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自邛崍天台山下來,一路平順卻蜿蜒,黏在腳底板的剎車都要踩冒煙了。可恨的是,沿路的竹子、樹子十分疏離站在路兩邊,還舒展開枝葉遮蔽視線。
這一腳剎下來,一不小心,就到了夾關鎮。
在邛崍,山地轉到丘陵,隨處可見茶田,有成片連天的,也有家戶人家闢出的自留地,種著幾十株茶樹留著自家喝。轉入夾關古鎮,就少了茶田的開闊,多了小街小巷的曲折。
邛崍是茶馬古道出盆地的第一站,茶馬古道邛崍段的南線途經臨邛、孔明、平樂、臨濟、夾關、太和。據說,現在邛崍境內依然儲存著將近30公里的古道遺蹟。
夾關古鎮就處在這條南線之上。這裡沒有太多商業氣息,但,也沒有想象的那樣原始、傳統,古鎮居民住進稍帶水鄉風韻的現代樓房裡。或許,唯有踏上潺潺流水之上的石橋,還能找回過去的味道。
既然來了夾關古鎮,必然要打卡“頂流”鄒記飯店。
鄒記飯店在古鎮北岸街,旁邊兩步就是臨江飯店,即便有奶湯麵、王鄭忠甜皮鴨一些小館子,整條街還是靠鄒記、臨江挑起了美食大梁。
這一點肉眼純純可見,兩家飯店分別佔據兩間鋪面,體量規模、客人流量來說,都算得大梁本身。而鄒記比臨江的生意更好。
我們到鄒記的時候,過了正飯點,按理說已經錯開了人流高峰期,但門前的街上依然停滿了汽車。進店一看,也還能從桌上、地上的一片狼藉感受到剛過去的一波用餐潮。
只有兩三個嬢嬢在店裡忙活,看起來並不特別忙的樣子。
看見上客,晃眼一個嬢嬢就上前替我們安排好位置,並迅速遞上選單。
滿滿一頁兩面選單,其中一面的必點菜、招牌菜兩欄最受歡迎,火爆鱔魚、薑汁肘子、薑汁蹄花、手撕雞(過江雞)、缽缽雞、藤椒雞是來鄒記必點的菜。
必點菜價格必然要高一些,但如果只想簡簡單單吃一頓,也不用勉強消費,還有家常炒菜、湯菜、冷盤以及純素菜系列,價格比較親民。
抱著“來都來了”的心態,我們點了必點的火爆鱔魚、滷水豆花,以及泡椒筍子。就剛下單的那一會兒時間,陸陸續續又來了客人,前堂瞬間就坐滿了。
鄒記是明廚亮灶,用圍合的玻璃牆與食客隔開,食客坐在前堂,既能眼觀師傅烹燒時的一舉一動,又能保持適當距離感受火烹油燒的熱氣。
玻璃房外面是各種筲箕,裝滿了一天的備菜,夾道兩邊是冷藏櫃,大隻大隻過水煮好的雞和其他肉類排列,對飢餓的人來說,誘人十分。
或許,正是這熱騰騰的場景——這邊灶上滋啦啦的響聲沖天,那邊沿街尋來的遊客、食客便一波接一波走進鄒記的前堂。
“老闆兒,還有沒有位置?”
“鱔魚這些還有不?”
這時候,後堂又鑽出來幾位嬢嬢,頓時在堂前忙碌起來招呼客人,唯獨手上的活兒沒停過,宰雞的宰雞,撕肉的撕肉,切菜的切菜,抓菜的抓菜,剖魚的剖魚。
嬢嬢們身兼多職,幾頭並行,怕拖慢節奏,影響生意的進行時態。
食客們一個一個,一群一群圍攏,要求點菜、安座……只確保辛苦跋涉後能吃到一口熱喧喧、香噴噴的夾關美食。
幸好我們來得早,點的菜不用一會兒就先後呈上桌。早就做好的豆花最先上桌,這是滷水豆花,做得很嫩,舀上桌的時候,一牙一牙躺在碗裡。
蘸水加了秘製的醬料,味道複合,不只是一碗油碟那樣簡單。
泡椒筍子帶點酸辣味,倒也不嗆口。竹筍有點像是方竹筍,細長且嫩氣。
四川人喜歡吃竹筍,家常吃法逃不過竹筍燉排骨、涼拌竹筍、泡菜炒筍子。泡菜要是罈子裡泡的老泡菜,過水清洗,扭幹水分,切得密細,再用油跑過泡菜,微帶著酸辣噴香的氣味,隨後再倒入焯過水的筍子爆炒。
鄒記的泡椒筍子開胃、爽口,筍子透著本味,卻不澀口不麻嘴。
兩道菜後,火爆鱔魚就來了。
據說,夾關古鎮上最出名的是“夾關四絕”——肉湯圓、醃燻肉、過江雞(手撕雞)、嫩豆花,都是正宗的馬幫菜。這些美食代表是茶馬古道文化的產物,原材料主要為豬肉、雞、鴨、魚等。
夾關作為邛崍三大古鎮之一,距今已經有兩千多年曆史。邛崍有“一平、二固、三夾關”之說,也就是說夾關和平樂、固驛並稱邛崍的三大場鎮。
據官方資料,鎮西的觀音巖口左右各有一座山勢險峻的大山——啄子山和胡大巖,兩山對峙如門,中間有一水流通,形成了令人高不可攀的峽谷地帶,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險氣勢,因為關號夾門,所以被稱為夾門關,簡稱夾關。
流經夾關古鎮的那條河是白沫河,也被稱為白木河(口音)。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夾關鎮的漁獲自然也是一大特色,比如眼前的鱔魚正是其特色之一。
鄒記的鱔魚主要是火爆的做法,隔壁臨江飯店則以泡椒鱔魚、水煮鱔魚為主打。
火爆鱔魚,吃進口的那一剎,會覺得沒有那麼重口。大約是受到自貢“爆炒”的洗禮,現在對“爆炒”有著一種濃厚的濾鏡,必須是爆辣、爆麻、爆燙……無論哪種“爆”,總得是要把人逼出一身汗。
顯然,鄒記的火爆鱔魚不走這一掛,走得更為家常。雖然是爆炒的做法,裡面還加了為數不少的小米椒,但是麻辣程度都剛剛好,不會有爆辣爆麻的無所適從,非常趕口。
新鮮土鱔魚帶著小米椒、豆瓣的嗆香味,蒜薹散發些微的蒜香,使得這道火爆鱔魚有了給人添飯三碗的慾望。
鱔魚肉質肥厚,緊實嫩氣,嚼在嘴裡很脆,回味起來沒有沖鼻的腥氣。
轉頭看向堂內,旁邊桌的菜都陸續端上,大家夾著盤裡的菜,刨著碗裡的飯,心無旁騖。
鄒記飯店開店有將近十年時間,在這小街小巷裡屬於是幾代人共同經營的“家族產業”。“家族產業”必然帶著家族特有的味道印記,而沒有被“行貨”標準與味道規訓,自成一派。
另一面又說明,鄒記沒得專業、行業的規訓,那跟服務意識強的店家比起來沒得太多令人稱心如意的服務。這也是鄒記容易被挑剔、吐槽的地方。既然是吃味道,那就放平心態,不必強求了。
暴風席捲完,嬢嬢給到賬單:三道菜,152元。單看價格確實稍貴,但如果不點鱔魚,至少能砍掉三分之二的錢。總體來說,價格真不算昂貴。
不過,一切都豐儉由人。
要走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原來鄒記,比先前看到的更有洞天。穿過走道直達後堂,後堂比前堂的空間寬敞,一次能容納十人的大圓桌,約十餘張,齊齊擺放在裡面。
吃完飯,出來的時候,街兩邊擁擠的車子已經疏落了,北岸街顯出些開闊的樣態。街上的居民坐著喝茶、打牌,看來來往往的行人。
中午一頓忙後,嬢嬢、叔叔有了閒暇時間,端出苗魚、鱔魚,坐在街沿邊,低頭剖殺,為食客們即將迎來的豐盛晚飯繼續操心。
鄒記飯店
邛崍北岸街362-364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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