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授權轉自:灣媽看世界(ID:greatbaymom)
低齡留學是把雙刃劍,不僅考驗孩子心智的成熟,更考驗家長如何在低齡階段完成對孩子必要的陪伴。
這篇文章,是一個陪讀媽媽的真實心聲。
在加拿大,12年級的畢業典禮堪稱隆重,高中教育的完成就好像是孩子的成人認證。
畢業生除了在照相館拍攝種種講求如婚紗照的系列照片,再下來就是畢業典禮這一天了。
這天早上,身形健碩、身高180釐米的兒子穿著黑袍紅領的畢業制服開車帶著我,駕輕就熟、自信滿滿地來到溫哥華市中心的一個著名劇院。
典禮之前,孩子們在劇院外自願組合拍照合影。
當他拉著一個女孩大大方方站在我鏡頭前,看著他們笑意盈盈,心裡竟是莫名的感動。
為他的成長?為他稚嫩的愛情?還是為他的陶醉與幸福?莫可名狀,難以言表。
按照姓名排序,他第二個走上臺接受校長頒發畢業證書,接受他的某項獎學金,同時主持老師宣讀一段他的感言。
他感謝溫哥華六年學業中媽媽的陪伴,感謝女友讓他收穫了愛情。鏡頭外的舞臺在我的視線裡開始模糊,掌聲中孩子笑靨如花,我淚如雨下……
六年前當我帶著個頭才及我耳垂的他從北京出發時,我並不曾想到過此時此刻的場景。
那時候,我只是清楚地知道,這將是一場為期六年的艱難遠行。
帶著一個12歲的懵懂少年和他的美好向往,我們在11個小時的飛行之後來到溫哥華這片生疏的土地。
他六歲就進入國內某著名培訓機構學習英語,但在溫哥華教育局語言測試後仍然要讀一年的ESL,還有很多課不能選。
儘管這個只知道雀躍的少年根本不識愁滋味,但我心裡清楚,種種挑戰將絡繹不絕。
果不其然,入學剛剛三天,他就被學校一位老師留下來單獨進行了一場反納粹教育。
以他當時的英語水平,他基本不知道老師講了什麼,但那位老師的疾聲厲色讓他有點提心吊膽。
細問之下才知道,他給一中國孩子寫“一言九鼎”的“鼎”,然後就開始把“鼎”字下半段不停加粗塗抹,讓老師誤以為他在饒有興致地畫納粹的符號,他也解釋不清,於是老師立刻把這個剛來的孩子當成了“危險分子”。
初來乍到,我的語言也生澀艱難。所幸溫哥華有專門的安頓員,負責各個學校新來的孩子的融入與相同問題。
當時立刻約見安頓員,一位斯文平和的香港的女士,耐心聽完解釋,幫我約見了班主任,澄清了事實,讓那位大驚小怪的老師給孩子道了歉。
為了撫慰孩子,這位安頓員和孩子進行了長時間的交流,問起孩子的喜好,卸下包袱的孩子和她滔滔不絕聊起了NBA籃球。
安頓員特地找到體育老師,在7年級溫哥華小學的最後一年裡把一個初來乍到的孩子安排進了校籃球隊。
在北美,學校籃球隊的成員遠比數學學霸更讓孩子們矚目和羨慕。
幾場校際比賽之後,場場都能上場露臉的孩子建立起了他在這片生疏土地上的第一份自信。
8年級開始進入為期5年的中學學習,我們漸漸被當地圈子裡功利教育的氣氛裹挾,在迷失與探索中艱難前行。
種種課外補習廣告鋪天蓋地,他們不停地告訴你不補習,孩子基本就是被淘汰的運氣;關於常春藤名校申請的講座天天進行,他們形貌著進入名校的輝煌和華爾街精英的成功氣場。
同時拎出溫哥華某個哈佛男孩、耶魯女孩的故事來做勵志楷模,把聽講座的家長和孩子都推上人生的巔峰,俯瞰來路如坦途,然後打了雞血一樣報種種補習班,或者一紙合同把孩子教育打包給這些機構,讓本來就恨不得拿錢擺平一切的中國父母自此可以坐等成果。
至於包裝進名校之後呢?
北美本科難讀,名校更是“壓力山大”,但他們不負責後半段產品,讀不下來輟學那是你的問題。
在華人圈子裡,在各家太太的客廳或餐桌上,永遠相互之間交流的都是課外補習班與如何進入名校的資訊。
還有就是“別人家的孩子”在傳說中都成了神話裡面面俱到的學霸,相形之下彷彿唯有自家熊孩子是恨鐵不成鋼的學渣。
家長們愛攀比,攀比除了財富的較量,就是孩子的出息。
這個出息不是一個孩子的自我突破和成長,而是放在華人價值尺度下統一的衡量標準:成績、名校、職業和掙錢的能力。
就是奔著陪讀而來的我,又如何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更何況,我扔了工作,整個家分作兩地,超常規的付出,即便不說,心裡又何嘗沒有回報的訴求?
所有這些,無需言語,種種情緒和行為都傳遞著我的焦慮和孩子感受到的無形壓力。
補習、補習、補習,彷彿湯藥一般給孩子灌下去;種種目標和預期,他的起勁彷彿永遠都瞠乎其後。
我用完美的標準衡量著一個成長中的孩子,幾乎沒有給他的成長留出可以犯錯、可以彷徨、可以渺茫的空間。
壓力到了一定的極限就會發作,於是他的青春期起義來得異常猛烈。
那段時間堪稱刀光血影、飛沙走石,彷彿孫悟空保著唐僧西天取經,我天天降妖伏魔,鏟奸除惡。
孫悟空竭盡全力,唐僧還三天兩頭念緊箍咒不領情。
9次缺課被體育老師投訴、洛杉磯演出時老師半夜打電話告狀、把一個快退休的樂隊老師氣得摔門走人、一個同學的媽媽把謊稱學習卻在遊戲廳的他們抓個現行……
他的起義幾乎摧毀了我對於孩子培養的全部信念,讓我對帶他出國的決定懺悔不已,也讓他和我的衝突愈演愈烈。
一度,我甚至懷疑我們母子之間的情分到了頭,恨不得丟下他轉身就走。
在他起義的過程中,我不得不放棄那些不切合實際的要求或者幻想,不再用我的理想為他設定目標,也不再把我所有的注意力捆綁在他身上。
他讀高中,我就報名去讀成人高中,學著和他一樣的高中social(社會學)和英文閱讀與寫作的課程。
學習過程中我所遇到的障礙讓我漸漸學會用理解和懂得體諒他克服困難的不易,體諒完全不同教育體系中他需要的調整時間和過程。
隨後,我開始在college選修課程,先他一步體驗大學學習,不是為了佔據對他指手畫腳的制高點,而是希望透過我的親身經歷,讓我更明白一些北美教育體系中成長的孩子。
高中和college的學習佔滿了我除家務以外的所有時間和精神。
我也鬆開手裡那根以為能駕馭他的韁繩,讓他信馬由韁地跑了一段之後,他開始停下來思考並改變。
對他的學習,我從強行安排,改變為交流學習體驗之後的建議;對他的選擇,即便我有歧義,更多是利弊剖析,而不再是簡單粗暴地阻撓執行。
我漸漸適應著把他當成一個成年人來平等協商,而不是安排和下令。
這種角色的調整幾乎伴隨著6年陪讀的全部歲月,因為我必須面臨每一天他的成長和變化。
後來當他進入高年級開始做義工,並給校長當助理,他負責管理著學校兩千多個學生的儲物櫃,包括密碼在內,一年中的零差錯率讓他的誠信得到了校長的褒獎。
他還選擇在一家慈善機構的二手商店做導購和收銀員,在那裡,他看到了溫哥華這個奢華社會很多人真實的生存狀況。
那些在二手商店購物的人們,他們的普通喜樂打動著他,也薰染著他,他說看顧客淘到一件喜歡的商品他也無比歡欣。
孩子在種種社會機構裡實習,讓我漸漸感受到北美高中教育的寬闊,它提供應孩子的是成長的富厚體驗,宗旨是培養合格公民,而不是孤注一擲地和分數與成績較勁。
對他們來說,大學不是一個通過沖刺來完成的目標,進入大學之後才開始真正的奔跑。
但在種種和社會近距離的接觸過程中,顯著感受到孩子對於責任 有了擔當,對於人生有了思考。
在一篇大學申請文章中,他這樣寫道:
“當年媽媽把我趕進游泳池,是希望我拿冠軍。(是的,我希望他游泳拿名次,成為他申請大學的加分項。)
當我在日復一日的訓練中真的開始漸漸喜歡上游泳時,卻失望地發現,我根本與大獎無緣,我從來沒有站到過大賽領獎臺上。
數年之後,在放棄和堅持之間,我選擇去學習救生和當教練,並考下了所有證書。
我在游泳池中幫助別人的過程裡體會到這項我真誠熱愛的運動帶給我的收穫和快樂。”
今年3月,他陸續收到大學offer, 其中包括他理想的大學和專業。
至此,我的陪讀歲月也可以畫上句號。
六年,紙面上彈指一揮間,但其間的歲月是2000多個日子累加起來的煩惱、困窘、挫折和喜悅。
孩子的成長曆盡百轉千回,自己的調整幾乎精疲力竭。這其中不僅有面臨孩子教育的乏力感,也有在異國他鄉自己的疑心。
從職場走向廚房,這個產業轉型不那麼容易。多種問題疊加起來的焦慮,讓一個女人保持良好心情與平和心態需要無比強大的心田和毅力。
不得不承認,這個過程很疲勞,也很艱難。
總有人問,作為陪讀媽媽,這樣付出值不值?
我只能說,如果你還沒有開始,勸你謹慎;如果你已經開始,勸你堅持。
值不值,這不是一場投資,全在一段經歷,一段感受。
生命給你一些歷練的時候也總有一些收穫,這些收穫和喜悅有時候難以言表,他會在未來漫長的日子裡讓你慢慢品咂那段歲月奇特的味道。
孩子進入大學後,我選擇了迴歸。這些日子他正掙扎在連續不斷的期中考試裡,說幾乎要搭上半條小命。
遠在中國的我只是笑笑,關照他吃好喝好休息好。
我知道我的經驗、說教籠罩不了他人生必須經歷的磨練,沒有體驗,沒有挫折,沒有困窘他就不會真正成長。
老公問,是距離讓你對孩子變得這麼寬容和放鬆嗎?
我說,不是距離,是六年陪伴之後的底氣。
本文授權轉載自“灣媽看世界”,大灣區最優質的教育號,精英家長都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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