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觀察網 記者 老盈盈 近日，知名網際網路券商富途控股（Nasdaq: FUTU，下稱“富途”）在深圳、香港地區的部分被解僱員工舉牌抗議“前腳對需求，後腳被裁員”一事，受到廣泛關注。
多位富途被解僱員工告訴經濟觀察網，10月底至11月初，已有部分員工被解僱，但到了11月20日至11月22日，解僱的範圍進一步擴大，產品、研發、測試、設計等崗位均有涉及。被解僱員工普遍表示非常驚訝，因為沒有任何提前通知，都是在正常工作的時候被通知立即解僱。
更令他們不解的是，為何公司會在業績穩健增長的情況下采取這種“最佳化”方式？根據富途在11月19日公佈的2024年第三季度未經審計財報，第三季度，富途總營收34.36億港元，同比增長29.6%，非美國通用會計準則下實現淨利潤13.98億港元，同比增長20.8%。2021年至2023年，富途按非美國通用會計準則下分別實現淨利潤29.1億港元、31.31億港元和45.7億港元，分別同比增長113.3%、7.6%和45.9%。
近年來，富途積極開拓海外市場，除了中國香港大本營外，已開拓新加坡、美國、澳大利亞、日本、加拿大和馬來西亞等多個市場。伴隨著海外市場的擴張，富途人員數量增加也非常快，根據財報資訊，富途員工從2019年末的847人增加至2023年末的3213人。
12月5日，一位富途管理層人士對經濟觀察網表示，富途這次不是裁員，是一次正常的組織架構最佳化，最佳化的人員比例不足集團人數的5%。該人士稱，富途從2019年上市到現在，人員的年複合增長率超過50%，組織的效率必然是降低的，“人員最佳化”是針對過去5年組織及人員過快膨脹的一次主動調整。
“突擊”最佳化人員
一位此前在富途深圳地區基礎行情部門任職的員工告訴經濟觀察網，11月20日早上，他一到崗就被約談，人力資源部門的同事告知他由於公司進行組織架構調整，他被解僱了，商定了一定的賠償金額後即時離職，不需要做任何工作交接，至於為何要進行組織架構調整也沒有向他作過多的解釋。
11月20日至11月22日，富途深圳地區網際網路和金融部門的產品、研發、測試、設計等崗位的很多員工都收到了被最佳化的通知，涉及普通員工、組長、總監等多個層級。多位被辭退的員工告訴經濟觀察網，富途在飛書上建了一個大群，全部富途員工包括內地和海外市場的都在裡面。11月20日早上，他們看到該群約有3600多人；11月21日，他們發現已經少了接近一百人，到了11月22日，只剩下約3400多人了。
事實上，這波最佳化可能始於更早之時。一名在富途香港市場部工作的人士告訴經濟觀察網，11月8日下班前十分鐘，他收到了即時解僱的通知，事前沒有任何訊息，裁員理由同為組織架構調整。
他感到十分不解，辛辛苦苦工作一年，年底被解僱，年終獎都沒有了。另外，因為他在富途工作時間不長，只獲賠了一個月的工資。另一位在富途深圳後臺工作的人士向經濟觀察網表示，他是在10月底收到崗位被最佳化通知的，此時他還在試用期階段，距離正式錄用就差幾天時間。
上述多位前員工稱，年底被解僱，年終獎和馬上到期的期權都無法兌現。目前有些解僱員工的賠償為“N+1”，有的還有服務獎或者年底雙薪，但一般情況下，他們認為期權和年終獎要比賠償多。
亦有前員工向經濟觀察網表示，富途經常進行組織架構調整，但以前崗位進行調整，基本不涉及人員最佳化。例如某個小組因為業務調整解散了，然後相關人員被劃到了其他部門，對於員工來說，可能最大的變化就是更換了工作彙報物件，對他們的影響並不大。此外，富途內部也會採取末位淘汰制度，每年都會根據績效進行人員調整，但是人數很少，遠遠不及這次調整的影響大。
但上述富途管理層人士向經濟觀察網表示，富途的賠償不是“N+1”，是“N+2”，而且含年終獎折算；至於期權的部分，按照期權協議，所有到期的期權都已給予員工，沒到期的自然也就沒有了。
該名管理層人士同時表示，此次組織架構調整也可以理解為末位淘汰，不少公司每年強制淘汰的比例是5%，只是過去富途一直沒有執行而已。
海外快速擴張
根據富途官網和財報資訊，富途以線上證券經紀業務為重點，一開始透過自主研發的一站式數字化金融服務平臺富途牛牛和富途旗下的持牌券商，面向中國香港和中國內地的投資者提供港股和美股交易。
此後，富途開始了國際擴張，開發並推出了富途牛牛的國際版本moomoo，首先於2018年在美國推出，隨後於2021年3月在新加坡推出。富途創始人、董事長李華曾在該公司2020年財報中指出，新加坡是富途進入東南亞市場的切入點，而新加坡和美國是富途2021年國際擴張的戰略重點。2022年，富途進軍澳大利亞市場。
2022年底，富途計劃於香港上市時曾經發布過招股書。根據招股書資訊，內地和香港兩地的客戶對富途收入的貢獻遠超過其他市場：2019年和2020年，內地和香港個人有資產客戶數佔比和對收入貢獻度均為99%；2021年，其他市場個人有資產客戶數佔比上升至23%，但收入在總營收的佔比僅有2%；2022年上半年，內地和香港個人有資產客戶數佔比分別為35%和39%，收入在總營收的佔比分別為44%和48%，合計佔比92%，遠高於其他市場客戶的貢獻。
但在2022年，富途被監管部門限制拓展內地客戶。2022年12月30日，中國證監會發布公告稱，近年來，富途控股、老虎證券未經中國證監會核准，面向境內投資者開展跨境證券業務，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證券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其行為已經構成非法經營證券業務；按照“有效遏制增量，有序化解存量”的思路，中國證監會要求富途控股、老虎證券對上述違法違規行為進行整改。
被限制拓展內地客戶之後，2023年，富途“一口氣”開拓了三個新市場，分別是馬來西亞、日本和加拿大。在業務擴張的同時，富途的人員數量增長也非常快。
根據該公司財報資訊，2019年和2020年，富途分別擁有847名和1315名員工；2020年，有1199名員工位於內地，其餘中國香港、美國、新加坡不足百人。2021年，隨著國際市場的擴張，富途的員工數量大增至2318名，其中內地、中國香港、美國、新加坡和澳大利亞分別有2067名、139名、67名、40名和5名員工。2022年和2023年，富途員工人數繼續增加，分別達2784人和3213人。截至2023年12月31日，內地、中國香港、美國、新加坡和其他地區分別有2671名、210名、113名、85名和134名員工。
有前員工向經濟觀察網表示，每當開拓一個新市場時，富途就會招聘一批人，來對這個新市場進行支撐維護。在海外市場當地會招聘負責地推、銷售等工作的員工，而在深圳則會招聘運營新市場的研發、營銷活動、客戶運營等崗位的人員。
富途曾在2023年相關財報中特別強調，新加坡市場經過3年的耕耘，在2023年第四季度首次跨越了盈虧平衡點而實現盈利，但在歷次財報中並未提及其他市場的盈利情況。多名富途前員工認為，除新加坡市場外，其他海外市場盈利還需要時間。
同為網際網路券商的老虎證券近年來也開拓了新加坡、美國、紐西蘭、澳大利亞等海外市場，但員工擴張遠不及富途。其財報顯示，截至2021年、2022年和2023年，老虎證券分別擁有1134名、1040名和1109名員工。
2024年三季度業績會上，當被問及人員和市場推廣成本時，富途管理層表示，考慮到2024年是新市場快速發展的階段，2025年暫時沒有拓展新市場的計劃，人員增長應該會比較剋制。
12月5日，上述富途管理層人士向經濟觀察網表示，暫時沒有拓展新市場的計劃是因為申請牌照需要時間。海外市場的開拓還會繼續，目前多地牌照已在申請當中，如果牌照提前審批出來，也不排除會提前佈局。此外，後續人員招聘並不會停止，只會更注重提高運營效能。
創始人的危機感
上述多位前員工表示，富途的創始人李華時刻都有危機感。在李華看來，富途現在雖然可能在網際網路券商中還處於優勢地位，但是競爭對手在不斷追趕，稍不留神就很容易被超越了。
多位前員工向經濟觀察網提及，一家名為微牛證券的網際網路券商作為後起之秀，在美國、日本、新加坡等地區上升勢頭很猛，而且能在非華人圈子發展起來。富途內部經常關注市場靠前的競品動向，包括微牛證券、日本的樂天證券、美國的盈透證券等等。例如之前富途做過一次智慧手機第三方應用程式的改版，有些新功能如組合期權就是微牛證券首先推出來的，其後富途也增加了類似的功能。
除了來自同行的競爭外，來自外部的不確定因素也同樣可能對富途的收入帶來影響。根據財報，富途的收入主要來自線上經紀佣金和融資融券業務。2021年至2023年，利息收入在全公司收入的佔比已經從35.4%上升至55.3%，該部分收入主要來自融資融券服務、IPO融資等業務。
對此，多位富途前員工向經濟觀察網表示，美聯儲開啟降息通道之後，融資融券業務所產生的利息收入也會相應減少，未來如果美聯儲進一步降息，可能會對富途的的相關業務造成持續負面影響。
值得注意的是，根據天眼查資訊，富途於2024年11月4日在長沙設立了富途網路科技（長沙）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為富途證券（香港）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為張傑。根據富途官網資訊，張傑為富途董事。
有前員工向經濟觀察網表示，今年，富途曾經針對深圳員工發起了一次問卷調查，瞭解員工是否有意願前往長沙工作。後續還針對有意向的同事組織了一次宣講會，宣講的事宜包括變更工作地點給予的待遇和補貼等，至於長沙公司的發展和規劃則並沒有提及。
對此，上述富途管理層人士表示，深圳的員工不會遷至長沙，因為富途有不少湖南籍的員工，如果他們願意去長沙發展，只要崗位匹配都可以調整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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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盈盈經濟觀察報部門主任
廣州採訪部主任關注華南金融機構、資本市場及區域內重大新聞事件報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