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旅遊文寫道,返回雞足山的,如同到了家,他與僧人們談詩評文看畫賞花,同時還休養生息。這天,徐霞客和光禪師同遊雞足山觀瀑布、賞水簾、翠壁、側樹等諸處勝景。
己卯年(崇禎十二年,1639)九月初九,天氣晴朗。徐霞客早餐後,想去大理取寄存的衣服行李,一併了卻未遊蒼山、洱海的心願。
體極來挽留他說:“已派使者特意前往麗江。如果你離開,麗江派人來,這是欺騙他了。”
徐霞客答覆他,會馬上回來。
體極說:“寧可等木公的信使到後,再去。”
徐霞客聽從了,於是他同和光禪師,帶著顧僕,去窮究大覺寺山勢。他們從寺西走,渡過蘭那寺向東南流的澗水,經過迎祥寺、石鍾寺、西竺寺、龍華寺,下臨中黔讀書處的萬壽寺,他們向西北約走兩裡,進入大覺寺,拜訪遍周。
遍周卻閒居在片角莊,要月底才回來。他們出寺來,走過鎖水閣,從橋西上走,來到寂光寺東麓。他們從山澗東面踏著大覺寺後的大山脊向北,登上它中間的山岡,再登上一座山岡。這座山岡西邊面臨盤繞的峽谷,西北有瀑布懸垂在山崖上,瀑布上坐落著一處靜室,就是旎檀林了。
徐霞客想往東到獅子林去,可忽然望見瀑布似白綢垂掛,他從前登雞足山時,未曾見過。他們姑且先向西北上走。道路越上去越陡峻、越窄,他們曲曲折折作“之”字形走。
他們越到峽西的山崖上,順山崖往南下走,轉上東邊的岔道,找到一處新開闢的小室。徐霞客打聽瀑布在哪裡?那和尚樸實好事,他說:“這一帶有三個瀑布,東邊山峰中的,在最上方但水小;西邊峽中的,懸在中央但水長;下面山塢中的,水大但最短。唯有懸在中央的是第一勝景,此時最值得觀賞。到春冬兩季便沒有水,這就是您為什麼昔日沒有聽說的原因了。”
老和尚拉著徐霞客的衣服,要去沏茶。徐霞客急於觀看瀑布,和尚便在前邊給他們領路。他們向西走下陡峻的石階,沿石階越到山灣西邊,又走半里,望見壑谷東面危崖彎曲上聳,危崖上一條瀑布垂空倒入峽中,遠遠地飛濺噴瀉,下達壑谷底,高百多丈,山風吹拂中飄飄灑灑,石崖變得朦朧,唯見煙雲浮動。水勢雖不及玉龍閣前邊峽口的瀑布,但峽口向內嵌在兩面山崖的側旁,觀看的人不能面對山峽直視,而要在旁邊斜視倒著下瞰,不能完整看到它的全貌。這個瀑布高高飛瀉在彎隆的山崖頭上,徐霞客隔著峽谷平視,從頂到腳,沒有遺漏。
它那跌宕的氣勢,飄搖的形態,彎彎轉轉好似有餘,騰躍的氣勢好像不夠,是散碎在虛空中的粉末,是在掌上的串珠,是彩虹般的裙裳在飄舞,讓山石間充滿靈氣,遮掩著魷人織成的絲絹而丰姿神韻獨特迥異,不經由此地幾乎錯失山中第一勝景!
他們從對面的峽上再繞過西邊的山嘴,進入野和的靜室。門內有三間屋子十分清爽,兩旁相夾的屋子也幽靜整潔。野和是克新的徒弟,還住在寂光寺,他徒弟知空住在此處。知空年輕文雅,作的詩雖不工整,但十分有趣味。他把他師叔見曉寄贈的詩拿給徐霞客看,連同他自己的詩稿請他指正,並準備了飯食。見曉法名叫讀徹,另一個法號叫蒼雪,離山二十年,他在徐霞客的家鄉,被文湛持所推重,詩文都清雅。
徐霞客詢問克新從前居住的寺院,在西邊一里,但克新也在寂光寺。於是他們不向西走,再從瀑布上方,向東繞到望臺之南,從望臺的東側見到一處靜室,那僧人是一宗。靜室之東,有水噴瀉在小峽中,他們往南下涉水流,又向東就是體極的靜室,它上方是標月的靜室。那峽中噴瀉的小溪,往下流成蘭那寺東邊山澗的溪水,這裡是它的源頭。
他們由此往東,進入白雲的靜室,這裡是唸佛堂。白雲不在。徐霞客觀看靈泉,泉水不從峽中流出,卻從山脊上流出,不從山崖外邊流出,卻在石崖中湧出,不從孔洞中流出,卻從洞穴頂部溢位。泉水高懸,但是流來的地方卻看不見,水流下墜而不會枯竭,這樣的泉水,看來佛教的神異得到了證實。
為何它從前不流出來,卻必定要等到建了寺庵後?為何它後來不中止,而獨擅諸處水源的先河,說它不是“功德水”行嗎?把它與萬佛閣岩石下的積水洞穴比較,天地之別了。
他們又向東一里,進入野愚的靜室,這是大靜室。他們深談了半晌,往西南下走一里,在影空的靜室吃飯。
徐霞客與影空相別已半年,一見面就互相握住手臂。他們吃飯後離開,從它的西峽下走半里,來到蘭宗的靜室。獅子林中間的山脊,自唸佛堂居中下垂,中間是影空、下邊是蘭宗兩個和尚的靜室,其中突起一座石崖隔開,一個靜室盤踞在石崖頂端,一個靜室緊靠在石崖腳下,石崖兩側都有深墜的峽谷環繞。
石崖呈東西向屹立在峽谷中,往南圍擁如同屏風。東邊屏風之上,有水從上面下墜,灑在空中落下,罩在下嵌的石壁外,這便是水簾。西邊如屏風的崖石旁,有色彩向四旁映照,如用粉抹成金色,光彩煥然地在層層山崖之上,這是翠壁。
水簾之下,樹全側倒著,有的斜舉如同鳥翅,有的橫臥如虯龍,更有樹體側著橫長的。各地的樹枝幹都是圓的,可此處唯獨是扁的,各處的樹木都是直長的,但此地唯獨是橫的,也是一處奇觀。
蘭宗遠遠從竹叢間望見徐霞客,他走過來立即握住徐霞客手臂留他。此時,沈萃野已去東遊,此翁偶然不在屋中,徐霞客想等著他見面,便聽從了蘭宗。和光想下山去,於是徐霞客命令顧僕與他一同走,他擔心山間廬舍沒有多餘的被子,憐惜他會受寒。顧僕請求把鑰匙交給他,徐霞客連同箱子竹筐的匙鑰都給了他,因一時間解開捆鑰匙的線不方便。顧僕離開後,蘭宗立即拖著手杖引導他,再去觀覽水簾、翠壁、側樹諸處勝景。
天黑後,徐霞客返回到蘭宗屋中。這一天是重陽節,白天既已非常晴朗,而夜間明月正當中峰之上,天空如水,恍惚是在群玉山頭了。
敬請關注“景緻記錄”,看古今美景,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