股披露位於中環中心大廈的營業地點卻掛著鼎益豐國際控股的牌子
只有位於華潤大廈的華音國際控股，是這三家公司中唯一還能順利在官方註冊營業地點找到的公司。在表明來意後，華音國際控股的一位負責人告訴記者，鼎益豐在深圳發生的風波與該公司無關，華音國際控股是一家獨立的上市公司，隋廣義僅是公司董事會聯席主席與非執行董事而已。
至於為什麼投資者會跑到華音國際控股深圳分公司的辦公地點進行維權，以及為什麼該辦公地點的工作人員都來自鼎益豐旗下另一家港股上市公司元彙集團（00585.HK），該負責人向記者表示，自己也很奇怪，不清楚相關情況，並稱華音國際控股在深圳幾乎沒什麼人辦公。
1月25日，記者以投資者身份前往深圳市寶安區公安局經濟犯罪偵查大隊瞭解情況，現場一位民警告訴記者，鼎益豐的案件情況十分複雜，僅鼎益豐官方宣稱的投資人就有50多萬人，涉及資金規模超1000億元，因此，該事件的處理將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
面對記者提出的“為何警方至今仍未針對鼎益豐一事立案調查”的問題，該民警向記者表示，福田經偵目前已在密切關注該事件進展，並在調查當中，此外，雖然寶安經偵並非鼎益豐一事的主管轄區，但當前亦能收集投資者上交的報案材料，再統一轉交主管轄區警方。
當日稍晚，記者又前往了深圳市公安局福田分局經濟犯罪偵查大隊瞭解相關情況，在現場，正好有數位投資者正在上交各自的報案材料，面對記者提出的“是否已對鼎益豐一事正式立案”的疑問，現場的工作人員亦表示，尚無確切通知，並指出以官方通告為準，當前只收集報案材料。
同時，該名工作人員建議記者向深圳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瞭解情況，並稱鼎益豐一事的主管部門為深圳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隨後，記者撥通了深圳市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監管三處的電話，該部門的職能即為打擊非法集資活動。
對於針對鼎益豐一事是否立案或在調查當中的問題，該處工作人員彭小姐並未給予直接回復，只是要求記者等待官方通告，並表示此事會由地方金融監督管理局會同有關職能部門共同協調監管。
“因參與非法集資活動受到的損失，由參與者自行承擔。”在記者問及涉及鼎益豐一事的投資者是否還能要回自己的本金時，彭小姐如是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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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晨燁經濟觀察報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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