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大象真的能跳舞。
文丨王與桐 賀乾明 程曼祺編輯丨程曼祺 黃俊杰
“如何能賣掉部分手裡的大模型創業公司股份?”
今年 10 月上旬一場聊天中,數位投了大模型的投資人到場。愜意的音樂中,他們討論著這個不算輕鬆的話題。
今天希望出讓股份的投資人,大半年前還在為爭搶份額頭疼。當時有一位投資人告訴我們,沒有拿到份額的機構 “沒資格談選擇”,而他拿到了所有 “第一波大模型” 公司的投資機會,並投到了其中最好的一家。
現在,悲觀的心態在投資人中蔓延:大模型賽道,創業公司可能很難打贏大廠——他們高估了增長拐點到來的速度,也低估了中國大公司的決心與行動力。
一位大廠高層給出判斷,做大模型,“一年低消也要 20 億-30 億美元”,這超出任何一家中國大模型六小龍的總融資額。
當遊戲變成需要持久燒錢的拉鋸戰,天平開始傾倒。
創業公司與大公司間的攻守易位,發生在不到 12 個月之間。
中國的大象,真的能跳舞
“去年位元組的 AI 戰略是不及格,但完全不影響今年的滿分表現。” 崑崙萬維創始人周亞輝今天在社交媒體上說,“這符合我對這個組織快速迭代能力(卷死人能力)的預期。”
不到 12 個月裡,位元組跳動在大模型上後來居上。
相比 2023 年 3 月率先發布大語言模型的百度,和 2020 年就研發多模態大模型的阿里,向來看重 AI 的位元組並沒有跟上大模型的第一聲發令槍。
一位位元組人士去年曾告訴我們,在 ChatGPT 橫空出世前,位元組更看重 AI for Science,“押錯了寶”。那之前,約有 100 多人的位元組 AI Lab NLP ()組裡,只有不到 10 人在研究大語言模型。
長期觀察中國 AI 發展的一位研究人員當時也告訴我們,相比其他大公司,位元組去年做大語言模型 “相當於是從零開始”。他推測,位元組很有可能收購一家公司,但頭部的創業公司裡,沒一家願意賣。
位元組大模型研發負責人朱文佳,去年四季度 OKR 的首要目標還是 “讓語言模型整體效果達到 GPT-3.5”。當時百度和一批頭部大模型創業公司的進度已來到追趕 GPT-4。
而今年夏天之後,位元組大模型口碑迅速翻轉,其產品資料和影響力也今非昔比。
據資料分析機構 QuestMobile,位元組豆包 App 今年 9 月的日活已達 760 萬,成為中國日活最大的 AI 產品;同為生產力場景的 Kimi 智慧助手(Kimi 手機版),同期日活則在 130 多萬。
一位接近豆包的人士稱,只要位元組想投放,“豆包日活很快就能破千萬”。來到 10 月,豆包的日活已達 945 萬。
而去年 11 月,第一還是百度文心一言,當時豆包日活不到 130 萬,比文心少幾十萬。
從生產力到娛樂陪伴,從對話產品到 Agent 工具再到文生圖,位元組陸續推出了十幾個 AI 應用,飽和式地覆蓋了幾乎所有主要 AI 產品方向。
位元組還做了 AI 硬體——在今年 10 月推出能與豆包語音對話的 Ola Friend 耳機,近期還在研發 AI 眼鏡。
投流競爭也不是位元組的困擾,而是它相對創業公司的優勢。位元組每年的利潤有數百億美元,比六小龍加起來的融資總額還多幾倍。
同期,一批創業公司進入調整期。我們瞭解到,今年下半年,至少 5 家大模型創業公司出現人員調整:
智譜 AI 高峰期有 1000 多人,今年一度縮減上百人,不少交付、銷售人員離開;零一萬物調整了數十人的團隊,集中在產品和運營部門;MiniMax 的商業化和部分產品運營團隊總計減員約 50 人;月之暗面則因收縮海外業務,減少 10 餘位員工;百川智慧也減員約 20 人,主要調整了 C 端產品人員。
智譜和零一萬物回覆稱,調整業務後,他們也在持續招人,總人數穩定。百川回覆稱 “我們沒有任何裁員”。
一些技術人才也從創業陣營轉向巨頭:如位元組今年就招募了零一萬物原預訓練負責人黃文灝,和智譜 AI 的一名資深研究員……還有許多人未浮出水面,位元組大模型團隊裡用花名的人越來越多。
曾經每個月都有的大模型融資訊息,也有近半年不再出現。
一位投資人感嘆:“一般來說,新技術出現時,創業公司的邏輯是用更少的資源、更小的團隊,依靠更領先的技術洞察,使產品或服務先一步爆發,以對抗大公司的資源優勢,讓巨頭陷入所謂‘創新者的窘境’。”
可惜,一個變數的存在——位元組跳動,“它這麼有資源,又這麼努力”,創業公司很難像商學院教材裡寫的那樣 “以靈活與敏捷應戰大公司的緩慢”。
中國的大象真的能跳舞。
去年冬天,阿里、位元組射出反方向子彈
共同造就如今創業公司過山車軌跡的,是同時醞釀於去年冬天的兩種大廠策略。
經歷了 2023 年 2 月王慧文自掏 5000 萬美元啟動 “光年之外”,到一批新公司湧現,再到光年之外突然被美團收購,AI 大模型的融資水溫本已由熱轉涼。
一位去年跟蹤了 4 家大模型公司的投資人,曾 “辛辛苦苦要到了” 六小龍中某一家的份額,而到下半年,他認為大模型已沒有機會:“年初時我見這些 founder,他們還說一年就能追上美國。到年底,大家發現錢不容易拿到,人也挖不來。”
此時,阿里的激進投資,一舉扭轉了市場情緒。
去年底,阿里開始密切接觸當時大模型公司中排位相對靠後的月之暗面。當時經過兩輪融資,估值來到 8 億美元的月之暗面已尋求新融資數月。
原本的交易方案不足為奇:以投前 9 億美元獲得約 1 億美元融資,潛在領投方是小紅書。如果成功,月之暗面會成為中國第 5 家估值超 10 億美元的大模型獨角獸。
而年底入局的阿里卻提出,將投前估值抬到 15 億美元,小紅書此後放棄了領投。
這筆交易最終在 2024 年春節前談定,阿里大手筆投資月之暗面近 8 億美元,持股比例約 40%,月之暗面投後估值來到 23.4 億美元,與之前的第一,MiniMax 相當。
這符合阿里雲的戰略:做智慧算力供應商。類似微軟與 OpenAI 的組合,阿里用算力加現金,投資了一批大模型公司。
也是在去年冬天,阿里開始接觸 MiniMax,並在今年初投資了約 6 億美元。
阿里的出手,改變了創業公司的身位,帶來了彈藥,也帶來了比錢和算力更莫測難求的勢能。
從今年 2 月 8 億美元融資曝光,到 3 月 Kimi 獲得 300% 的使用者增速,釋出 200 萬上下文的長文字新功能,今年上半年,月之暗面一直處於口碑與影響力的上升通道。
被刺激起 FOMO(害怕錯過)情緒的投資機構,也繼續貢獻著融資。阿里之後,又有原始碼、高榕等機構投了月之暗面。
當日歷翻過年中,小陽春裡的熱情很快被巨頭的陰影所籠罩。而位元組快速包抄的種子,也萌芽於去年冬天。
當時,一位投資人像往常那樣循著 AI 論文去拜訪作者,他驚訝地發現:不少人剛和位元組創始人張一鳴一對一聊過,這其中還有尚未畢業的博士生。
他馬上和自己投資的一位大模型創始人說:“這是個危險的訊號。”
“這說明位元組變了。” 這位投資人認為,那之前,位元組的大模型研發主要由朱文佳、李航(AI lab 負責人)等人負責,“他們的精力分配,他們能不能跟上最前沿的技術,都讓人懷疑。”
危險的訊號在今年逐漸變成危險的事實。
位元組的 AI 技術骨幹持續增加,包括今年 2 月加入的 Google 原 VideoPoet 專案負責人蔣路,8 月加入的零一萬物黃文灝,和阿里通義大模型原技術負責人周暢。
一位接近此事的人士說,當黃文灝提出離職,稱要 “奔赴 AGI 夢想”,並講了位元組開的條件時,“他們都不好意思挽留。”
幾位之前就認識周暢,聽說他離職後想創業的投資人也告訴我們,當時 “根本約不上”“發訊息不回”。
這很可能是因為,位元組的行動比投資人更快。一位接近周暢的人士告訴我們,位元組高層也一對一和周暢聊過,並表達了追求頂尖 AI 技術的決心,這更符合周暢的技術抱負。
一些阿里研發人員曾向我們表達共同的困惑:通義做得很好,為何要用這麼多錢和算力支援外面的團隊?
同時,位元組也在整合內部力量,快速完善 AI 新部門——Flow。
我們瞭解到,Flow 現在已是和抖音、火山、飛書等平級的主要業務部門。
有數位位元組人士告訴我們,如果 Flow 特別想調哪個人,原部門一般會同意。一些分散在位元組各部門的產品也在向 Flow 匯聚,如貓箱原屬抖音 BG,盒馬愛學原屬位元組教育。
廣義的 Flow 大部門現在有 3 部分:AI 產品團隊 Flow,大模型研發團隊 Seed,和產品研發支援團隊 Stone。
Flow 部門的總負責人為朱駿,他同時是豆包產品的總負責人。
留著一頭長髮的朱駿今年 45 歲,他在位元組面對面活動裡曾說,自己曾為感受世界而去酒吧駐唱。他聯合創立的 Musical.ly 在 2017 年被位元組收購,成為抖音產品形態的基礎之一。朱駿加入位元組後,負責過戰略投資、TikTok、產品和戰略等。
與朱駿搭檔的 Seed 負責人是朱文佳,此前是 TikTok 產品技術負責人。2015 年,朱文佳從百度加入當時剛成立 3 年的位元組,是把深度學習應用到今日頭條上的第一批技術骨幹。
朱文佳之下,位元組有 4 個主要模型研發方向,分別是:朱文佳百度時期的同事、位元組原搜尋技術負責人喬木帶隊的大語言模型,位元組智慧創作團隊負責人楊建朝帶隊的視覺模型(蔣路即在楊建朝團隊),以及王雨軒帶隊的語音模型。
新近加入的周暢則將探索一個更前沿的方向——世界模型。“接觸過他的人都覺得他很有技術野心。” 一位位元組人士說。
Stone 則於今年下半年從 Flow 產品團隊中拆分,向位元組工程技術負責人洪定坤彙報。這讓朱駿可以更專注於產品的洞察、設計和運營。
將近 10 個月前,周亞輝曾在社交媒體上評價:“這波 AI 中,位元組 AI 戰略也就 40 分,還是靠了家底厚……當然以一鳴同學天才般的智力和悟性,Hands on 估計不出 3 月,就會從 40 變 80 甚至 90 分。”
那時周亞輝預言:“位元組的業務戰略 vs 阿里的資本戰略對決會是一大看點。”
現在,兩種策略確實開始交鋒。收束思路、整備團隊後,位元組的射程逐漸覆蓋一批創業公司。
而創業公司們,也只能帶著從阿里那裡獲得的資金和算力,投入這場艱難的戰爭。
不要正面競爭,然後呢?
創業的一條道理是:不要與大公司正面競爭,尤其是不要在大公司的強項上競爭。
目前大模型創業的兩難是,to C AI 產品仍跳不出移動網際網路生態,而位元組、騰訊等公司在這裡積累已久。
其中,大公司最擅長,創業公司也繞不開的一個環節就是投放和流量獲取。
第一波投放戰爭起於今年 3 月。Kimi 智慧助手在 “拉一個使用者要 20-30 元” 的傳聞中實現了 300% 的增速,成為話題中心。
後來楊植麟告訴我們,其實 Kimi 只有 30% 的增長來自投放,而且稱 “我們肯定不是投放最多的”。
關於投放上到底花了多少錢,各公司面對第三方資料,標準回覆是 “不準確”“沒這麼多”。相對可監測的資料是投放素材量和使用者情況。
據廣告營銷資料平臺 DataEye,Kimi 智慧助手 10 月的投放素材超 18 萬條,是豆包的 4 倍多。但目前,豆包的日活和月活都更勝一籌,據 QuestMobile,豆包 App 9 月月活為 4200 多萬,Kimi 智慧助手為 1000 萬出頭。
在投放上,位元組的可怕之處在於不只有錢,還有效率。
位元組掌握了中國最大的聚合廣告投放平臺 “穿山甲”,同時有抖音等流量巨大的超級 App。
從今年 4 月起,抖音 App 就不再接受其它 AI 產品的投放。同時,豆包作為位元組系產品,在抖音投放時很可能有折扣。當年位元組大力做教育產品時,就有類似的操作。
“現在創業公司一上來也得去位元組買流量,這是最尷尬的。” 一位投資人說。
投放和流量,只是位元組等大公司在移動產品生態裡的強項之一。他們過去還積累了產品設計、留存轉化和商業化策略等 App 生產鏈條裡的諸多能力。
據 QuestMobile 資料,今年 9 月,豆包 App 的 30 日留存率 [1] 達到 34.5%,而 Kimi 智慧助手和 MiniMax 的海螺 AI 都是約 28%。
一位月之暗麵人士告訴我們,他們在 9 月逐一列出了豆包有,而 Kimi 沒有的功能點,開始仔細分析去年還不被視為對手的豆包。
大公司也在更強勢地爭取大模型 API 客戶。
AI 兒童玩具公司 Haivivi CEO 李勇告訴我們,此前他們一直用 MiniMax 的語音模型,而當其產品在抖音熱賣後,位元組聯絡到他們,稱可提供優惠價的豆包大模型 API ,還承諾升級抖音店鋪。李勇說,現在 Haivivi 會同時呼叫 MiniMax 和豆包的語音模型。
幾乎投了所有頭部大模型公司的阿里,也是創業公司的 API 和 To B 業務潛在對手。
阿里是中國最積極做開源大模型的公司。到今年 9 月,其 Qwen 系列開源大模型的總下載量已超 4000 萬次,衍生出了 5 萬個大模型,僅次於 Meta 的 Llama 系列。
這可能會讓本想購買創業公司大模型 API,或讓創業公司定製模型的客戶轉而投向開源生態。
我們瞭解到,去年為大客戶定製一個大模型,最高訂單額可達 1000 萬元,而今年則快速降到了百萬元級別,乃至更低。
在更底層的模型研發上,位元組也展現出 “飽和” 進攻的姿態。
影片生成模型是一個縮影。據瞭解,月之暗面從去年 10 月就開始做影片模型,起步很早;而在去年四季度朱文佳的 OKR 中,尚看不到影片模型的相關描述。
到今年 9 月,位元組已釋出了 2 個影片生成大模型——PixelDance 和 Seaweed,前者來自 AI Lab,後者來自 Seed。位元組尚未釋出的類似探索還有更多。
而 MiniMax 影片模型團隊只有約 10 人,月之暗面的影片模型團隊也是相似規模。MiniMax 在今年 8 月底釋出了影片生成模型,月之暗面則至今還沒釋出。
投資人也逐漸認清現實:模型能持續比位元組好,比開源的也好,而且好得很明顯,這很難,最終要贏在產品。
創業公司可能的出路是:找大廠看不上的、小眾的產品方向,或願意幹髒活、累活。
Kimi 和豆包激烈交戰的生產力方向,普遍被認為價值高、智慧含量高。而在類 Character.ai 的陪伴和虛擬社交產品上,巨頭暫時沒拿出那麼多火力。
據瞭解,Flow 旗下的 “貓箱”,目前日活在 65 萬左右,位元組另有一款類似產品 “小黃蕉”,已被放棄。而 MiniMax 的 Talkie 加星野的總日活則約有 500 萬。
其中,據 QuestMobile 資料,星野 9 月日活為 94 萬,30 日留存率達到 60%,超過貓箱的 44.8%。
另一條路是等待。
美團創始人王興曾說:大多數人以為戰爭由拼搏組成,其實戰爭是由等待和煎熬組成。
一位投資人認為,現在大公司正處在 “上頭” 期,但 “一旦一件事幹了幾年還拿不到結果”,內部張力會湧現,尤其是組織上的拉扯。這時如果創業公司還在場,可能有機會。
百度已出現了類似的張力。
在百度,訓練基礎大模型、開發 to C 大模型產品和提供 to B 大模型方案,分屬三個事業群。一位百度人士說,到今年中,當百度模型訓練團隊希望調動更多算力,訓更強的大模型時,會遭遇 GPU 不夠用的情況,需要集團高層出面協調——同樣是 GPU,放在 to B 業務,馬上就有收入,而訓練新模型,回報則不明確。
在位元組,我們瞭解到,一些一線員工並不想轉崗去 Flow,因為這是個變動不居、正在 “跑馬圈地” 的部門。
也有位元組員工認為豆包是 “ ICU 產品”——離開投放的插管就活不下去。
近期,位元組在與創業公司競爭一位人才時,未能獲勝。我們瞭解到,華為諾亞方舟的一位 AI 研究員已加入月之暗面,將帶領團隊探索類似 OpenAI o1 的大模型技術。他也曾接到位元組邀請,但選了創業公司。
不過,中國掌握極強產品能力和流量資源的不止位元組。微信還沒出手呢。
半熟的技術,半新的戰場
“大模型這麼嗨,我也沒覺得怎麼樣,如果不建立自己的商業閉環,只是把悲劇又加速重演一遍。”
一位 AI 計算機視覺公司創始人今年 3 月對我們說。當時,多個大模型創業公司的估值已突破 100 億人民幣。
就像如今情形的一場預演,當計算機視覺的商業化場景轉向安防後,戰爭不再發生於創業者之間。真正的威脅來自成立了十幾年的安防行業巨頭海康。
創業公司高薪招博士、發論文,更懂 AI 視覺識別,但要從頭學習研發硬體產品、搭建營銷體系。海康每年賣出數百億元硬體產品,有完善的供應鏈和銷售體系,對安防需求有長期洞察,但需要引入 AI 技術。
在這位創業者看來,大模型時代只不過是換了一批創業公司,對手從海康威視換成了資源更多、決心明確的 BAT 和位元組。
上一次,創業公司都沒有贏。
所有依靠新技術的創業,都是在和大公司賽跑——看創業團隊先補上完整的商業化體系,還是大公司先學會新技術。
這一競賽的結果,取決於新技術能在多大程度上顛覆原有體驗,新技術的進入門檻有多高、賽道有多長。
大模型確實比驅動上一波 AI 熱潮的人臉識別等技術有更高的資源門檻,從頭訓練大模型也是一個更綜合、複雜的技術工作,涉及 GPU 呼叫、模型架構設計、資料處理、調優等多個環節。複雜度遠超 AI 視覺。
技術門檻之外,創業公司和大公司間的競賽結果,也取決於新技術是否能找到新生態:這裡應該有新的供應鏈、新的硬體載體、新的渠道和新的需求與使用者來源。它們尚未被大公司深度染指。
一位投資人類比了大模型和移動網際網路浪潮:移動網際網路是新軟體、新硬體同時出現,從電腦到手機,帶來了 App 的強勁自然增長,當時的流量成本也低得多。
“現在是新軟體有了,還沒有新硬體。” 他指在智慧手機後,尚沒有出現規模足夠大、能承載足夠多應用的硬體載體。
但實際上,大模型產品現在的軟體也還是 “半新狀態”:由大模型支撐的很多產品,仍是一個個 App,模型能力是提升體驗的最重要動力,但需求洞察、功能設計,流量和使用者獲取依然重要。
這是一個半熟的技術遇上半新的市場的故事。
尚未成熟的技術,是創業者的機會所在:如果大模型能力還能持續進化,前瞻的技術判斷和跟隨能力,也許有四兩撥千斤的效果。
半新的市場,則是大公司的砝碼:如果大模型能力提升短期遇阻,應用開發和產品表現會更依賴現有移動網際網路基礎設施,這就是一個燒錢、拼資源的遊戲。
2001 年,成立 3 年的 Google 剛成為雅虎搜尋引擎供應商,當時的 CEO 埃裡克·施密特(Eric Schmidt)在勸桑德伯格加入公司時說:“如果你得到了坐上火箭的機會,別管是什麼位置,上去就行。”
現在,去年懷著雄心擠上大模型火箭的人,都不得不調整姿態,適應新的現實。
他們接下來的選擇和動作,將不僅關係位置好壞,也關係著公司的生死去留。
題圖來源:《星球大戰外傳:俠盜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