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位於日本最北端。
每年冬天,在漫長寒冷的雪季中,關於北方雪國的浪漫幻想,總是會被人們無限放大。
畢竟那一封巖井俊二寫給世界的《情書》,是一個無可替代的純白世界,在許多影迷心中,從未被超越。
走在世界的邊緣,在飛舞流轉的粉雪中,在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心境中。我們仍然在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講述那份獨屬於北方雪國的浪漫。
北海道新千歲機場開往小樽的列車上,穿著厚重冬衣的乘客與大量行李箱把車內空間填充得十分密實。每個人都沉默不語低頭刷著自己的手機,車窗外還不到下午 5 點的天色已經黑得不見一絲微光。
受電影《情書》的影響,我始終覺得小樽有著優美、秀氣又有些不太真實的意境,特別是在粉妝玉砌的冬天,純白的世界看上去沒有一絲瑕疵,以至於這次北海道之行的第一站我選了小樽,就是想一步穿越到那個纖塵不染的畫面中。
小樽車站不大,出口處擺了個精緻的雪景裝置,其中最亮眼的是幾件做工精巧的玻璃工藝品,在聚光燈的照射下閃閃發亮。車站外是一副小城特有的模樣 :沒有高樓,行人與車輛不多,路燈投下的柔和暖光成為街上最溫暖的存在。
剛走到計程車站就看到有雪花在空中飛舞,下落的速度好似被開了慢動作,鬆弛又無聲。很快,雪花變得密集,片狀的、團狀的簇擁著傾瀉而下,行李箱上瞬間就有了薄薄的一層白色,再望向不遠處完全被雪覆蓋的馬路和路兩旁被堆得有半人高的積雪,我本以為這就是小樽冬季的常態景象,直到入住時聽前臺說起,才知道我趕上了小樽地區有記錄以來單日降雪量最大的一天。
雪寂靜地一夜未停,機動車道看上去已經和雪道沒有差別,只是上面偶爾經過的是緩緩行駛的車輛。路上行人不多,我跟在酒店中國籍嚮導王先生的身後認真地走穩每一步,生怕一個沒注意趔趄在雪堆裡。
我們沿著色內大通街往堺町本通街走,幾座石造西式建築映入眼簾。“這裡曾是北方的華爾街”,王先生順勢說到,然後指著其中一座佔地面積最大的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式樣的大樓說,“這是原是日本銀行小樽支店,建成於 1912 年,現在被改造成了小樽金融資料館。”現在這些建築的外牆上都掛上了“指定歷史建築物”的標識,算是見證了小樽的興衰吧!
雪越下越大,本就不寬的路面更顯得狹窄,陸續有遊客分不清道路上的邊界,出溜到機動車道上行走。街道兩旁都是禮品店和餐廳,多以明治時代的面貌呈現。
密集的雪花模糊了店鋪門前豔麗的招貼畫,模糊了店家熱情招呼路人的笑顏,也模糊了空間與時間的概念,我仿若穿行在百年前的港口小鎮。
“小樽以前捕魚多用玻璃制的浮標,隨著捕魚業的沒落,玻璃工廠為了不倒閉改做精美的工藝品,後來反而成為小樽的名片。至於八音盒的盛行,是源於當年紅火的西洋貨運貿易而延續下來的產物。”
聽著王先生的介紹,我隨機走進一家硝子(日文玻璃的意思)館,柔光下的玻璃製品散發著琉璃般的柔潤光澤,無論是日用品還是擺件都帶著細膩的和式烙印。
在小樽八音盒堂亦稱本館的門前,矗立著一座大鐘。“每隔 15 分鐘會噴氣,世界上唯二的蒸汽鍾了。”沒承想當天壯觀的景象並未按時出現,王先生的表情比我還要失落,像個沒有等到魔術表演的孩子,過了會兒訕笑著安慰我,“也許今天工人沒上班。”不過其實我的心情並未受到任何影響,因為接下來還有甜品在等著我去品嚐。
搭乘 JR 列車從小樽駛向札幌的路途中,狂風捲著細雪遮住了車窗外午後的光線,可我依然看到了海,灰藍色帶著蕭瑟的寒氣,與車廂內溫暖的體感溫度形成強烈的反差。偶爾也會看到有人在室外活動,全身上下包裹得極為嚴實,不知他們對這漫長的季節是否會有牢騷。
就算我對札幌沒有提前做任何攻略,也知道其繁華程度不會差,畢竟作為北海道的政治與經濟中心,又舉辦過冬奧會。況且札幌中央區的薄野,更是與東京新宿的歌舞伎町和九州福岡的中洲,並稱“日本三大聲色犬馬之地”。
臨近傍晚天色漸暗,我跟著當地人滉一先生就出門了。“咱們先去看看札幌最古老的美食街,就在薄野,然後你再去嚐嚐拉麵。”被滉一先生說得我竟然有了些小憧憬。
霓虹閃爍的街上人頭攢動,大家在商店、餐廳、居酒屋進進出出。酒吧門內穿著兔子裝的年輕女生,微笑著對門外過往的行人不住地揮手。“有些上班族會在薄野徹夜飲酒,加上專程來薄野體驗夜生活的,這一區就漸漸發展出來了夜間文化,好多小店都是晚上開門做生意,營業到第二天早上再打烊,比如,這家甜品店就是。”
透過窗內溫馨的燈光,我的確看到有顧客在吃冰激凌。“他們吃的是結尾聖代,算是札幌人特有的飲食文化吧,意思是在一天的工作或聚會結束後,用一碗聖代來畫下句點。”
終於,在一家提供現做外賣盒飯的檔口,滉一先生對著一個進入地下一層的臺階入口說了句“到啦”。白熾燈的燈光打在綠色的牆面上,照亮“薄野零番地”幾個字。下到裡面,昏暗、狹長的走廊一眼望不到頭,兩邊是一扇扇緊閉的住戶大門,有些店透過玻璃看到裡面只有幾個位子,所謂的美食街看上去更像是老式的公寓。
“通道兩邊有 30 間不同風格的小店,有餐店、酒吧和咖啡館,營業基本採用預約制。”以日本餐飲界內卷的程度來考量,薄野零番地能屹立半個多世紀而不倒,其實力應該不能僅從外表來衡量。“開店的人也都是各有來歷,不乏從江湖上隱退的風雲人物。”我相信能在這兒開店的,主理人應該都是會講故事的。
札幌是日本有名的拉麵“激戰區”,根源之一是北海道農產品豐富又盛產優質的麵粉。“你看拉麵店的門簾上除了有餐廳的名字,也會寫上拉麵供應商的名字,這在日本其他地方是沒有的。”聽著滉一先生的介紹,本來不太餓的我突然變得肚子很空,出了薄野零番地就與滉一先生道別,直奔元祖札幌拉麵橫丁。
元祖札幌拉麵橫丁是貨真價實的拉麵專賣街,本著難吃的店開不進來的假設,我先選了家叫一蔵的店,用一碗鹽拉麵開啟“拉麵品鑑大賞”。可能是餓了,我接過面,吃得有些囫圇,加上鹽拉麵的湯頭顏色很淡,除了記住了面挺有嚼勁以外,彷彿吃了個寂寞,但胃口是徹底打開了。
札幌拉麵最有名的是鹽、醬油、味噌 3 種口味,於是我接著選了店名裡帶味噌兩個字的 Miso Gin。用北海道紅味噌與雞骨一同熬製的湯底的確濃稠,黃色微卷的中粗麵條在硬度上有些接近煮久一點的義大利麵,撒在面上的玉米粒很清甜,平衡了整碗麵的爽度。
連續吃過兩碗,我心不慌了元氣也回升了,索性決定去當時排隊人數最多的弟子屈,想吃個醬油拉麵做收尾。弟子屈的大廚是當晚 3 家店中最有氣場的一位,他在炒制湯底時讓鍋內激起的火焰足有一米高,驚喜了所有就餐的食客。濃郁的湯汁在加了醬油後暗合了我的喜好,叉燒在放入碗裡前會先放在燒烤架上微烤一下,讓更足的煙火氣增加食物的香氣。
旭山因為有一個大 IP動物園,以及五郎叔在《孤獨的美食家 · 旭川特輯》中的精彩呈現,讓這裡也成為了我這次行程中的重要一站。
同行的Munta 看我一直在拍大堂裡的動物玩偶,就解釋說這些動物造景是酒店與旭山動物園攜手打造,“泡湯的休息區還有不少企鵝,是模仿動物園裡企鵝巡遊的樣子擺放的,很適合拍照”。
剛出門沒走多久,一處由白色貨櫃組成的小商業街吸引了我的注意,能看出來裡面有餐廳和咖啡館,但都沒有營業。“這裡叫 Harete,是 2022 年 7 月開幕的,全部是餐飲類的店鋪,今天是新年調休,店家都放假啦!”我還沒來得及遺憾,突然發現 Harete 的旁邊就是五郎叔在特輯中去過的自由軒!從招牌裡透出的暖光,似乎都帶著炸物的香氣。
每年從入冬開始,一公里長的平和通買物公園都會掛滿彩燈,Munta 帶著我在彩燈下走了一段就到了 5·7 小路 Furarito。眼前是一條洋溢著昭和時代氣息的小衚衕,隨處可見木質的隔扇門窗和年代久遠的燈飾,兼具古早味與美感。
“新子燒、鹽烤大腸和醬油拉麵是旭川的三大靈魂美食,在這條街裡都能吃到,而且好多店都是老字號。”由於是做消夜生意的,店家多半隻點亮了招牌卻並沒有開門。我原計劃從 5 · 7 小路Furarito 出來後返回自由軒,去當一回“孤獨的美食家”,忽然雪越下越密,只好就近找了家餐廳。
在去旭山動物園的路上,天空終於放晴,陽光下的旭川依然是白色的,只不過是從冷白變成暖白。抵達動物園時還未到入園開放的時間,排隊時聽到有人用普通話和兩三種國內方言在交談,也聽到韓語和泰國語,這從側面印證了旭山動物園的人氣。
我已經很多年沒有逛過動物園了,總覺得動物園限制了動物的自由。旭山動物園是以關愛動物出圈的,每年雪季才有的企鵝巡遊,更是既兼顧了遊客近距離觀看動物的熱情,也讓企鵝在冬季可以活動筋骨,為來年的繁殖季鞏固好身體。
不愧是旭山動物園最受歡迎的動物“表演”,遊客早早就在“企鵝大道”兩旁或站或蹲,每個人都準備好用手機來記錄企鵝“炸街”的憨態。企鵝們倒是泰然自若,閒庭信步溜溜達達,一副大場面見多的雲淡風輕,身後留下一長串各種高頻的夾子音,說著各種語言版本的“可愛”。
透過水之教堂恢宏的玻璃窗,我看到滿山掛著厚雪的針葉林,密密匝匝又整整齊齊,有風吹過時,雪花在樹枝間飄動。原本小樽的雪已經讓我很驚豔,沒想到佔冠村的雪更蓬鬆、更柔軟,攥住後再鬆手,雪像細粉一樣散開無法成團,是真正的粉雪。
乘坐纜車到達雲海平臺大概要十幾分鍾,過程中看到不少滑雪者從雪道上蜿蜒滑行。到達山頂時突然起了風,吹起的粉雪風降低了能見度,站在雲海平臺上我已經分不清天地,只覺得是站在世界的一個邊緣上,大風裹挾著冰雪在臉上極速又胡亂地拂過。凍得有些受不了了,立刻返回平臺附近的雲海咖啡,一杯熱飲過後踏踏實實坐在室內,看滑雪的人不停地從眼前疾馳而下。
當地度假村很會造夢,修建了一座只在每年 12 月到來年 3 月出現的愛絲冰城,並且只在晚間開放,主要分為活動區與生活區兩大部分,活動區裡有人在冰場上溜冰,有人選擇排隊等冰滑梯。
生活區有好幾個用冰磚砌牆、白色帆布做頂的圓拱形冰屋,分別是餐廳、酒吧和小賣部,屋內的桌椅和貨架也都是由冰塊製成的。我先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點了份冰拉麵,冰拉麵的麵碗是冰做的,足有快兩釐米厚,絕對的雪白晶瑩。碗裡從麵湯到拉麵,再到叉燒肉與其他配菜都是冰鎮過的,我吃得有些小心翼翼。後面又陸續體驗了炒製冰激凌和碳烤棉花糖,愉悅度拉滿。
回酒店的路上,四周安靜到只有我的腳踩在雪地上的摩擦聲,做指引用的鏤空燈籠好像是一團團聚在一起的螢火蟲,與天空中的星星遙相呼應。
我知道,今晚一定能睡個好覺了。
文· 圖 /Kevin
本文原刊載於《時尚旅遊》2024年3月刊
此處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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