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旅遊協會休閒度假分會總顧問魏小安
各位好,一年一度秋風勁,《旅遊學刊》扛大旗。說起來,1983年的時候我在北京旅遊局工作,那個時候創辦了一個內部刊物就叫《旅遊學刊》,我一個人盯著一本刊物,出了九期,後來出不下去了。1986年的時候劉德謙老師給我打電話,說我們想出正式刊物,就叫《旅遊學刊》,問我什麼看法,我說我太擁護了,但是這裡邊沒有傳承關係,只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所以,從那兒以後我和《旅遊學刊》一直在一起。
現在進入新時代,我們的旅遊教育研究恐怕也都需要找新路,所以我今天的題目叫《中國旅遊:下半場新開篇》。
一、三個時期
就是這幾年疫情期間,想來想去,我覺得中國旅遊變了,從1978年開始到2018年,經歷40年的時間,可以說是上半場。起點是1978年到1979年10個月內,鄧小平同志五次談到旅遊發展,在上個世紀80年代,中國旅遊是圍繞著入境旅遊的需求不斷補短板的過程,重點是建飯店、買汽車,修景區。到90年代,是產業體系成長,市場體系形成的過程,與之相對應的則是行業管理逐步形成的過程,國內旅遊成為潮流,出境旅遊開始啟動,行業管理形成,星級飯店標準推廣,中國優秀旅遊城市影響擴大,旅行社管理體系化,後期則是景區A級標準拓展,這都是標誌性的工作。
進入新世紀,就是旅遊全面騰飛的過程,與之對應的是旅遊影響越來越大,與各行各業的交叉越來越多,旅遊範圍也初步擴大。在市場上,則是新業態、新產品逐步產生,尤其是休閒度假成為市場潮流。從行政管理角度,則是從政府主導轉化為市場主導,所以2018年在政府機構改革中撤銷國家旅遊局,組建文化和旅遊部,成為一個轉折性的事件,也標誌著中國旅遊的上半場結束,剛好40年時間。所以,這40年時間,中國旅遊已經擁有超大的市場規模,巨大的資產規模,強大的運營能力,這是中國成為世界旅遊強國的根本,也是再次發展的基礎。
第二個時期就是磨合期,2019年進入磨合期,首先是行政的磨合,其次是市場的磨合,基本沒有大的變動,可以看到的是各地文旅集團紛紛組建,央企兩個,省級的27個,市級的100多個,各種文旅集團,乃至什麼交旅集團等等。但是,磨合剛剛開始,2020年就遇到了新冠疫情,三年疫情,行業跌到了谷底,最需要發力的時候我們感覺缺位,誰缺位?政府缺位。這完全可以理解,抗疫第一,旅遊必須讓步。所以,這三年裡邊企業自立自救,行業自生自滅,能夠挺下來的都是好樣的。而且還產生了城市大休閒和鄉村微度假兩條新賽道,開拓了新市場。
在這個過程之中,上半場的中國旅遊,發展是大趨勢,期間發生了九次波動,世界性、經濟性、政治性、社會性、自然性因素都有,影響最大的是1989年和2003年,但是,所有的波動加在一起也達不到新冠疫情的影響。第一,影響程度無以復加,二是影響時間長達三年,三是影響深度涉及發展的後勁,投資停頓、人才流失。
所以,這是下半場最大的挑戰,我們不必把希望寄託於需求暴漲,比如說2023年大家就說旅遊的春天來了,想得太容易了,2023年叫旺丁不旺財,2024年也快過去了,大家又說我們從恢復進入了繁榮,我沒看到繁榮,我看到的是增收不增利。在這個時候,鼓勁不能鼓虛勁,說話不能說空話,個別的成功案例固然鼓舞人心,但是解決不了普遍性問題,現在只把參照系設成2019年顯然不準確,疫情之前我們現在只是規模和數量的比較,應該從質量起步。2019年,中國旅遊存在五大問題,企業不強,效益不好,質量不高,結構不優,人才不足,我們動不動就比2019年,還要回到那個時候嗎?即使沒有疫情,現在日子照樣不好過。所以,中國旅遊面對著轉型升級的歷史任務,這個磨合期也是一個過渡期,是從上半場到下半場,不是一蹴而就的,只不過我們那個磨合期就像中場休息,可是我們這個中場休息是被強迫的,這個時候大家無法研究下半場的戰略、戰術,只能咬牙挺著,好在挺過來了。
但是我有一個感覺,是什麼?我們比較健忘,很多人現在已經忘了疫情是怎麼回事了,可是我們得好好想一想,這個時代我們怎麼熬過來的?這個磨合期我們是怎麼過來的?我們現在進入下半場,就是從2023年開始進入下半場,但是遺憾的是什麼?我們的身子進入下半場,腦子還在上半場,但是現在看到的最多的還是路徑依賴。今年5月17號,中央召開了全國旅遊發展大會,大家又是一片歡呼,一片振奮,發展的春天又來了,那我就問春天到底在哪兒?當然,這次這會開完了,我看完非常興奮,作為一個老旅遊,這麼多年我們想實現的就是這個目標,想追求的也是這樣的一個發展。
但是,這幾個月以來,旅發大會層層召開,還是傳統的模式,這種旅發大會我參加了若干,省的,市的,甚至到縣的,我在想我們在玩什麼?就是政府自我娛樂,自己跟自己玩,作用呢?還是一套傳統模式。裡邊必有一個板塊就是旅遊投資,招商引資的板塊,參加一個省的大會,50多個專案,總投資200多億,大家很興奮,很振奮。我看了一下名單,這50多個專案裡能有5個有戲,成不成我不敢說,只有5個有戲,剩下的必敗。但是我們為什麼還要玩這套?因為路徑依賴,所以我就說,與其招商引資,不如招才引智,這是我們新時代的新要求。可是大家習慣性的還是這一套,幾千萬花下來開一個省級的大會,還必得有一臺大歌舞,這都是標配,模式化,有多大意義?現在財主家都沒餘糧了,我們還花這麼大把錢幹這個事,實際上只反映了一個,就是文旅人的思路,包括各級黨政領導的思路,沒有跟上中央召開的全國旅遊發展大會,沒有理解習總書記重要指示的要義。
二、新時代的變遷
這樣的話,我們就得看一看新時代到底是什麼樣的。從2023年開始,中國旅遊進入了下半場,這是個新開篇,這個新開篇有很多現象,但是我更看重的現象是什麼?死灰復燃,我更看重的是這個,就是什麼?身子進了下半場,腦子進不了下半場,大家還是這套,這我看著很著急。
1、格局變遷
一系列的這個格局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一是消費能力下降,我為什麼對形勢總是持一種冷靜、客觀的態度?就是看得太明白了,旅遊形勢好不好,關鍵在經濟形勢好不好,大家希望旅遊發展來拉動經濟,這把旅遊看得太重了。一開始我們還可以說旅遊消費被壓抑了,現在只能說是萎縮了。很簡單,富人恐慌,中產萎縮,窮人榨乾。在這種情況下,大家都有玩的願望,但是兜裡沒錢,所以才有特種兵旅遊,這是我們年輕的時候玩剩下的,有啥了不起的,就是窮遊嘛。比如我那時候騎著腳踏車到承德,一趟往返六天,在承德玩兩天,一共花多少錢?20塊錢,那不就是特種兵旅遊嘛。
二是市場格局的變化,三是供給的變化,四是投資變化,五是旅遊作用逐步下降。很簡單,你的收入和就業都腰斬,旅遊地位客觀來說也是歷史新低。但是,我們可以看到旅遊地位即將達到歷史新高,這是我們可以看到的。
同時,新格局也已經顯現,我歸納了十個新格局,第三個就是市場變遷。西安、長沙、淄博、哈爾濱這幾個城市反映的是我們新時代的新規律。從產品的角度,呈現了一個萬花筒現象,就從這個角度出發,我就感覺,哪些是我們傳統的東西,如果我們現在還說傳統,西安、長沙這都是歷史文化名城,但是他們做的文章不是歷史文章,也不是文化文章,簡單的說,包括哈爾濱,他們做的是城市友好的文章,這篇文章做起來,城市變了,形象變了,市場也變了,從萬花筒的產品角度看,有哪一個是我們傳統的東西?
所以,在這個時候如果還是傳統的思路,看我有什麼資源,我做個什麼景區,配套來點汽車,再建兩個酒店,一個地方旅遊就起來了,這是40年以前的思路。在這個時候最重要的是什麼?方式的變遷,這種方式的變遷也形成了我們下半場的開局特點,第一就是消費層面,文旅深層次融合,對文化的追求達到了歷史新高。剛才聽雷校長演講,昨天晚上我就跟雷校長主動請纓,我說要開一門課,就叫考古與旅遊,今天雷校長這叫第一講,我回去之後在聯大旅遊學院開第二講。我有這個資格,因為全國主要的考古地我都去過,包括剛才雷校長講的這個周原,20年前我就把寶雞走了一個遍,各個縣都看了,再和旅遊一結合,我覺得我們完全可以開出這一門課來了,這一門課開出來,實際上就是我們旅遊研究深入的一個拓展,是旅遊研究的一個深入,也是教育的一個拓展。我們現在不是講旅遊加嘛,實際上旅遊研究也需要加,任何一個領域,只要是空白的就需要填補。
2、投資層面
已經不需要高大上的專案,而是小專案的聚合。但是追求小而美,小而精,政府需要提供好的投資環境和營商環境,而不是折騰大專案。這五年以來,我看到的投資50億以上的大專案幾乎沒有成功的。
3、階段性的變遷
第一個,資源型的時代早已經過去。
第二,產品化的時代強化進行,這就是需要我們研究新的市場、新的變化。第一個方面,消費變化過程,第一代旅遊者一定是觀光旅遊,追求的就是多,少花錢,多看景,第二就是問貴不貴,之後是好不好,對不對,值不值,絕不絕,紅不紅,這是一個消費的提升的過程,也是我們市場的一個變化過程。到了對不對,就是一個市場細化的過程,問值不值,問的是價效比,這是我們的市場變化。
另外一個,全面感受。大眾觀光是眼界型的,所以就要多看。家常型的是民宿休閒,享受型的是各類度假,撒歡型的是主題樂園,撒野型的是戶外運動,自虐型的就是特種旅遊。有些產品就是撒野,撒野你就得讓他野,特種旅遊小眾,我們不用關注,那就是自虐,比如說秦嶺,秦嶺有一條廊道,多年以來就封鎖,不讓進,可是年年都有人往裡淌,年年我們都要救護,年年死人,大體上那條廊道,秦嶺廊道一年大體上死十個人,這不是作死嘛。所以當地人也沒有辦法,只要能連絡上,能搶救,一定搶救,但是對不起,救完了之後你掏錢。本來就違規,還讓國家拿錢,但是永遠有這樣的人。不同型別的追求,不同的特點,所以,產品的強化形成主流。
第三,場景化的時代正在來臨。張瑞敏先生有句名言,萬物互聯的時代,只有場景,沒有產品;只有生態,沒有行業。這兩句話非常深刻,我就把這兩句話搬到旅遊領域,我發現我們真應該走這條路,在這個新時代,我們必須謀求新概念。
三、新開篇
首先,戰略開篇,就是我們從戰略上如何重新定位,如何重新認識。現在實際上經濟方面的追求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了,所以,現在中央定位,旅遊是民生產業,幸福產業,這是一個新的定位。這個定位累計到一起,就是從加快建立世界旅遊強國。我們簡單的回顧一下歷史,就可以把這個事情看得比較明白,80年代的時候,于光遠先生說,旅遊是經濟性很強的文化事業,也是文化性很強的經濟產業。後來我就問孫尚清先生,我說光遠先生這個觀點你贊成嗎?他說這種兩頭說的話,永遠對,但是意義不大,他說我們要分階段,這是1986年他說的話,大概30多年之內旅遊叫經濟—文化產業,30多年之後是文化—經濟事業,就這兩個階段,我覺得現在進入了孫尚清先生說的第二個階段。
所以,這個我們很多歷史任務現在已經完成了,就需要歷史轉折。第一,旅遊已經不是新興產業,很早我就說這個觀點,中國的房地產業1998才正式開始,20年完成了歷史使命,旅遊46年了,還新興產業,是個中年人好不好,所以在這個時期,我們就需要研究這個過程。第二,戰略開篇之後就是重點開篇,第一個重點是旅遊企業轉型,第二個是新興業態創新。第三是認識開篇,旅遊首先是一個領域,旗下有無數行業,所以我覺得說旅遊行業這個詞不準確,是旅遊領域,裡邊有酒店行業,有民宿行業,諸有此類的,無數行業,新的行業也在不斷產生,所以,需要重新定義旅遊,這樣,把握好六對關係。
總體來說,就是《易經》的話,第一是變易,不確定性;第二是簡易,隨機而變;第三是不易,就是我們的發展定力。所以就需要我們對應這三易。下半場的林林總總,歸結到一個焦點就是人才的競爭,又體現為智慧的競爭,所以真正需要的不是招商引資,而是招才引智,尤其是場景化的人才和智慧最短缺,要從年輕人中間挖掘,以對應發展的需要。其次是平臺化人才,以建立平臺化的機制。第三是複合型人才,以對應跨界部門的需要。
最後我說幾句關於科研和教育的感受,嚴格的說我是江湖學者,行業專家,不是官方的學者專家,也不是院校的學者專家,但是因為我身在江湖,所以比較接地氣,我知道大家怎麼想,大家怎麼看。這樣的話,我就覺得我們未來有無數的新的研究題目,就是剛才保繼剛談到的觀點,我確有同感。就像考古與旅遊,我看了一下會議手冊,會議手冊裡絕大部分的所謂的新,都不新,都是在炒中央的冷飯,中央現在提倡什麼,我們加一個旅遊,都是這個,但是我們這個行業的發展,產業的發展,到底有什麼新的東西?這才是真正我們需要研究的。也就是說旅遊是把論文寫在祖國大地上最佳的一個領域,雷校長一番話,實際上就是一門新的課就出來了,將來甚至會可能成為一個新的系,類似這樣的東西很多,但是需要我們跑。我一年在全國跑200多天,看四五百個專案,所以哪個專案好,哪個專案不好,用不著蒙我,現場一看就明白。但是你反過來看,真正需要的是什麼?就是需要紮紮實實的融進去,踏踏實實的走出來,這樣使旅遊研究者在整個發展過程中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我也希望,因為院校有院校的一套體制,不服從那套體制,很多資源你就沒有,發展的前景也沒有,這我都可以理解。但是在服從體制之外,我們能不能跳出來做一把新的事,所以我覺得我們的旅遊研究、旅遊教育,也面臨著一個下半場新需求,也需要我們努力做好。謝謝大家。
來源:中國旅遊協會休閒度假分會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