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點頂級富豪的生活和教育方式,究竟是怎樣的?因為家教經歷,本科畢業於哈佛的布萊斯·格羅斯伯格,無意間窺探到了富豪階層的育兒真相。不過,在接觸了眾多精英家庭後,她發現,這些生來就含有金勺的孩子們,過著的生活卻遠沒有我們想象中那樣自在。
文丨Jennifer 編丨lulu
上東區,是紐約曼哈頓最富貴的區域之一,也是“老錢區”代名詞,有史以來紐約絕大多數的富豪家族都居住於此。
資產排名位於紐約前1%的富豪,孩子就讀於上東區的私校,這裡有畢業於世界頂尖名校的高學歷教師,以及對接名牌大學的高難度課程。
頂級富豪家庭的生活和教育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他們也會有雞娃的壓力嗎?
《我在上東區做家教》的作者,本科畢業於哈佛,在羅格斯大學攻讀心理學博士的布萊斯·羅格斯伯格,無意間窺見了富豪階層的育兒真相。
她在曼達頓一所頂尖私立學校擔任學習輔導老師。偶然間,因為輔導一位患有學習障礙的富豪子女的高中作文,將其成績由B+首次提升到A,遂打開了通往紐約上層階層金牌家教的大門。
十多年裡,布萊斯接觸了布魯克林和曼哈頓地區數百位富豪家庭的子女。這些孩子的教育和生活,引起了作者的興趣,也成了她觀察上流階層的一個視窗。
“天底下的父母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希望孩子有更好的前途,但是又不知道到底該怎麼做。”她發現,財富並沒有讓這些孩子的父母感到自在,反而助長了他們對階層下滑的恐懼。
與此同時,她也赫然發現,這些精英階層孩子在通往藤校、沿著父輩足跡走向光鮮和成功的另一面,卻是不堪重負、鬱鬱寡歡的精神世界。
忙碌而焦慮的“第五大道”
第五大道是曼哈頓的中心地帶,布萊斯的很多學生就居住在這裡的高階社群。
這些學生的家庭財富,足以躋身紐約前1%。他們的父母可能是華爾街的金融高管、銀行家,可能來自老錢家族,還可能是頻頻登上時尚雜誌的名人。
他們在紐約長島的漢普頓擁有別墅,在世界各地出差和度假,把多個孩子送進一年學費5萬美元的私立學校讀書不費吹灰之力。
令布萊斯沒想到的是,即使是這樣的家庭,也急於為孩子的將來做準備,並每時每刻都在給孩子“打雞血”。
而雞娃的任務,幾乎都是落在媽媽們的肩上。
她們往往在名牌大學接受過良好的教育,對養育子女十分上心,並承擔起照顧孩子的學習、生活、請家教,以及和家教溝通的工作。在她們看來,如果孩子考試沒考好,就說明自己的工作不到位。
這些家長有資源、也有興趣參與孩子的學習過程。
她們在每個學期會幫孩子選課,開學季與孩子的學業顧問、老師和補習老師開會商討培養計劃,甚至會事無鉅細地給學業顧問發郵件,內容小到書本丟失,大到孩子和老師關係不和睦。
他們也熱衷於參加研討會,討論如何幫助孩子提升學習,可以就孩子的學習情況滔滔不絕地講上一個小時。許多家長還會花費4000美元聘請專業的測評員,評估孩子的學習模式並撰寫分析報告。
自然,在找家教這件事上,她們也傾注了很大的精力。
富裕家庭習慣於透過購買輔導教學服務,來解決孩子的成績問題。如果沒達到預期,那就稀鬆平常地換個家教。
為了給孩子找到合適的家教,她們會親自面試,瞭解家教老師的學歷背景、在哪些學校工作過,對課程大綱的熟悉程度等。之後,還要看孩子和家教老師之間是否有眼緣。
當了幾年家教後,布萊斯幾乎把中學生和大學生的必讀書、課程大綱記得滾瓜爛熟。即便如此,她依然會被一些挑剔的父母所質疑。
有需求,就有供給。
這些年,紐約曼哈頓和布魯克林地區的補習行業蓬勃發展。不少公司投身這片藍海,提供每小時收費300美元至800美元的補習服務;擁有名校博士學位的家庭教師,在這裡進進出出。
在富豪子女們永不停息的日程中,家庭教師只是其中一站。
就拿布萊斯輔導的學生莉莉來說,她幾乎每門學科都請了家教,她的銀行家母親有一份精心規劃的日常表,確保女兒各門功課的補習時間相互錯開。
莉莉的一天,基本是這樣度過的。
每天早晨先參加壁球訓練,然後去私立學校學習高難度的課程,放學後再去打壁球,最後回家寫作業、接受兩名家教的輔導。
提一句,在這一地區,像莉莉這樣的富人小孩,幾乎都在打壁球。對他們來說,壁球不只是一項小眾運動,更是通往藤校或頂尖文理學院等名牌高校的入場券。
只有布萊斯知道,相比拿壁球拍,莉莉更喜歡拿的是針線。她經常不無傷感地說,“我想當一名服裝設計師,可我沒有時間上時尚課。”
身在富裕家庭,還有很多像莉莉這樣的孩子,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甚至沒有什麼可以休閒的時間。
沒有一絲喘息的生活
最富有的1%人群,看似前程無憂,但是和他們相處後,布萊斯發現,他們的生活中,充斥著更多的焦慮和競爭。
他們比普通家庭更擔心子女是否有出息,也更迫切得想要將子女塑造成自己理想中的樣子。因此,布萊斯接觸過的不少學生,就像生活在一口壓力鍋裡。
這壓力,首先來自於頂尖私校。
曼哈頓頂尖私校的課程難度,是很多公立學校所無法想象的。學校會要求初中生閱讀無刪節版《奧德賽》;高中歷史課上,學生要掌握歷史常規敘事方式,分析解讀幾百年前的一手文獻;高中最後一年,學生就掌握了比標準微積分更難的內容。
與此同時,學生還要參加大量課外活動:拉丁裔學生社團、女權主義社團、混血社團、亞裔學生社團、猶太學生社團以及其他五花八門的興趣社團。
此外,很多學生都要練習小眾體育專案,藉此進入頂級高校。因為藤校通常會接收來自精英私立學校,且成績名列前茅的學生進入校隊。
總而言之,學生的精力被用到了極限。
他們一天當中不是在和私人教練打球,就是在去參加錦標賽的路上,還要接受每小時收費800美元的SAT家教的指導。
布萊斯的學生特雷弗,這個家族裡從事銀行業和房地產的男孩,是私校裡競爭激烈的足球校隊成員。他每天晚上要訓練到10點,半夜才能睡覺;如果在球場上表現不佳,讓他的父親感到丟臉,就會挨一頓痛批。
高強度的學習壓力、體育訓練、以及奔赴各地參加巡迴賽,讓睡眠成了奢侈品。學校裡,經常有學生會因為疲憊,情緒失控,甚至失聲痛哭。
在體育上花費太多時間,也讓孩子的身體被透支。
有的學生因為在打網球時肩膀永久性受傷,再也無法實現在大學裡打網球的夢想;有的學生由於長時間練習單項運動,手腕骨頭已經變得纖薄脆弱,容易在籃球即興比賽中骨折。
儘管如此,家長們並不願意讓孩子放棄任何一項活動,彷彿孩子一閒下來,就會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他們的課後時間全部被填滿,他們沒有一刻喘息的時間。
布萊斯的學生裡,16歲的男孩亞歷克斯,父母均畢業於賓大,希望他能上哈佛或耶魯。
為了能給體育騰出時間,亞歷克斯的作業都由家庭教師承包,生活的方方面面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條,房間有人清掃,乾淨的衣物魔術般地被放在衣櫃裡,他從來沒有出門買過食物。
看上去,這些孩子人生中的不確定性基本被移除。但其實,一旦擺脫父母和緊湊的日程表,他們反而更容易投身於各種“麻醉劑”——電子遊戲、電子煙、酒精,甚至還有大麻。
16歲的亞歷克斯,不僅吸食大麻,還被診斷患有抑鬱症。
即便如此,對豪富家庭來說,彷彿這些都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孩子還在通往藤校的路上,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必須上藤校的代際魔咒
在全球教育軍備競賽下,富人孩子的焦慮來源往往顯得更為直接——那就是,必須要上一所頂尖藤校。
以哈佛、耶魯、普林斯頓(簡稱HYP)為首的藤校聯盟,在富豪家長眼裡是教育投資回報的保證——如果能上藤校,就證明家長投入的時間和資源產生了效果。
這也是絕佳的炫耀資本,畢竟,沒有什麼比子女被頂級藤校錄取,更值得上流階層炫耀的了。
當然,它也是防止子女社會地位下滑的直接保證。在自身就畢業於頂尖名校的家長看來,下一代想要保住階層地位、繼續通往成功,考上名校是重要一環。
然而,許多父母卻忽視了,通往成功的路上還有一個重要變數,即心理健康程度。
密歇根大學的丹尼爾·艾森伯格(Daniel Eisenberg)等人發現,心理健康程度會影響學生處理學業的能力,進而影響就業和收入等長期結果。患抑鬱症、焦慮症的學生,也更有可能輟學。
布萊斯輔導過的學生裡,就有因為心理健康狀況不佳而休學;還有一些學生在大學裡出現重度抑鬱症和雙相情感障礙。
此外,從小沉浸在競爭氛圍裡的精英階層子女,往往也會承襲一種強烈的 “優勝劣汰”心態:“頂級名校和好的工作崗位就那麼幾個,不是你輸就是我輸。”
正是“只能贏、不能輸”的心態,讓一些豪富家庭不惜以身涉險,僱用槍手替孩子參加考試、賄賂大學體育教練以及偽造孩子的成績,以致鋃鐺入獄。
看來,財富給富豪子女帶來無盡資源的同時,卻也在加劇他們成長路上的風險。
哥倫比亞大學教師學院榮譽教授蘇妮亞·盧塔爾(Suniya Luthar)的一項追蹤研究表明,富裕家庭的孩子比貧困家庭的孩子,更有可能患上藥物濫用導致的紊亂症狀。這背後既有密不透風的成就壓力,也有日常親子陪伴的缺乏。
其中,有些孩子上大學後會繼續濫用藥物,而家長可能選擇視而不見,因為他們更關心孩子的學業成績。許多父母會說:“我的孩子願意去找治療師,但問題是沒有時間一直連續接受治療。”
富人家孩子的抑鬱程度也是平民家孩子的兩倍,他們像溫室裡的花朵,被家長和一眾後勤人員託舉起來,一路送上大學,而他們如何把握此後的人生卻很難預測。
此外,布萊斯還發現,名校畢業的富人孩子(至少其中一部分),無法規劃自己的人生軌跡,因為他們並不能自由選擇自己渴望的職業和道路。
富豪家庭對子女的期許,依然會侷限在自己從事的狹窄行業之內。比如,男孩會被家長一路護送進入金融、法律和房地產行業,(近年來也有一些男孩進入科技行業);女孩則大多從事教育、藝術和設計等職業,或者被鼓勵進入銀行、法律和醫學。
布萊斯曾在領英上查閱學生的資料時發現,她教過的大多數學生,畢業後都會追隨家長的腳步,比如,在銀行或金融科技公司做分析師。很少有人偏離傳統道路。
她感慨,儘管很多家庭已經極其富有,能為子女提供豐厚的終身收入保障。然而,鼓勵孩子追尋自己理想職業的父母,卻極為罕見。
“既然我能熬過去,他也能”
為子女規劃一條更穩妥的路,這無可厚非。令人驚訝的是,很多家長一方面對孩子的前途憂慮重重,一方面又對孩子的情感世界不聞不問。
布萊斯將紐約“上東區”比喻為一個由成績、SAT分數、升學和壁球排名主宰一切的世界。在這裡,沒有人把學生當作一個有著成長煩惱、需要向人傾訴的青少年。
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們,即使在家,也沒有什麼家的感覺。父母晚上不是在參加慈善舞會,就是滿世界出差,家裡經常只有保姆。
這些孩子們,雖然接受過數千小時的輔導和體育訓練,卻不知道如何洗衣服,不知道如何做雞蛋或義大利麵這種簡單的餐食,不知道如何寄信、計算小費或者支付賬單。
和第五大道孩子們相處的日子裡,布萊斯還學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孩子的外表和內心可能完全不同。並非所有孩子都把焦慮寫在臉上。
就像她的學生,茱莉婭,這個看上去熱愛生活、幽默風趣的女孩,高中時曾被父母送到加州去戒斷藥物成癮。她始終在衝動、抑鬱以及似乎無法取悅父母的情緒中,苦苦掙扎。
當教育成為延續階層優勢的軍備競賽,一切理性已被拋諸腦後。延續家族傳統上藤校,成了一種瘋狂的信仰。
布萊斯的學生特雷弗,是一個對學習沒什麼熱情的男孩,且患有學習障礙和注意力缺陷障礙。他的夢想是去西部過上一段不用揹負任何期待的生活。
特雷弗的父親卻堅持送他去自己畢業的那所藤校,並在學校發展辦公室裡填寫了一張價格不菲的支票。
至於兒子能否承受藤校的學業和生活,以及其他學生背地裡的嘲笑,這位父親從來沒問過兒子的想法,“既然我能熬過去,他也能。”
這或許也是很多富豪家長的心態——通往成功和財富的道路上,哪有那麼多隨心所欲,不過是異於常人的忍耐和煎熬。
無疑,上流階層的教育觀和人生觀,是作者布萊斯這樣一個來自馬薩諸塞州的鄉村、出身普通的家庭教師,所難以理解和感同身受的。
哈佛畢業後,她放棄高薪的金融工作,攻讀了自己感興趣的心理學博士。因為在她看來,用心理學解開人類心靈的謎團,遠比拿到六七位數的收入重要。
但無論如何,她仍真心希望,自己輔導過的學生們,能有更加自由的思想,“起碼那些文筆優美的學生,不要全部跑去華爾街。”
本文圖自Pex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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