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看到《財政部、國家稅務總局關於調整出口退稅政策的公告》時，估計很多投資者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對於光伏概念股來說，究竟是利空還是利好呢？手中光伏、儲能的股票，在本週一開盤時，將會受到多大的影響呢？
01 出口退稅調降，有哪些直接影響？
就在中國光伏製造業嚴重內卷、全面虧現金的至暗時刻，就在行業協會牽頭組織光伏企業積極自救、準備透過限產限價等自律手段幫助大國光伏走出泥淖的關鍵時刻，就在特朗普信誓旦旦要加徵60%關稅、拉上阿根廷米萊準備一起退群《巴黎協定》的這樣一個寒氣逼人的時刻，國家財政部、稅務總局從出口退稅角度，給光伏製造企業直接斷奶了！
出口退稅稅率調低，將在多大程度上影響到光伏企業的經營性現金流、進而影響到光伏元件企業的利潤呢？
長江電新認為，今年下半年以來，光伏行業已提出限產、限價等多種供改方式，出口退稅方面的政策調整亦有討論。該機構認為，中國光伏企業的競爭力完全不需要退稅優惠，出口退稅率調降，是本輪供改組合拳的又一延伸舉措，有望加速供給側出清。
一方面，退稅率調降相當於抬高國內成本4%（當前價格對應3分/W左右），拉大國內和海外產能的成本差異，利好具備海外建廠能力的龍頭企業；另一方面，產品、品牌具有優勢的龍頭順價能力更強，有望更快更充分地將退稅率調降的影響向下遊傳導，進一步拉開相較於二三線企業的盈利優勢。
從短期報表上看，部分已約定價格的海外訂單盈利水平雖然階段性或受此事衝擊，但影響有限，原因是產業對此已有一定預期，某龍頭反饋此前報價時已考慮退稅率調降影響。同時，由於海外需求高度依賴中國企業的供需現狀沒有改變，退稅率調降有望驅動元件出口價格上漲。
另外一家頭部機構電新分析團隊認為，出口退稅稅率調整，光伏出口有望實現成本推動型的漲價，倒逼企業技術進步。
該機構預計，由此增加的成本，將均由下游承擔，推漲出口電池/元件成本約4%。按照目前的元件含稅價格約0.7元/W，可能因為該變化推動出口元件價格上漲0.7/1.13*4%≈0.02~0.03元/W左右。此外，推動價格抬升，也有助於避免刺激海外本土貿易保護。
加快行業洗牌，倒逼技術進步。出口產品成本提升推動價格上漲，進一步考驗元件廠商海外渠道產品銷售能力，尤其是溢價能力。除此之外，由於全行業成本曲線統一上移，促使其加快推動技術進步，對降本提效需求更加迫切，新技術有望加速滲透。
該機構認為，該政策帶來的負面因素預計邊際影響不大。從需求端看，元件價格已處歷史低位，即使從現在的0.7元/W左右上修4%，對終端需求影響也不大，反而可能由於“買漲不買跌”的心理，刺激下游囤貨。
總之，光伏元件價格已經跌無可跌，短期或有衝擊，但中長期利於提價。上述觀點，趕碳號基本贊同。
另外，調低退稅有利技術進一步，這一條不能完全苟同。話說光伏企業的技術進步，還不夠拼、還不夠卷麼？TOPCon摧枯拉朽般洗掉了Perc，現在BC又在蠢蠢欲動，甚至不惜主動性地“技術擴散”、以歡迎來我司挖人的方式，來卷TOPCon，還有HJT，也有起勢的意思。鈣鈦礦，也很熱鬧。
趕碳號也採訪了一些企業，他們沒有三方機構這麼樂觀。
畢竟，元件企業在與海外客戶簽訂訂單時，每家企業約定的具體條款不盡相同。在合同具體執行過程中，能否因為出口國稅率的變化上調4%售價，這個其實要打一個問號。
一家頭部元件企業戰略負責人向趕碳號表示，此政策調整，對於光伏企業短期內的影響“應該是一事一議，傳聞降低退稅稅率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如果在這段時間內簽訂的合同有這樣的約定（新簽訂單），可能還有動價格的機會。否則，基本上沒有可能性。”
他補充說，“現在價格卷得那麼厲害，屬於買方市場，任何漲價的企圖（或者邏輯，比如退稅稅率變化）都會被抵抗。這個行業，很多時候都沒有願賭服輸的契約精神，這些年連老外都學會了討價還價，都是在博弈。”
另外一家TOP10元件企業的董秘向趕碳號表示，“出口退稅下調，是國家層面對於光伏行業的一次宏觀調控。從短期來看，元件企業可能會面臨利潤壓力，畢竟降低了4%的退稅額。但從中長期來看，也會倒逼國內企業在出口時，讓元件價格回到合理區間。畢竟，目前這種接近成本甚至低於成本的價格是不可持續的。”
關於對在手訂單的影響，這位負責人表示，“關於和終端客戶的責任劃分，一般大家都是按合同來執行，已經發貨的以及有預付款的訂單，這種價格想要改變，會很困難。當然，總體上還是以雙方協商為主。比如，如果雙方只簽了框架合同，還沒有發貨、也沒有收到定金的這種訂單，出口企業還有機會和海外客戶重新協商議價。”
如此看來，在12月1日以後光伏企業仍在執行的海外訂單，能在多大程度上向上調價4%，真的是一個未知數了。
還有一些解決和“補救”辦法，那就是趕在12月1日前抓緊報關出口——這可能成為光伏企業們當下最緊急的一件事。只是不知道，這樣操作，能否覆蓋掉光伏企業目前手中所有正在執行的海外訂單。
所以，從企業經營的角度，至少在短期內，的確是一個不小的利空。
這個利空，對光伏企業自身而言，是建立在本已捉襟見肘、需要四處騰挪的三季報之上，是建立在當下市場還沒有任何起色、年底不少企業還可能有存貨跌價準備和裝置減值計提這樣的財務報表之上。另外，無論是美國，還是以德國為重心的歐洲，還是從COP29上退場的南美國家阿根廷，市場環境因為地緣政治變化，有進一步惡化趨勢。
趕碳號猜測，如果出臺這樣的政策，那麼在國內市場會不會也配套出臺一些兜底政策呢，從而幫助內外交困中的光優企業度過難關？比如，全面梳理政府產業招商專案，看看有哪些不合理的補貼，也實行“斷奶”，至少讓所有企業公平展開競爭。這樣，才能有效過清落後產能。
同時，從需求側發力，針對五大六小的招標，低於指導價的投標全部宣佈無效。如果海外市場萬一出現下降，只有國內市場可以託底。
光伏雖然基本都是民營企業，難道就不該救嗎？光伏捲到現在，除了光伏企業自身的原因以外，難道就沒有地方產業招商、資本無序擴張的加持與助力嗎？現在，就連躺進ICU甚至太平間的房地產企業，我們都在積極營救，化解系統性金融風險。
當然，近一年來，理想很豐滿，現實很打臉，趕碳號已經幾乎放棄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了。不管怎樣，我們要一起呼籲，一起加油！
02 光伏出口退稅，誰是“冤大頭”？
我國光伏產品出口退稅，究竟起於何時呢？嚴格意義上說，始於1985年，那時還沒有光伏產業。
2003年，為了“從改革機制入手抓緊解決出口欠退稅問題”，國務院專門發了一個文——《國務院關於改革現行出口退稅機制的決定》，“對出口產品實行退稅是國際通行做法，符合世貿組織規則。我國從1985年開始實行出口退稅政策，1994年財稅體制改革以後繼續對出口產品實行退稅。出口退稅政策的實施，對增強我國出口產品的國際競爭力，擴大出口，增加就業，保證國際收支平衡，增加國家外匯儲備，促進國民經濟持續快速健康發展發揮了重要作用。”
關於光伏的出口退稅，我們在網上找到11年前的一篇文章，未必準確，貼在這裡僅供參考。據《中國日報》2013年9月30日報道——
來自外媒的訊息，中國政府近期將出臺政策，給予光伏企業出口退稅優惠。據悉，政策落實後，中國光伏企業自今年10月1日起，至2015年12月31日，將享受比例約為50%的增值稅退稅。
中國的光伏企業在前幾年“異軍突起”，一度成為中國對外出口的一支“生力軍”。但由於國際市場需求逐漸下降以及產能過剩的影響，眾多光伏企業均出現了出口滯銷的問題，逐漸步入了發展的“寒冬”。
根據官方資料，截至目前為止，中國國內10大光伏企業負債總額已經達到1000億元（約合163億美元）。為確保光伏企業安全“過冬”，中國政府先後出臺了一系列針對光伏企業的優惠措施。
然而，有關專家表示，政策扶持只是其一，光伏企業要想真正走出寒冬，還需要做好迎接下一輪產業調整的準備。
“無論如何刺激內需，產能過剩的問題都很難得到徹底解決。要想實現光伏產業的健康發展，產業結構調整、優勝劣汰是非常有必要的。我們可以預見的是，光伏產業新一輪的重新整合已經是箭在弦上。”專家稱。
原來，當時就有“產能過剩”問題了，光伏行業在那時技術、材料和市場三頭在外，海外市場佔有率不高，和今天完全不同。
一位頭部光伏企業的CEO，對趕碳號昨天的文章觀點表達了認同。他認為，出口退稅調降，從長遠看只會加快光伏大洗牌的程序，促進行業優勝劣汰。
實際上，早在2022年我國光伏企業在海外大賺特賺的高光時刻，就應該動手了。我國光伏產品市場競爭力極強，成本優勢明顯，不用補貼，也能成功。今年四季度以來，光伏企業中一直在流傳國家即將取消光伏產品13%出口退稅的訊息。現在不是傳聞中的取消，而是從13%調降至9%。從這個角度看，也可以說是高於市場預期，也算是利空出盡。
總之，抱著的孩子長不大。
一位光伏企業負責人表示，這次實際上是國家透過調整退稅的手段，變相地幫中國光伏企業在海外漲價了。
漲幅多少呢？不多，4%！但是在以前，這個4%可是由國家支援的。以前誰獲益呢？當然是海外客戶了，現在他們要比原來多花4%。
所以，這次光伏出口的“斷奶”行動，並不是完全斷掉，仍然留了相當大的餘地，出口退稅稅率從13%下調至9%，降幅為30%！至於像通知中的銅型材、鋁型材等，此次出口退稅則全部取消了。
事實上，下調甚至完全取消我國光伏產品的出口退稅稅率，早有必要，市場也早有預期。
出口退稅，並不是我們的特例，而是一項國際慣例，世界各國普遍採用，其主要目的是使出口貨物以不含稅價格進入國際市場，從而增強其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並避免對跨國流動物品重複徵稅，促進對外出口貿易。
很簡單，我們在海外購物，為什麼可以在當地機場出關後可以拿到退稅呢？為什麼我們在從國外回來的時候海淘的商品都要報關呢？而且並不是想買多少就能買多少？道理都是相通的，全世界所有國家都鼓勵自己的企業多創匯，多賺外國人的錢，鼓勵自己人多買國貨，少買外國人的東西。
為了多賺外匯，我們下了血本。2023年，我國大陸共出口矽片、電池、元件合計490億美元。按這個金額來計算，光出口退稅就高達63.7億美元！今年1-9月份，三種光伏產品出口合計263.57億，退稅約為34.26億美元！
這些錢，從本質上說，並沒有流進光伏企業的口袋。因為我們太客氣了，賣到海外的產品售價，甚至比國內還要低——因為是免稅的，理論上可以比國內便宜13%。關於這一點，有企業在海外甩貨時，發揮到了淋漓盡致，詳見趕碳號在今年初的一篇文章《巴西的元件，為什麼一瓦只賣七毛錢？》
自2023年下半年以來，我國光伏產品出口狀況，從量升價增的高光時刻，到降價跑量、以價換量，搞到現在是量升價跌，有量無價，邊際效應無窮遞減——出口量大幅增加，出口額急遽減少。
唯一真正得到實惠、佔到便宜的，只有海外下游企業。而且，我們光伏企業現在虧得都砸鍋賣鐵了、日子都快過不下去了，售價都已經低於成本價了，居然還在免稅！
關鍵，老外還嫌棄我們，認為我們賣得太便宜，搞得他們本國的企業經營不下去了，工人失業了，損害了人家的產業基礎。他們甚至以此為由，在多年以前就對我們徵收所謂的“雙反稅”——“反傾銷”、“反補貼”。
我們的光伏企業受不了歐美不公平的貿易政策，被迫花巨資將產能轉移到了東南亞。結果人家一路窮追猛打，一番裝模作樣的調查下來，說我們是“反規避”，到頭來一樣要課以重稅。
中國光伏產品物美價廉，以現在的市場價格就是漲價50%、甚至翻一倍上去，歐美包括印度、墨西哥的光伏產能，只要不是中國人在當地搞的，恐怕也競爭不過我們的國內企業——他們該買的還會買。這不只是電力脫碳、能源轉型需要，也是為了應對能源危機時的剛需，他們的電費和我們相比，真的太貴了。
光伏產品，為什麼要賣一個白菜價呢？菜農自己已經賠得精光，而且還是免稅的白菜？！搞到最後，我們光伏人的一身血汗，政府的一片赤誠，資本的一番助力，結果成了歐洲的柵欄？！
依趕碳號看，我國光伏產品在已經建立絕對優勢的當下，光伏產品的出口退稅，可以完全取消。我們賣到海外去的光伏產品，甚至在定價上要比國內市場貴一些。用這些合理利潤 ，投入到下一代光伏技術的研發創新中不好嗎，來改善經營業績、提升光伏企業的綜合競爭力不好嗎?
這個道理應該不難理解，為什麼我們在國內買進口豪車就比在原產地買要貴出很多呢？好的東西，本就應該賣出高價。光伏行業目前正在推行的國內招投標限底價，其實在出口上似乎也可以採取類似限制最低價的措施。
03 退稅大戶，都有誰？
趕碳號根據各家公司三季報、半年報整理
梳理完上面這張表，趕碳號有點替一些企業冒汗了。在財務三張表中，出口退稅這一項，以“收到的稅費返還”的形式，體現在現金流量表中。當然，稅費返還不只包括出口退稅這樣的稅收優惠，也包括企業所得稅稅收優惠返還、鼓勵技術創新的增值稅優惠等。對於光伏電池元件企業來說，絕大部分是出口退稅。
看一家光伏、儲能企業的稅費返還，不能只看絕對額，更要看在經營活動現金流入中的佔比，在其海外營收結構中的佔比。
由於這次調整退稅比例也涉及儲能電池，我們也將寧德時代、億緯鋰能、國軒高科三家公司列入統計。一個奇怪的現象是國軒高科，今年前三季度，收到的稅費返還佔到當期經營活動現金流入的11.16%，是我們統計的所有企業中最高的一家。另外，該公司今年上半年的海外營收為55.27億元，同期收到的稅費返還為8.315億元，佔比高達15.04%，也遠超寧德時代與億偉鋰能。
與國軒高科有些類似，在頭部光伏企業中，隆基綠能收到的稅費返還佔比也有些高得“不太正常”。今年上半年，隆基綠能收到的稅費返還為30.62億元，同期隆基綠能的海外營收為185.28億元，佔比高達16.53%，是我們統計的12家企業中最高的。
按說，光伏企業的出貨節奏、返稅節奏都大同小異，那麼為什麼隆基綠能表現得和其他頭部一體化企業之間有這麼大的差異呢？
今年前三季度，隆基綠能“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同比下降了30.37%，但其收到的稅費返還，反而還上升了5.73%。
難道是，今年的第三個季度，隆基的海外銷售佔比一下子大幅上升了，BC瘋狂出貨？果真如此，隆基綠能在今年三季報時肯定要大書特書了。還是隆基的出口退稅和去年同期相比並沒有增加多少，但是來自其它方面的稅費返還大幅增加了？
還有一個案例是阿特斯，趕碳號沒太搞明白，可能是科目的原因，為何今年三季度只有區區929.2萬元，上半年更是隻有211.8萬元，這和今年上半年168.91億元的海外營收完全不成比例。
需要說明的是，上表中9家光伏企業，只有4家光伏企業的淨利率為正，要遠遜色於儲能企業的淨利率。
出口退稅調整，對於企業的現金流影響以及間接對利潤的影響都有，儲能企業的承壓能力可能更強一些。相對來說，光伏元件企業的壓力會更大。
中長期看，對光伏肯定是利好，毫無疑問。
否極泰來。趕碳號期待中國光伏在海外能因此進入一輪漲價週期，更期待國內市場會能臺扶優懲劣的利好政策，幫助行業止血，共度時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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