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漸近,北方的河流開始沉寂,陸續停航,大家心照不宣地等待冰雪季節的到來。
在越南南部地區,這裡的河流則永不停航,數百年來人們的生活一直圍繞著水域展開。在這裡,湄公河三角洲的社群堅持著古老的生活方式,同時,這個亞洲迅速發展的角落也在展望著未來。
河流帶走了歷史的傷痛,也帶給當地全新的生機。
我持續3天的旅行從湄公河三角洲開始。從胡志明市出發,我們駕車2小時向西南方向前進,前往莫凱(Mo Cay)附近的一個小叢林碼頭,然後繼續向西深入支流,前往芹苴市(Can Tho)。
在河岸邊的椰子樹簾幕間,偶爾透出鮮紅和乳白色的閃光。傳說中,這條水道被河流怪物所統治,火紅的眼睛其實是畫在船上的——大船載滿了椰子,小船則裝滿了木瓜和榴槤。
被當地人稱為“九龍江”的湄公河擁有眾多的支流,構成了一個錯綜複雜的水網,讓人很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這條河流蜿蜒曲折,全程4345公里,流經緬甸、寮國、泰國和柬埔寨,最終在越南境內達到最寬處。
在越南本特雷省河岸旁的工廠裡,人們正忙碌著準備椰子纖維。
遊船已成為這條河流現代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島嶼上的酒店業也日漸興旺。然而,湄公河的精髓依舊深深植根於農業傳統之中。湄公河三角洲貢獻了越南1/3的農業產出,成為該國最大的稻米、水果和海鮮的生產基地。
在這裡,生活與水緊密相連:捕魚社群居住在支流上的浮筒棚屋中,而家族的墓地則散佈在河岸旁,守望著那些從河岸延伸至村莊、歷經世代傳承的稻田。
在我航行開始的本特雷省,椰子是整個社群生活的核心。河岸兩旁,家庭手工業繁忙得猶如一個勤勞的蜂巢。本特雷省擁有超過86666公頃的椰子種植園,每年產出高達6億個,這些椰子被出口至日本和韓國,用於製作椰奶和果肉加工。
當地人使用淺水船來穿行於他們的水上世界。
“湄公河文化在越南存在了數百年。”我的嚮導傑瑞說。他告訴我,儘管他在胡志明市長大,但他經常前往湄公河探望家人,用椰子殼當作浮力工具在支流中學會了游泳,並且曾以椰子肉、蜘蛛、蝸牛和烏龜為食。“
烏龜雖然不在旅行者的選單上,但我很快就有機會品嚐到當地無處不在的椰子。在何島(Ho)的科錢河(Co Chien)上,我發現譚基特·阮(Tan Kiet Nguyen)正懸掛在一棵椰子樹的半腰處,腳趾緊緊鉤住樹幹,伸手擰下將用來製作歡迎飲料的水果。
他和他的妻子蒂·漢·阮(Thi Hang Huynh)是這個小島上的8個家庭之一,他們聯合起來透過為旅行者提供花園遊覽和餐食來補充水果種植的收入。
譚基特·阮在湄公河的何島上自如地攀爬椰子樹。
隨著政府對湄公河地區的發展的推進,何島展示了一種逆流而上的生活節奏——這裡沒有網路,也不見汽車或摩托車的蹤跡,只有曲折的小土路穿過鼓脹的木瓜和柚子樹果園。
我在村莊的家庭地塊間穿梭,最終來到那些懸掛著吊床的家中。在那裡,我品嚐了由蝶豆花泡製而成的色澤如藍寶石般的茶,享用了用自家花園裡的香草和河蝦填充而成的越南脆皮煎餅,還品嚐了自制陶器蒸餾器釀成的辛辣味的苦瓜米酒。
何島的村民以他們的熱情好客和烹飪技藝著稱。
幸運的是,何島的社群人口正在壯大;但不幸的是,山體滑坡導致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面積減少,這也正是居民們尋求透過提供旅遊服務來增加收入的原因之一。
湄公河地區的土地頻繁遭受侵蝕,而據湄公河委員會——一個成立於1995年、負責監測該區域的政府間機構的研究顯示,氣候變化正日益削弱三角洲的穩定性。該地區約30%的土地低於海平面,預計全球海平面的上升將加劇越南這個重要糧倉的鹽鹼化和洪水風險。
在第二天的腳踏車之旅中,我得以一窺三角洲生活與水的緊密聯絡,此前我在一個靠近美託鎮(My Tho)的島嶼上度過了一晚。綿延數公里的榴槤農場由湄公河灌溉,沿著鄉村道路整齊排列。居民們在門廊前垂釣,法式門敞開著以捕捉河風。一些廢棄的磚房上的裂縫將磚頭剝落,散落在河岸上。
但並非所有湄公河沿岸的社群都依水而居。傑瑞計劃帶我探訪位於永隆省深處、從本特雷向西兩個半小時車程的高棉村莊。這裡坐落著一個大型的高棉社群,其中包含了越南最壯觀的高棉佛教建築群之一——Phu Ly寺廟。從最近的河岸碼頭出發,我們需要步行20分鐘才能到達寺廟,途中會經過一個村莊。
在那裡,結束了一天勞作的男性居民聚集在各自的前院,手裡拿著西貢啤酒瓶和麥克風,等待著破舊的卡拉OK機的提示。
進入Phu Ly高棉佛教寺廟的入口,便能感受到一種莊嚴肅穆的氛圍。
越南的宗教生活極為豐富且多元,融合了道教、儒教、佛教、高臺教以及天主教等多種宗教元素,其中天主教的流行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追溯到法國殖民時期的影響。
在Phu Ly寺廟,我甚至發現了印度教中的鷹神迦樓羅形象,它被雕刻在寺廟牆壁上,以及那些因柬埔寨吳哥窟而名聲大噪的三面頭石座。一位身披薑黃色袈裟的僧侶正忙碌地擺放著塑膠椅子,而一旁1.8米高的揚聲器也開始發出準備就緒的噼啪聲。
他微笑著解釋說 :“這是我們的社群節日。”
河內西百靈寺內的紅塔 | ©圖蟲:Vasily
那天晚上的最終目的地是芹苴,越南的第五大城市,擁有約130萬人。
彩榮區(Cai Rang)以浮動市場而聞名,這個市場已經成為湄公河生活數百年來的一個標誌性特色。“在公路形成前,所有的交通和交易都是透過船隻來完成的。”傑瑞解釋道。
第二天一早,當我們乘船前往市場時,我觀察到許多船隻的小屋和甲板上都掛著晾衣繩和吊床。“這些是移動住宅。”傑瑞指著那些臨時搭建的生活空間說,許多在這裡工作的人選擇永久性地在船上居住。
除了種植椰子樹,為了貼補家用,何島的農民也會兼職做旅行嚮導。
長竹竿從船舷懸垂而下,上面掛著當天出售的貨物:洋蔥、大蒜、南瓜,以及成串綁在一起的西瓜。然而,這裡的舢板並不像我之前讀到的那樣,構成一個龐大的浮動村莊。
隨著發展的步伐,芹苴的生活面貌正在消逝,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騎著摩托車而不是乘船來購物。
我的下一站是崑崙群島(Con Dao),它坐落在越南的東南邊緣。和湄公河三角洲一樣,這裡也是一個正處於變革之中的地區。
當飛機抵達崑崙群島的主要居住地崑山島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群五彩斑斕的拖網漁船和魷魚船,它們在近海輕輕搖曳,宛如無數個小島點綴在海面上。機場的一側是覆蓋著龍眼樹和香榧樹的連綿高山,另一側則是數公里長的空曠沙灘。
儘管很少有旅行者踏足這些偏遠的島嶼,但開發商已經開始認識到它們的巨大潛力。在渡輪碼頭附近,建築工人們正忙於清理海濱的棕櫚樹,為建造新的度假村打下堅實的混凝土基礎。
騎行穿越永隆省(Vinh Long)的小巷,是一次深入探索越南鄉村生活的獨特體驗。
30年前,島上擁有酒店是難以想象的。“崑崙群島過去被稱作“人間地獄”。
崑崙群島曾被法國人和後來的美國人用作審訊、監禁和執行的場所,許多來自越南各地的戰士在這個被棕櫚樹環繞的海岸邊失蹤。
在Hang Duong墓地,我看到了2000座墳墓,其中一半是無名的,僅以國旗上的五角星作為標記。儘管如此,越南的旅行者在這裡的氛圍卻意外地喜慶。這是因為這裡安息著武氏六(Vo Thi Sau),一位成為這些島嶼象徵的國家英雄。
在20世紀40年代,越南還是法屬印度支那的一部分時,年僅14歲的武氏六就加入了日益壯大的反法佔領遊擊運動。她最終被捕並被定罪,19歲時在崑崙群島成為首位被處決的女性,武氏六的悲慘命運使得崑崙群島成為每年成千上萬越南人前來朝聖的地方。
一位信徒在崑崙群島山頂的Van Son寶塔向神靈表達敬意。
如今,崑崙群島上約有1/5的居民仍然是軍人,但這個群島正將其未來發展寄託於自然旅遊。
某個清晨,我與嚮導一同手持金屬桶前往海灘撿拾蛤蜊,目睹了螃蟹在沙灘上滑行的有趣場景,我們使用竹耙在海岸線上拖曳,尋找海洋的饋贈。
2017年,人們對海龜在島嶼周邊的活動知之甚少。然而在那一年,位於崑山島東海岸的六善酒店的工作人員偶然發現了一隻雌性綠海龜上岸產卵。得知這一情況後,酒店迅速申請了相關許可證,並啟動了一項海龜保護計劃。到了2018年,這家酒店已經成為越南首家也是唯一一家獲得官方授權的私營酒店,參與到保護這種有著兩億年曆史的古老物種的行動中。
在崑崙群島六善酒店的海灘上耙尋蛤蜊。
我幸運地在海龜孵化季節的尾聲抵達了崑崙群島。當我參觀時,我發現一群手掌大小的幼龜。島嶼上的潮汐、風暴、捕食者和溫度變化都可能對海龜的築巢地點造成干擾,而海洋中的塑膠垃圾和漁網也在威脅著那些成功抵達大海的幼龜。儘管這些島嶼被劃為國家公園,但保護區域並不包括當地社群進行捕魚活動的海洋環境。
海龜的第一步會在生物學層面上為它們印下這片海灘的位置,這一本能記憶將在未來引導成年雌性海龜返回此地產卵。
一群準備迎接自由的勇敢的綠海龜。
海龜幼崽被訓練有素的工作人員護送至海灘後,我們便靜靜守候。在我腳邊不遠處,一隻小海龜稍做停留,它的蹼輕輕拍打,似乎在感受著微風的吹拂。隨著自然的神奇力量發揮作用,它終於開始了旅程。
這個小生命以略顯笨拙的姿態在沙灘上緩緩前行。如果它能像這些南部水域的其他生物一樣展現出頑強的生命力,我堅信它終將回到這裡。
編輯/張瀟
文//Lorna Parkes
圖/Ulf Svane、圖蟲
新媒體編輯/Tasia
本文原刊載於《時尚旅遊》7&8月刊,此處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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