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2月。長白山依舊寒風凜冽，依舊是林海雪原。
36只長白山豺，把一隻東北虎牢牢地包圍在叢林中間。
東北虎連吼三聲，不僅沒有嚇退豺群，反而激得豺群同聲怒嗥起來。
東北虎頓覺獸王的顏面盡失，咆哮一聲撲向豺群。豺群不退反進。頃刻間，腥風血雨卷地而來，以至這片林海雪原死豺遍地，老虎喪命……
★可怕的長白山豺
長白山2月，正是大年正月。山上寒風刺骨，積雪未融。
忍飢挨餓了一個冬天的長白山豺開始結盟圍獵。
長白山豺，土名豺狗子、豺狼，是一種比雪原狼更兇猛，更殘暴的肉食動物。在長白山人的認知中，豺是最兇猛的頂級掠食者，因而排序為豺狼虎豹。
長白豺的體型小於長白山的雪原狼，最大不超過35公斤。長白豺群居，和狼一樣有緊密的家庭關係，每群5-12只不等。
但是長白豺有壓倒雪原狼的優勢：第一，豺常常一呼百應，由幾個家族組成30多隻的大豺群實行集團作戰。
第二，豺比狼更加悍不畏死。長白山中人說，豺敢於玩命。想想，無論什麼東西悍不畏死，敢於玩命，誰不恐懼？
第三，豺的貪婪殘暴，在動物世界說第一，沒有敢稱第二者。它善於吃活食，就是搏殺時張嘴就是下死口——只要叨住對手的皮肉，就要活活撕下來，直接吞下肚子。只這一招，就打遍長白無敵手。
第四，豺善於掏肛。幾隻豺在敵手前邊拼命搏殺，纏住對手，後邊的豺便捨命掏肛，只要得手，對手必然完蛋！
★豺群圍殲馬鹿
長白林海中的一道溝谷裡，5只馬鹿正在津津有味地掠吃著山柳的樹梢和樹皮。這是馬鹿的美味。
長白山冬季雪大，衰草枯葉完全被一二尺厚的大雪覆蓋。馬鹿常常用前蹄刨開積雪，尋找雪下的枯葉果腹。能找到沒有被啃過的山柳皮和梢，實屬不易。
馬鹿很警惕。冬季是整個長白林海中所有野獸的饑荒季節。許多草食類動物中的老弱病殘已經凍餓而死。唯有少數健壯的活下來，也在艱難度日。
它們活得實在不容易，一是食物貧乏，二是肉食類動物日夜對它們虎視眈眈。
但是，這5只馬鹿無論如何警惕，還是被36只豺圍上了。
這是馬鹿的不幸。因為在長白山，凡是被豺群盯上的動物，還沒有過倖免的先例。
這群36只豺是由4個家族臨時組合起來的聯盟豺軍。它們並不是烏合之眾，而是由一名德高望重的豺王臨時統領。它們經常聯合作戰。
此時，豺群由四支分隊組成四面包圍陣勢，開始對著馬鹿群收縮著包圍圈。
突然，一隊豺發現了在前邊跟蹤馬鹿的老虎。它們急忙請示豺王：是不是撤出戰鬥？
豺王稍一思考，立即下令：越過老虎，立即圍殲。到口的馬鹿，不能被老虎佔有！
★戀愛完的老虎要獵捕馬鹿
這是一片約有1000多平方公里的山林，是這隻東北虎的領地。此虎剛剛和最後一隻虎妞談完戀愛。老虎的戀愛一年一度，約在11月-2月進行。
雄虎戀愛，避免不了多虎爭妻，因而非常耗費精力。
如今，這隻老虎很想獵捕一隻補腎壯陽的馬鹿，飽餐一頓，再美美地睡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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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的領地中不乏馬鹿。這是它食譜中的主食。
現在，它慢慢地跟上了這群只有5只馬鹿的鹿群。一隻雄鹿，體重約有300公斤。兩隻母鹿體重均超過了200公斤。剩下的兩隻幼鹿體重也超過了100公斤。
老虎把目標定在了兩隻幼鹿的其中一隻身上。幼鹿也足夠它吃幾天的。
老虎一直追蹤了2公里，它顯得很耐心，步伐很悠閒。在自己的領地裡，捕殺自己領地中的馬鹿，就如同農民進自家的菜園摘黃瓜，當然是看中了哪個摘哪個。
但是老虎今天要摘的“黃瓜”有些費事，馬鹿們總是不斷遊動著，而且警惕性很高。為了不被發現，老虎只能在下風頭跟隨它們，然後慢慢接近，最後突然襲擊，一撲成功。
★豺群捷足先登了
忽然，老虎嗅到了身後有豺的氣味！
接著它發現了身後靠著樹木的掩護正要圍殲馬鹿的豺群，不由怒從心生：狗東西，竟敢在我獸王的領地裡，偷獵我的馬鹿。豈有此理！
東北虎是極為霸道的動物，它體量大，威力猛，戰力強，號稱百獸之王，是動物世界中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每隻老虎都獨居一隅，領地意識極強，其他老虎不得踏入半步。
至於號稱“二王”的東北豹和性情豪橫的雪原狼，一律被老虎驅趕得遠遠的，否則見一面打一遍，直至殺死。
因為豹和狼是老虎天然的食物競爭者。一山不容二虎，豈容豹和狼！
但是，老虎唯獨容忍下了豺駐紮在它的領地中。
不是老虎對豺仁慈豁達，而是無奈呀！
老虎曾多次暗中觀察過豺是如何實行大兵團殺豹驅狼的：豹雖然能連殺幾豺，但自己幾乎被豺群咬得體無完膚，哪還有活的希望！
狼雖然是團體作戰的冠軍，但是在善於群毆的豺群面前，常常被“包餃子”、“ 團湯圓”。豺幾打一，任狼再豪橫也沒了底氣，只好大敗虧輸，亡命而逃。
現在，豺群竟然要奪了老虎的彩頭。老虎自然生氣。
更令老虎生氣的是離它最近的豺群，竟然目中無虎，從兩翼越過它，和三路大軍形成合圍之勢，對5只馬鹿聚而殲之，將其全部咬死，一點“青山不老，永續利用”的觀點都沒有。
豺群有自己的觀點：我大兵團作戰，獵一隻馬鹿夠誰吃的？5只馬鹿都獵倒，也剩不下什麼。
★老虎怒極，憤而殺豺
自從這群豺駐紮在老虎的領地之後，老虎儘量避免與豺群見面，反正領地有1000多平方公里呢！此處不方便，我便到別處。
豈料豺群不知自己是“客居虎地”，反而把自己當主人！它們當然也知道老虎的厲害，儘量不惹怒老虎，避免擦槍走火。
可是，同在一個鍋裡攪馬勺，哪有舌頭不碰牙的。但一般情況下，都是老虎忍讓，退避三舍。
然而，豺群卻得寸進尺。但今日，老虎實在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了！
正當豺群圍著5只馬鹿集體會餐的時候，老虎大吼一聲，縱身而起，從天而降，準確地撲落在一群饕餮一隻馬鹿的豺群身上，兩隻前爪各自死死按在一隻豺身上，落地後又一口咬斷了第三隻豺的脊樑，然後又兩口咬死爪下的兩隻豺！
一撲殺三豺！豺群驚得如被巨石砸中的水潭，水花四濺般地四方逃竄。
哪裡走！老虎餘怒未消，一撲10米遠，張口又讓3只豺頓時喪命。
★豺群浴血反擊
豺群大驚之後是大怒。轉瞬就被殺6豺，真拿長白豺當草芥了？豺王下令：豁上性命，絕地反擊！
正當老虎準備第三撲再殺3豺的關鍵時刻，豺群反擊了。老虎剛剛縱身躍起，口中喊著：狗東西，不過爾爾！
不料豺群就像一夥籃板底下搶球的運動員，紛紛平地竄起2米。
豺那一張張裂開的大嘴，呲著尖牙，準確地叮住了空中飛越的老虎身體各處。
老虎被空襲，撲通落地。但有七八隻豺即便落地也沒有鬆開咬著老虎體膚的嘴巴。
豺的咬合力是300公斤左右，遠遠大於狼180公斤的咬合力。所以，豺一落地，立即用力一咬，各自咬下了老虎身上的一塊肉，咕嚕一聲就吞嚥下肚。
老虎親身體驗了被豺生吞活剝的痛不欲生的厲害，後悔已經晚了。它忍痛大開武行，口爪尾三種武器並用，口咬，掌拍，腳踢，尾鞭掃，猶如摧枯拉朽。
靠近虎身的豺群如同被碾壓般紛紛倒地，大概又有幾死幾傷。
然而，豺的可怕之處，就在於前仆後繼，勇往直前。
紛紛倒下的死豺和傷豺不但沒有嚇退豺群，反倒是激起了其它豺為死傷同類報仇雪恨的怒火。一波倒下，一波又上。
★老虎殺豺13只，傷豺14只，體無完膚而死
這一戰，打得二月的長白山風雲變色，血氣沖天。
最終，老虎已經體無完膚，血肉模糊。但它依然怒吼著，並沒有倒下。
老虎周圍倒著13只死豺。尚有14只重傷之豺趴在地上呻吟。但還有八九隻豺毫無怯意，繼續包圍著奄奄一息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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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努力地大吼一聲，但是聲音已經嘶啞，毫無震懾力。
它咬牙努力甩動一下尾巴，但是已經被咬掉一截的斷尾再無美感和力道。
它想對發號施令的豺王發動攻擊，誰知身體一動，便再也保持不住平衡。
都說獸王為了尊嚴，虎死架不倒。然而，這隻老虎還是慢慢地倒下了。
豺王看一眼倒下的老虎，看一眼死去的13只同胞豺，再看一眼仍在地上掙扎的傷豺，低吼一聲，帶領還活著的七八隻豺，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老虎和豺群共同居住的領地……
★後記
1960年，是中國三年自然災害中最嚴重最困難的一年。
這年，長白山葫蘆溝屯的老獵人和孫子在生產隊長的安排下，為隊裡進山打獵，以為飢寒交迫的人們添些葷腥，正巧遭遇豺群圍殲馬鹿，老虎怒殺群豺。
二人急忙躲到大樹上，觀看了老虎殺豺並戰死的全過程。等到活著的七八隻豺遠遁了，爺倆才匆匆回到生產隊報信。
這一年正月裡，葫蘆溝生產隊人人吃上了馬鹿肉、虎肉和豺肉，算是補了一個肥年。（作者簡介：王天祥，高階記者、作家，出版長篇小說等各種專著42部，撰寫電視劇200多集，創作歷史、文化、風光、紀實等專題電視片數十部，在各類報刊發表文章數百篇，發表網路文章千餘篇。）
（程英鐵攝影。長白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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