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不少雞娃父母都曾羨慕過別人家的“神童”,他們智力超凡、拿獎到手軟、輕鬆斬獲Top10名校offer,人生彷彿開掛了一樣。每當有「神童」或是「天才」“誕生”的新聞時,家長們總想要去模仿他們的教育經驗和成長經歷,但其實,慢慢來,也能灌溉出最美的花朵。
From 穀雨星球
微訊號:guyujihua2021
製造中產家長焦慮的源頭,莫過於超前學習:比別人學得更快,更前,更早,贏面就更大。
這不,這兩天一則訊息讓人大開眼界:上海一所幼兒園竟然要開始文理分科了,從中班選拔孩子竟然要開數學競賽課了?!這個課程還被不少家長盛讚為「幼兒園新標杆」,狠狠拿捏住了焦慮家長的心。
這種現象的另一面,那些一開始學得慢一些的孩子早早被打上了「落後」的標籤。
但當我們把時間拉長一些,再長一些,命運卻帶我們走向了不同的分叉口。
今天,要講的故事,就是一個出生拿著一手爛牌卻逆轉命運的一家人。
孩子叫張軒溢,一看簡歷就是眾人羨慕的學霸:
本科被芝加哥大學錄取,是當年美本錄取深圳地區第一名,攻讀人類學和心理學雙學位,以「榮譽畢業生」畢業;同年被哈佛大學錄取,繼續在人類發展與教育專業深耕,今年5月剛剛畢業。
但他身上還有另一層標籤:
他嬰兒時曾因發育嚴重遲緩而被判定為輕度腦癱兒,經過系統康復治療直到3歲多才勉強接近正常兒童,10歲又罹患嚴重的血液病,休學一年後返校,14歲左右恢復健康。
這樣的孩子,放在超前規劃的大背景下,一定是早早下定義落後的。
在他重獲了強大的生命力的背後,站著一個十年如一日用愛和耐心澆灌的母親。
01.
被「病床感」牢牢困住
「直到那一天,我11歲的獨子,站在17樓陽臺上絕望地說“我活著還有什麼意義”的那一刻,我忽然才意識到,眼前這個孩子,不是一臺功能失靈、維修中的機器,不是一個只需要關注醫學指標和治療方案的生物體,他是一個人。
他是一個有自己的靈魂、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感受、有自己的渴望的活生生的生命」。
媽媽楊泓眼中驚心動魄的這一刻,發生在軒溢突然被診斷嚴重血液病治療的大半年後。輕微的撓癢、磕碰都會導致烏青的瘀斑,流鼻血高頻發生,像一個瓷娃娃。
這讓軒溢在最活潑好動的年紀被強制按下了靜止鍵,休學一年,臥床躺平。
「我腦子裡經常閃過一句話:我的生命失去顏色了」。這種被剝奪自由、無法逃離和抗爭的感覺,被他形容為「病床感」。
最後一道防線被打破是一個傍晚。
軒溢在病房視窗看到一隻蜻蜓輕盈地飛向天空,想到失去自由的自己,連一隻蜻蜓都不如,他突然無法抑制地嚎啕大哭,有了從17樓一躍而下的衝動。
幸好媽媽及時趕來,她沒有哭著罵他不珍惜生命,而是靜靜蹲著聽他泣不成聲地傾訴,深吸一口氣,緊緊抱了他一下,然後跑出去打了電話。
「我顫抖著雙手給醫生打電話,用不容置疑、歇斯底里的吼叫說,“我要帶他去旅行,明天就去,不要勸我,不管什麼結果,我非去不可!”」。
強忍住按下眼淚和情緒後,媽媽走進來,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笑著對張軒溢說:「快去收拾你的行李吧,我們明天來一趟瘋狂的旅行」。
正是這個決定救了孩子,「這句話是我迄今為止聽到的世界上最安撫人心的話語,彷彿讓我失去希望的生命重新有了一絲可以追尋的光彩」。
去酒店後,他激動地爬上滑梯,肆無忌憚地滑下,任水花拍打著全身。
但瞬間,全身上下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青紫血點,母子倆都驚呆了。而張軒溢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轉過身,一步步緩慢地走向岸邊,一眼都沒抬地和媽媽說:「走,回醫院」。
「那時候我才清楚地知道,自由是值得我一輩子去拼的,我要過一個我說了算的人生」。
他不再抱怨命運不公,開始撿起課本自學,他要為生命負起責任。
幸運的是,經過一年的休學,軒溢的身體狀況穩定了下來。他轉進了課業壓力較小的深圳民辦書院,並在14歲左右逐漸痊癒。
02.
一次執拗的叛逆
「我父母堅定地相信,自驅力的激發始於自主,而自主的培養,則是從允許孩子按自己的意願做簡單的選擇開始的」。
那麼對於青春期的孩子來說,明知他們的選擇是錯的,也要順應和尊重嗎?這也曾是軒溢的媽媽思考過的問題。
軒溢所讀的國際學校每年都有很多課外實踐活動,如果無故缺席,就會被記為曠課,可能未來直接影響錄取。
而高二時,他發現有一次的實踐活動和兩年前的一模一樣,就起了逆反心,不想被迫參加「不走心」的活動。
他拖著不報名、不繳費,越有老師來催,他越是感覺被逼迫,內心的抗拒就越強烈。「就算最後真的被記為曠課,我也不後悔。憑什麼要委屈自己去順從一個不人性化、不合理的活動呢?」。
老師實在沒辦法,在繳費日截止的當天中午,給軒溢的媽媽發了。
而那時候,父母正在外地旅行,在轉機的空隙將聊天記錄截圖轉發給了孩子。得知媽媽知道後,軒溢的防禦警戒機制立即啟動,「我想了無數種可能,但媽媽無論怎樣說我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
然而媽媽微信跳出來的第一句話卻是:「兒子,無論你做什麼選擇,媽媽都相信你是有理由的」。
彷彿積蓄滿力氣的拳頭打在棉花上,一句「相信你」瞬間化解了這麼多天對抗學校的負面情緒。
在後來的電話中,媽媽問了兩個問題:「你知道被記曠課的後果嗎?」、「這可能意味著你無法被美國前30的學校錄取,甚至嚴重到可能沒大學讀,你覺得值得嗎?你願意承擔嗎?」
孩子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我知道,什麼後果我都願意」。
媽媽的情緒沒有什麼波動,只是說,「那好,我和班主任說,你選擇不去,同時願意承擔後果,他們可以記曠課」。停了一會兒,媽媽又說了一遍:「無論你做什麼選擇,媽媽都相信你」。
掛掉電話,他原本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我真實感到了媽媽無條件的支援和接納」。
媽媽將決定告訴了班主任,再次給他打來電話,而這次又多了幾句不緊不慢的話:
「你有沒有想過,老師輪番做你的工作,他們背後的動機是什麼?有沒有可能是老師看重你,希望有你的參與,讓本來不咋地的活動變得更有意思,成為同學們美好的回憶?」
停頓了半刻,似乎在給兒子的思考留白,媽媽又肯定地說:「媽媽相信,這是你能夠做的貢獻,也是你能推動的改變,你的獨特價值」。
正是這一番不動聲色的鼓勵,讓張軒溢多天積累的負面情緒有了一個出口,他決定重新思考這個決定,含著眼淚和媽媽說:「我決定了,我去參加」。
而事實也證明,當換了個心態,以「價值創造者」的角色全情參與這次活動,收穫比想象中更多。
作為一名家長,當我全程看完母子倆安然解除這次叛逆危機的故事,對媽媽的耐心和篤定無比佩服。
青春期的孩子正處於一個價值觀、自我認同激烈震盪的時期,個人意志越來越強,即便處於糾結中,也不輕易向父母求助,只是在擰巴中像刺蝟一樣對抗,越說教越逆反。
「只有真切感到被父母“看見”,情緒被父母穩穩接住,甚至都不需要父母給建議,他們就自己有能力找到最佳解決方案。要相信,孩子會本能地向主流社會所認可的價值發展」。
03.
「看見計劃」
雖然從小被父母「訓練」獨立做決定的能力,但到了大學申請的前半年,他還是不知道選什麼專業。
他選的AP課程偏理科,在國際數學比賽中獲過大獎,還去哈佛夏校上過化學課程,但理科似乎還沒讓他心動到要花四年學習。
難道要選擇當下熱門的計算機、商科嗎?張軒溢向父母尋求建議。
他們首先向兒子傳達了一個很重要的意見:「這兩個專業和你的個性、成長經歷、興趣愛好似乎不契合。即便畢業後能找到好工作,但如果不是興趣方向,內心得不到正反饋,恐怕連大學四年都不一定堅持得下來。
我們希望,你的專業像你鍾愛的遊戲一樣,談起它會眼睛放光、神采奕奕,哪怕遇到困難也自信樂觀、充滿鬥志」。
但父母對海外留學完全沒有經驗,無法單憑自己的視角指手畫腳。靈機一動,媽媽想出一個「看見計劃」——帶軒溢去拜訪身邊的專業人士,聊聊他們當年是如何選專業的,現在又在怎樣的工作環境中,以及未來可能的發展方向。
「看見世界,看見專業,看見自己」。
他們拜訪的第一位行業前輩,是深圳大學光電子科學與技術學院的博士,並由博士生帶著參觀了做科研的實驗室。然而,聽著對方興奮地講述平時如何做實驗、跑資料,軒溢卻無法找到共鳴。
「做科研的日常生活,是宿舍-食堂-實驗室三點一線,每天8-10小時泡在裡面,有時候吃飯睡覺都會忘記。雖然這給眼前博士哥哥帶來了莫大的滿足,也十分令人敬佩,但這卻不是我會甘之如飴的生活方式」。
當天回來以後,他細細梳理自己的思考,忽然想到,自己從小不斷的生病住院,經歷了大小生死考驗,讓他一直對人類情感背後的底層邏輯充滿好奇,想去探索背後情感與行為相關的心理機制,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心理學」從心底冒了出來。
後來有一天媽媽從臺灣出差回來,十分熱切地推薦給軒溢一段錄音,是來自牛津大學人類學博士、中國臺灣人類學家翁玲玲的一段分享。
對於張軒溢來說,人類學和心理學有相似之處,但依然是一個很冷門的專業,他不想聽。媽媽也沒逼他,就故作平靜地說,「這絕對是個很有意思的講座,給媽媽一個面子,只聽5分鐘,如果不感興趣就不聽」。
沒想到的是,正是這5分鐘的內容,讓張軒溢一下子被擊中,對人類學產生了強烈的興趣。
比如為什麼大眾認為女性更愛購物逛街,而男性總是直奔目標,買完就走?這是因為早期人類社會的分工中,男性需要穩準狠地狩獵,並迅速拿回家養家餬口,要求力量強大、敏捷高效。
而女性則會三五成群,散步到周邊採摘蔬果、尋找水源和藥草,需要更強的耐力、記憶力和關注細節的能力,逛的時間越久,收集到的生存資料越豐富。
「那一刻,我長久以來的迷茫困惑好像一下子被消除了,這就是我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用自己獨特的視角去解讀生活中的普遍現象,提供全新的思路來幫助大家解除成長中可能會遇到的一些困惑」。
於是,人類學成為17歲的張軒溢堅定申請的專業。而如今,23歲的他已經在熱愛的領域開啟新徵程,在波士頓做一名幼兒園老師。
人生還很漫長,我們仍然會遇到很多的坎兒,名校學歷並不會成為「免死金牌」。
但是也一點不懷疑,他已經不懼風浪,自在翱翔。
本文來自:穀雨星球(ID:guyujihua2021),邀你一起做內卷下的教育長期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