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陳光明：中國經濟有望持續回升，相信中國人的韌性
中國基金報記者 若暉
距離2024年全年股市行情“收官”只剩1個月出頭的時間，投資也進入最後衝刺的關鍵期。
回顧過去的10個多月，在“9·24”以來一系列政策組合拳的推動下，股票市場走出一波行情，市場人氣重新聚集，儘管近期市場波動加大，但仍保持活躍。
站在目前時點如何佈局來年，知名投資人也帶來了自己的思考。11月26日，上海交大資產管理研究中心、安泰經濟與管理學院、上海交通大學中銀科技學院共同主辦了一場主題為“多極化重構下的多元化投資”的對話。
對話嘉賓為上海交通大學校董、睿遠基金創始人陳光明和霸菱資產（Barings）公開市場首席投資官Martin Horne。
陳光明是國內奉行價值投資的知名投資人，霸菱資產（Barings）是美國萬通旗下一家環球投資管理公司，致力於物色不同的投資機遇，並在公共及私募固定收益、房地產及專門的股票市場構建投資組合。截至今年三季度末，其資產管理規模達4317億美元（約合3.1萬億元人民幣）。
我們先分享一些來自陳光明與Martin Horne的投資“金句”：
陳光明：一、從長遠角度看，我們相信經濟持續回升或見底回暖這個過程是持續的，雖然這個過程可能是以跨年的維度進行。
二、“房住不炒”之前已經講了很多年了，未來房地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投資屬性不會太高。
三、上市公司的分紅率在持續提升，未來伴隨著利率下行，這些擁有穩定股息資產的投資價值或持續存在。
Martin Horne：一、儘管未來一年投資者再想在美股市場獲得20%的年化回報相對困難，但我認為資本市場中或不會發生大規模拋售美股的現象。
二、中國經濟實現真正轉型，海外資本才會再次大規模迴流中國市場。
最後附上陳光明與Martin Horne的對話實錄，以饗讀者。
美股或不會出現大規模拋售
陳光明：非常榮幸有機會和Martin Horne進行對話交流，大家都知道資本市場波瀾起伏，對於投資人的要求也特別高。對於成熟市場的經驗，我們一直抱著非常誠懇的學習態度，而且現在資本市場聯動性也越來越高，美國和海外金融市場對全球經濟和資本市場的影響都非常大，非常高興有機會向Martin Horne請教。
第一個環節，我先向Martin Horne提問，再回答提問。第一個問題是關於資產配置方面，美股市場目前估值處於比較高的位置，有一個指標叫作“股市市值除以GDP的比例”，最近這個指標大概超過200%，處於歷史較高分位，所以巴菲特本人最近幾個季度都在持續減倉美股，他的投資組合中，現金儲備更是高達3000多億美金，您怎麼看待這個現象？此外，面對當今世界如此複雜的投資環境，對於投資者資產配置有什麼建議？您覺得哪些資產類別未來可能比較受益？
Martin Horne：美股市場已經延續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牛市行情，很多財經評論會都提到美股需要調整，儘管未來一年再想在美股市場獲得20%的年化回報相對困難，但我認為資本市場中或不會發生投資者大規模拋售美股的現象。不過，站在目前時點，新的投資人在入場時確實也需要更多元化的資產配置，其中一類品種就是環球高收益固收產品。
此外，我還關注A股及港股這些估值偏低的市場，關注其基本面拐點何時到來。科技股以及可再生能源這些領域的股票投資，也值得用五至十年的長期視角做投資佈局。
中國經濟轉型會帶動海外資本回流
陳光明：您作為海外投資人，目前對於中國股票市場怎麼看？是否考慮低位增持中國股票資產？影響您投資決策的關鍵因素有哪些？怎樣評估中國資本市場的潛力？謝謝。
Martin Horne：關於海外投資人需要看到什麼樣的變化才會願意再次入場，我認為他們必須看到一致性，這裡所說的一致性是指投資環境的一致性，我們看到目前政府在推出刺激政策時態度是非常堅定的，這也意味著現在這種一致性越來越顯露了。中國股市目前也已經初見端倪，但是並不會一蹴而就。
現在中國地產行業還沒有完全走出低迷，我相信中國的消費會在2025年迎來增長，中國消費者的信心會抵消地產低迷帶來的負面影響。與此同時，貿易關稅方面的影響也會下降，整個環境會越來越穩定。
當一個經濟體在做結構性轉變時，比如中國現在在做的新質生產力轉型，這個道路肯定不是一路平坦的，只有當海外投資者看到中國經濟結構發生改變，比如說更少地依賴於地產融資，更多依賴於先進技術及先進製造時，中國經濟實現真正轉型，海外資本才會再次大規模迴流中國市場。值得一提的是，海外投資人也願意用更長期的維度去看待科技及可再生能源的投資機會。
陳光明：謝謝分享。第三個問題，作為全球資產管理機構中的投資負責人，您覺得在當今多極化重構的世界背景下，一家機構希望長期勝出，需要具備什麼樣的能力？
Martin Horne：我認為我們必須保持靈活性，我們的業務模式要靈活，對於機會的把握要靈活，對於多元化的思考要靈活，不要執念於之前的成功模式，不要形成路徑依賴，因為世界在變化，而且變化的步伐只會越來越快。
陳光明：我們感同身受，當前資本市場的挑戰非常大，必須不停地進化。最後請教一個問題，今天台下有很多資產管理行業的從業者，還有一些是未來想步入資產管理行業的同學，您對他們的投資生涯有什麼好的建議？謝謝。
Martin Horne：謝謝陳總的提問，你剛才也提到謙虛的重要性，我也覺得謙虛很重要。因為我們一定會犯錯，這是不可避免的，即使是世界上最聰明的投資者，還是會受到諸多意外事件的影響。我們該如何去應對錯誤，如何去調整自己，改變思路，這是最重要的，要成為傑出的投資者需要具備反思、糾正錯誤的能力，要善於調整自己。
另外，我們一定要找到自己的熱情所在，如果說整個投資生涯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去研究一些自己並不真正感興趣的事情，而使得我們沒有辦法跟家人朋友一起度過的話，這是很悲傷的一件事情。
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作為一個管理他人資產的受託人，你不僅需要具備對投資的熱情，還需要有很強的責任感，將投資人的錢當成你自己的錢去對待。
陳光明：謝謝Martin的分享。
中國經濟有望見底回暖
高息資產適合風險偏好較低的投資者
Martin Horne：現在這個環節由我來向陳總提問，很高興能夠聽聽您的真知灼見，我想請問，在您看來，我們處於什麼樣的經濟週期當中？您如何看待中國資本市場？當下對投資者有何建議？能否給大家分享一下？
陳光明：這個問題非常好，也比較宏觀，第一個問的是中國經濟，第二個是講市場，第三個是給投資人一點建議，都是比較寬泛的問題，我可能需要多花點時間跟大家分享。
中國經濟這幾年的確遇到了比較大的挑戰。房地產是一條主線，相較於2021年頂部，住宅新開工面積下降了2/3，銷售面積下降了50%，這在任何國家任何階段都是比較大的挑戰。在地產週期下行過程中，我們還遭遇疫情等內外部因素的衝擊，可以說，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經濟保持目前的增長水平是非常不容易的。
在這個過程中，地方政府、居民資產負債表、就業都出現了一定的困難，投資者信心受到比較大的衝擊。政府目前也充分認識到經濟下行造成的挑戰，9月政治局會議很明確地向社會傳達了要正視困難，要著力解決問題的決心，這是非常明確的政策訊號。
由此帶來了幾方面的變化：一是打開了貨幣政策支援資本市場的口子，這應該是歷史性的，還有一次是2005年，當時我所在的機構也是第一家申請再貸款的券商，自從那次1000點保衛戰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類似的舉動，直到最近才再次開啟，並且這一次貨幣政策支援資本市場的力度應該說是超越歷史上任何一次。
當然，資本市場最終實現上行還要靠後面兩項政策：一是財政政策。目前財政政策“第一支箭”已經完成，這只是開始。按照藍部長的話，中央財政的空間很大，我們相信未來在支援民生，促進內需、就業，支援經濟發展上還會有更多的財政政策出臺。
二是未來貿易保護主義抬頭，在這樣的大背景下，中國繼續堅持走改革開放的道路，當然現在改革進入深水區，難度比較大，但是相信隨著這些措施持續推進，經濟會迎來企穩回升，就像Martin提到的，任何一個回升都是一波三折，不是一蹴而就的，市場信心的恢復需要時間，尤其最近市場乍暖還寒，國內投資人也比較迷茫。但是，從長遠角度看，我們相信經濟持續回升或見底回暖這個過程是持續的，雖然這個過程可能是以跨年的維度進行。
儘管目前我們的外部形勢面臨著相當大的挑戰，中國出口的競爭力依舊非常強勁，即使在貿易戰背景下，去年出口到美國的貿易金額還有5000億美元，絕對額還是相當高的，當然未來這個數字可能會出現下降，但出口到其他國家的額度有望彌補這一缺口，從長期視角來看，我們對中國經濟、對中國人的韌性抱有樂觀的態度。
關於投資，大多數人的投資品種中，一類是房地產，一類是金融資產。房地產是中國老百姓最大的投資品，相信未來房地產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投資屬性不會太高。
金融資產裡，無風險利率中，五年期存款利率大概只有1.6%，這已經是很低的水平。債券資產的收益也相對偏低。股票市場中，上市公司的分紅率在持續提升，現在滬深300成份股的分紅率超過3%。未來伴隨著利率下行，這些擁有穩定股息資產的投資價值或持續存在。
在各大類資產中，儘管中國股市隱含收益率相對更高，但波動率及不確定性也較大，我們需要時刻保持敬畏之心。高息資產波動小，更適合風險偏好較低的投資者。
以長期價值投資為導向
的機制來留住人才
Martin Horne：非常感謝您的分享，對我來說很有幫助。對於中國投資人來說，有哪些經驗教訓可以借鑑？
陳光明：儘管中國資本市場是一個新興市場，但與海外成熟市場相比，我個人認為也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說人性就是相通的。
但也有一些不同之處。比如，做企業的人，企業家精神過於旺盛；投資股票市場的人，動物精神過於明顯。這樣的好處在於，有企業持續不斷地去做創新，壞處就是動不動就內卷，競合的思想相對偏少，競爭的思想相對較多。做投資的人當中，賺快錢的人比較多，擁有“慢慢變富”想法的人相對偏少。
不過整體看來，我認為中國市場也在慢慢走向成熟，比如此前大規模的加槓桿現象大機率不會再次出現，機構投資者佔比也逐漸提升，市場理性程度也在慢慢增加。
Martin Horne：非常感謝你的分享，我們知道資產管理是一個“人”的生意，您是怎麼樣培養人才的？您有什麼關於人力資本的相關洞見嗎？
陳光明：這幾乎是最好也是最難回答的一個問題，我一直在思考，在這方面也是教訓遠多於經驗。確實就像Martin所說，我們這個行業是經營人的行業，我在從事管理工作之後，大概二十年前就認識到，資管行業是經營人才的行業，要找到什麼樣的人才能匹配公司的願景和目標，如何培養、留住人才並讓他們發揮更大的作用，這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
首先是要尋找適合做價值投資的人，具有逆向、長遠眼光，同時擁有商業洞察力的人本身就是一個很小的群體，這樣的人不是太多，而且事先還不容易觀察到，因此如何尋找到合適的人就有很高的門檻，但是不管怎麼樣，這一步總得探索。
其次，怎麼培養人才，我認為要用長期穩健的漸進式方式培養，不能拔苗助長，要讓合適的人在合適的環境下成長，面對適度的挑戰。這樣的情況下，他犯的錯誤可能相對較少，慢慢形成正反饋之後，他才能夠更加堅定地執行價值投資理念及策略。
第三，能夠留住人才。畢竟挖掘並培養人才的過程耗費漫長的時光，成功率也未必高，只有留住優秀的人才才能推動公司繼續向前發展。我認為，需要一系列以長期價值投資為導向的機制來留住人才。整體而言，建立完善的人才培養機制很難，是個巨大的挑戰，在一定程度上看，選人甚至比選股更難。
Martin Horne：非常感謝，我非常享受我們的對話，謝謝您的真知灼見。
編輯：喬伊
稽核：陳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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