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收入增長了一些。
什麼人均大幾百的自助餐,前灘太古裡的高檔餐廳,什麼M各種九的和牛烤肉,也都吃過。
但你問我最好哪一口。
還是踏馬的快凌晨十二點手術結束回到小區門口擺著的三輪車攤位上那一對夫婦給我炒的放了一根臘腸兩個雞蛋三兩面條的冒著鍋氣的熱騰騰的炒麵,配上他老婆切的三兩涼拌豬頭肉,
絕了。
老婆老嫌棄我這個,說路邊攤髒,都是地溝油。
可我不以為然,說,吃得就是這口地溝油味。
今天中午食堂吃煩了,點了份外賣,不一會到了,去外賣櫃取餐。有個人穿著手術衣,戴著口罩帽子,在我前面取了餐。
他看到我,點了點頭,我肚子餓忙著拿外賣,也沒怎麼搭理他。
我拿好外賣袋到了電梯裡,抬頭一看,我靠,這不是一個外科科室的大主任麼。
《鵝佬》
我瞟了一眼他的外賣盒子。啊?主任也吃鵝佬?
哈哈哈哈,可以。主任也得自己取餐呀。哈哈哈哈,就感覺挺親切的。但我還是不敢跟他打招呼。
我跟隔壁桌子的兄弟聊起來,兄弟說這個主任就喜歡吃點外賣小零食啥的。
我突然想起他在前兩天大會上,穿著精緻的西裝,蹬著鋥亮的皮鞋,用全英文流暢發言,跟老外談笑風生。
有時候想想也蠻讓人親近的。
與一個高高在上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精英主任比,我其實更喜歡的是這個自己一個人偷偷去拿外賣的前輩。
我其實之前挺屌絲的,小小住院醫,啥也沒有,做著最底層的工作。精英這倆字跟我根本不搭邊。
但我最近發現,我好像慢慢在損失一些“屌絲感”,這也讓我很惶恐。
前幾天,查完房之後一個病人打電話給我,說沒有住院證資訊。我前面已經發到群裡,讓進修醫生改下住院證。這都過去好一會了,還沒改。
我走到辦公室,看到那個進修兄弟正在電腦前忙活。
我想都沒想,手拍了拍他,就說:“不是說給XX改下住院證麼,怎麼沒改。趕緊改一下。”
然後回到了自己的工位。
過了一會,我有事去大辦公室,感覺氣氛不太對勁。那個兄弟怒目圓睜,瞪著眼睛看著我,似乎想站起身過來找我,旁邊另一個哥們壓住了他。
“怎麼了這是?”我一臉困惑。
旁邊另一個兄弟把我引到了外面,“沒事沒事。”
越是這樣,我越是疑惑。“到底怎麼回事?”
“你剛才態度太生硬了,病人很多,他事情很多,沒來得及改住院證。你又過來拍他,話還說得那麼生硬,他就有點生氣。”
我第一反應是困惑。我覺得自己這麼多年,一直與人為善,一般很少和同事激起矛盾。
我回到工位上,苦苦思索。想了半天,他怒目圓睜的眼神、攥緊的拳頭還有壓制不住的怒火,都在我腦海裡盤亙。
我反思了很多,最近似乎是飄了一些,承蒙主任的器重,把臨床工作大部分都交給我負責,下面還有很多進修兄弟,自己會差使他們坐著坐那,語氣上也不夠客氣。
我想了想,起身到了辦公室,跟那個哥們說了對不起,“兄弟,不好意思,剛才態度不太好,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做好。”
他怒氣也消了一大半。
也許,正是自己最近這邊講課、那邊發言,臨床的苦活累活都交給了進修老師們,自己變得越來越不“屌絲”。
我正在逐漸喪失“屌絲感”。
我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假如自己將來也能登堂入室、西裝革履,“屌絲感”是否會喪失殆盡?
變得頤指氣使、眼高於頂?對病人冷言冷語,對下級指手畫腳。
我又想到了自己曾經的過往,作為病人在門診遇到的惜字如命、冷言相待的主任醫生;作為後輩,遇到的去醫院裡探視他,卻看都不看我一眼,一句話也不說的住院的前輩。
他們身上是看不到一點“屌絲”的痕跡了。
但我不喜歡,很不喜歡。我特別怕自己變成這樣的人。
我總覺得,人一旦沒了“屌絲感”,變成了不接地氣、高高在上的“精英”,只怕有一天會狠狠地摔在地上。
最近,臨床上再有什麼雜事,我自己能搞定的就不再麻煩進修老師了。我跟病人交流,無論對方多麼貧苦,也都保持平等和友善的態度。
我在心中銘記並常常提醒自己,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屌絲”。
如果你喜歡情歌這篇小小的雞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