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發表於2024年10月6日】
今天,我們來講“湯液經法圖”第三階段研究的最後一篇文章。這篇文章,主要是在“湯液經法圖”與五運六氣的關聯性上,做了一些探討。
文章題目叫做,從“湯液經法圖”角度探討陳無擇天干十方的組方用藥規律。
文章首頁
(一)
大家都知道,五運六氣是中醫學基本理論之一,其主要內容收載於《黃帝內經》,並且在新冠疫情這幾年越來越火。
究其原因,可能有以下兩點:
其一,五運六氣認識疾病的思路,恰好能匹配公共衛生領域對於人群流行性傳染病的認識。因為流行性傳染病最主要的致病因素就是邪氣(現代醫學的病原體),而邪氣的傳播是依賴於自然環境的。五運六氣研究的,就是自然環境的變化對人體的影響。
其二,五運六氣這種仰觀天文、俯察地理的中醫學診療思路,是對傳統中醫思維的一種迴歸。雖然目前的中醫科研主流,是全面西化。但另有一股思潮,強調對傳統中醫本原思維的迴歸。
翻開中華文明史和中醫史,歷朝歷代都有人在堅守和探尋本原,當下也不例外。只是越往後,歷史長河的水越渾濁,也就越不易堅守,越不易探尋本原。
不過,正是在這種思潮的影響下,近些年湧現出很多中醫本原思維的熱點,比如五運六氣,比如易象中醫,比如傷寒鈐法,比如“湯液經法圖”。
我們今天關注的,就是五運六氣與“湯液經法圖”,二者不僅都是中醫本原思維,而且在某些方面,二者具有同構的底層邏輯。
五運六氣圖(圖源網路)
這種底層邏輯,就是陰陽五行,就是五行與陰陽的嚴謹的、公平的配屬關係。
在五運六氣裡面,這種配屬關係是天干的週期性變化所帶來的中運變化。天干有10個,中運變化有10種,也就是五行的太過與不及,即木太過,木不及,火太過,火不及,土太過,土不及……。
在“湯液經法圖”裡面,這種配屬關係是五臟虛實辨證的基本證型。五臟有5個,虛實有2種,搭配之後也形成10種,也是五行的太過與不及,即肝木實、肝木虛、心火實、心火虛,脾土實,脾土虛……。
所以,把上面這兩種本原思維連線起來可知,按照天人相應的思路,在自然環境為土太過的年份,人體感受環境變化,可能也會容易出現脾土實的表現。或者,更進一步(土上加土),原有的脾土實證出現加重。或者,更多一步(土克水),容易出現腎水虛的表現。而對於這種情況的緩解和治療,就是平衡和約束,最主要的,就是用辛味藥瀉土,改善脾土實的表現。
今年2024年,甲辰年,就是這樣一個情況。
那麼,上述理論推測屬實嗎?真實的運氣方,是不是按照這個思路來組方的呢?本篇文章,就是選用陳無擇《三因極一病證方論》裡面的天干十方,來驗證和研究一下。
(二)
《三因極一病證方論》裡面有很多方,天干十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具體來看,是分別對應於不同年份的10首治療方,比如六甲年(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對應的附子山茱萸湯,六乙年對應的紫菀湯,六壬年對應的苓術湯等。
這些方劑都有主治證,都有組方配伍。
有了這些資訊,再加上“湯液經法圖”,我們就能開展研究工作。
首先,從主治證上,我們就能判斷,中運是不是對人體易感易發疾病有影響。
例如,六甲年的中運(歲運)特點是土運太過,對應到人體,可能是容易發生脾土實證。而六甲年的治療方附子山茱萸湯的適應症,也包括腹痛、腹滿、腹瀉和食慾不振。而這恰好就是脾主中焦、司運化功能受影響後的臨床表現。
也就是說,兩者有對應關係。
其次,從組方配伍上,我們就能判斷,運氣方是不是按照平衡中運、改善症狀的思路形成的。
例如,剛才所說的六甲年,土運太過,其治療思路應該以瀉脾土為主。按照“湯液經法圖”的思路,脾德在緩,以甘補之,以辛瀉之,以苦燥之。所以,六甲年的治療方,應該以辛味為主。
湯液經法圖
那麼,附子山茱萸湯是不是這個思路呢?我們來看看。
附子山茱萸湯全方以附子一兩、山茱萸一兩、木瓜半兩、烏梅半兩、半夏三分、肉豆蔻三分、丁香一分、藿香一分組方。其中,附子、半夏、肉豆蔻、丁香和藿香都是辛味藥,而山茱萸、木瓜和烏梅都是酸味藥。
從藥味配伍結構上看,五辛三酸,辛味為主。
從藥量配比結構上看,如果按照“1兩=100分”換算,那麼辛味藥半夏、肉豆蔻、丁香和藿香的藥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全方就是酸味為主。如果按照“1兩=4分”換算,那麼全方依然是以辛味為主的。
也就是說,兩者也有對應關係。
綜合這兩個方面,我們發現,從“湯液經法圖”角度看,六甲年治療方附子山茱萸湯的主治病證和配伍方式,均與六甲年土運太過的環境屬性有關聯關係。
這就是本文的主要結論。
當然,我們在文章裡並不僅僅研究了六甲年的治療方附子山茱萸湯,而是研究了所有的天干十方,結果是,都得到了相似的結論。
天干十方的組方和適應症
(三)
最後,我們再來說說這個關聯關係。
從好的一面看,研究得到並確認了這個關聯關係,準確地說,是在主要症狀和主導藥味這個層面,確認了關聯關係。
有了這個關聯關係,我們就可以更好地理解和使用運氣方。
從另一面看,目前的關聯關係還不夠精準,在個別症狀和個別藥物的可解釋性方面,依然存在困惑。或者說,存在改進的空間。
還是以附子山茱萸湯舉例。
這個方子是瀉脾為主的方劑,適應症裡也有腹痛腹瀉等消化系統症狀。從“湯液經法圖”角度看,辛味瀉脾,甘味補脾,苦味燥脾,一個良好的治脾方,應該以辛味、甘味和苦味來組方,以形成補瀉兼施之效。可是附子山茱萸湯的主導藥味只有辛味和酸味,苦味只有辛苦兼有的附子,沒有甘味。
而且,脾土太過會造成土克水的局面,本就對腎水形成壓力,適應症裡也出現“寒厥、足痿”來表徵這種壓力。這個時候,用一些苦味補腎兼有燥溼的中藥,其實挺好的。例如,白朮、蒼朮、羌活等。
所以,附子山茱萸湯裡面多一些苦味藥和甘味藥,可能會更合適。
同時,附子山茱萸湯裡面的酸味藥山茱萸、木瓜和烏梅,是清一色的補肺瀉肝中藥。放在附子山茱萸湯裡,補肺的可能場景,是久瀉時需要澀腸止瀉;瀉肝的可能場景,是拘攣疼痛時需要舒筋止痛。
實話實說,方中可以有酸味藥,但似乎應該是輔助的角色。
當然,五運六氣很多時候是討論人群層面的總體趨勢,但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體質稟賦,也有對自然環境屬性變化的不同適應能力。 所以,在大環境基礎上,需要再疊加個體化的體質稟賦和基礎疾病,這才形成每個人的複雜疾病特點。 這個話題更為複雜,此處不再展開。
好,說了這麼多,總而言之一句話,“湯液經法圖”與五運六氣,具有同構的底層邏輯,值得深入研究。 當然,《三因極一病證方論》中的天干十方,不是終點而是起點,還有改進完善的空間。 但怎麼完善,應該多從“湯液經法圖”角度考慮。
希望五運六氣領域的學者和醫家們,多多瞭解“湯液經法圖”,這對於運氣學說的未來發展,一定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