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年(東漢靈帝中平四年)十月,長沙郡區星起兵叛亂,零陵、桂陽兩郡也亂了。朝廷給荊州刺史王叡派了一支援軍,別部司馬(軍職六品)議郎(官職八品)孫堅領長沙太守(官職五品),南下馳援。長沙太守是遙領的性質,要平定長沙才能名正言順。
孫堅有私兵千許人,外加朝廷的一千人馬,總計兩千多人馬南下荊州。
那麼孫堅面對的荊南(今湖南),是個什麼情況呢?
荊州有七郡,洞庭湖以北三郡,洞庭湖以南四郡,即荊南四郡:長沙郡、武陵郡、零陵郡、桂陽郡,大部分在今湖南。
湖南地處雲貴高原向江南丘陵的過渡地帶,三面環山,西部是貴州高原、武陵山脈,南部是南嶺的八十里大南山、都龐嶺、萌渚嶺、騎田嶺等,東部是羅霄山脈的幕阜[fù]山、連雲山、九嶺山、武功山、萬洋山、八面山等,北部是洞庭湖平原。
洞庭湖面積約2740平方千米,是中國面積第二大淡水湖。洞庭湖平原面積約2.7萬平方千米,由長江和洞庭湖水系帶來的泥沙沖積而成。
湘江在岳陽注入洞庭湖,浩蕩奔向長江大海。洞庭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橫無際涯,朝暉夕陰,氣象萬千。
湖南有湘西、湘東、湘南、湘北四大地理版塊。
湖南中南部有一座南北走向的雪峰山,此山與貴州高原、武陵山隔出的這個地理板塊稱為湘西,張家界、吉首、懷化都屬於湘西,湘西也大致是漢朝的武陵郡,即沅水流域。湘西有許多少數民族,民風民俗與湖南其他地區有天壤之別。
有湘西就有湘東,以長沙為核心,包括今天的株洲、湘潭等地,都屬於湘東範圍,這裡是湖南的腹心地帶。
湘北指洞庭湖地區,以岳陽為核心的地帶。東漢、三國時期的巴陵,便是今天的岳陽。
湘東與湘北,長沙岳陽一帶,再加上邵陽、衡陽,是漢朝的長沙郡範圍。
荊南四郡最重要的無疑是長沙郡,漢初劉邦立吳芮[ruì]為長沙王,立吳芮的女婿英布封為九江王。
吳氏長沙王,到第五代便後繼無人,長沙國除。漢景帝立第六子劉發為長沙王,一直到王莽篡漢,長沙王劉舜被廢。東漢開國後,光武帝劉秀本人,就是長沙王劉發之後。光武帝起初立劉舜之子劉興為長沙王,後長沙王降封為臨湘侯,從此不設長沙王。
湘南包括邵陽、永州、衡陽、郴州等。不過在漢朝,邵陽、衡陽屬長沙郡,湘南剩下的地方分為兩個板塊。湘江上游的零陵、灕江上游的廣西桂林等地,稱為零陵郡。湘江支流舂陵水、耒水流域的郴州、珠江北江上游的韶關,組成桂陽郡。零陵郡和桂陽郡是跨越南嶺,可透過灕江和北江進入交州的腹心地帶。
東漢時期,荊南四郡經常發生叛亂。47年(光武帝建武二十三年)武陵蠻夷酋長相單程據其險隘,大寇郡縣,從此荊南就不得安寧。
162年(東漢桓帝延熹五年),荊南四郡幾乎全反了,武陵郡的叛軍甚至渡過長江攻擊南郡。朝廷調集荊州各郡甚至交州的人馬合圍,戰爭打了三年,結果荊州刺史劉度、南郡太守李肅棄城逃亡,交趾蒼梧太守張敘、荊州桂陽太守任胤戰敗被俘(後被釋放)。以上四個封疆大吏,後來全部在洛陽斬首棄市。
最後朝廷遣車騎將軍馮緄(gǔn)、新任荊州刺史度尚,率領十餘萬大軍征討,才勉強平定。
此後南郡太守就不常設,以荊州刺史行南郡太守事,荊南四郡的太守更是大部分時間空缺,有人即使表為太守也不願就職。
孫堅渡過長江後,在洞庭湖區盤亙數日,磨合軍隊,訓練戰法。
長沙是湖南的核心,湖南人有南方人少見的耿直豪爽,他們張揚剛烈,脾氣有點爆,性情有點急,女人愛吵架,男人愛打架。
湖南人這種性格特質,理應成為中國歷史上舉足輕重的軍事力量。可惜在近代以前的整個古典時代,中國戰爭的重心都不在湖南,關中、太行山脈、華北平原、江淮地區,這些地方才是戰爭頻發區,湖南人似乎沒有用武之地。此外整個湖南由三山一水環繞,普通人僅憑藉兩條腿,很難走出湖南。
將湖南人戰鬥力引爆的,是曾國藩。他組建的湘軍,幾乎以一己之力,殲滅太平天國。若不是湘軍能戰,清朝可能提前半個世紀就滅亡了,正所謂“無湘不成軍”。
孫堅面對的長沙賊寇,以本地人區星為首,盤踞長沙城,並不懼怕漢軍。
然而區星還是大意了,竟在長沙城北列陣迎戰。湘軍熟悉丘陵山地河谷的戰法,但是平原列陣而戰,並非其所長。孫堅打過南陽黃巾,特別是在涼州與羌胡騎兵作戰,戰鬥經驗迅速提升,也已熟練掌握騎兵戰法。
長沙一戰,孫堅頭頂銀盔赤羽,花鬃馬風馳電掣,如一團火焰,率騎兵迅速繞到湘軍背後,殺進其鬆散的陣中,陣斬區星。
主將陣亡,區星的將領哪還有戰意,他們抱著區星遺體匆匆退走,餘者更是方寸大亂,兩萬湘軍如潮水般散去。
只有勇士才能馴服烈馬,在一場以狠制狠的戰爭中,長沙人向孫堅屈服。旬月之間,長沙平亂告捷,孫堅坐實長沙太守之職。
但荊州南部零陵郡和桂陽郡,叛亂仍然持續中。這時候荊州刺史王叡來了,目的是到零陵郡和桂陽郡平亂,順便抽調孫堅的軍隊。
零陵郡和桂陽郡、長沙三郡的叛軍,常相互呼應,每個郡都有據點。而郡太守的權力僅限本郡,越境平亂是決不允許的,這是荊南叛亂此起彼伏的重要原因。劉焉提出設州牧,統籌各郡平亂,也是這個目的。
刺史王叡與長沙太守揮師南下,征討零陵郡叛軍周朝部、桂陽郡叛軍郭石部。兩位猛將迅速平定零陵、桂陽的叛亂,王叡傲世輕物,目中無人,認為孫堅不過是一介武夫,極為蔑視。
長沙太守孫堅平定荊南四郡中的三個,封烏程侯。烏程即今天浙江湖州,孫堅得到這裡的賦稅,確保供養一支數千人的私兵。